侍从来送饭的时候，李桧正淹没在一堆卷轴中。

“副阁主，饭菜送到了。”侍从静立在门口，小心谨慎地问着。虽然见不到他本人，却也不敢多往里走半步。

藏书阁向来是阁中的禁地，只有阁主和副阁主才有资格进入。这个副阁主平日里也不怎么露面，大事儿全部是阁主在主持。如今阁主和崔姑娘要远行，他才暂代阁主之位，开始了解阁中的事物。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屋中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哦，你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好。”

侍从如释重负般地放下食盒，离开了这所别院。

午后的阳光照在庭前的石台上，四周静得只听得见蝉鸣声。就在这时，藏书阁的门打开了，李桧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竟然是一个青涩少年模样。他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累死了，看来阁主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现在才刚开始，还有三个月。”

一个冷冷地声音在庭院中想起，带着些许讽刺。

庭院中身影晃动，红衣女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李桧丝毫不诧异，走到门前的楼台上，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盘精致的糕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见红衣女子不说话，便开口笑道：“这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金玉酥，崔姑娘要不要尝尝。”

崔芸潇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眼中却只有冷漠。

李桧见自讨没趣，便也不再询问。等到他吃完了过后，才又开口说道：“崔姑娘，难道你喜欢看男人吃东西吗？”

原本以为崔芸潇会动怒，一怒之下拔剑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短暂的悲伤，然后开口说道：“你还是如此戏谑，阁主又怎么能放心把一切交给你。”

李桧低下头，片刻的沉默后，继续笑着说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不过还好，我是一把很好的杀人利器。仅凭这点用处，才不至于被阁主赶出去。”

气氛又再度陷入沉默，当李桧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开口了：“李桧，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这句原本娇嗔的话，从她冰冷的口中说出，倒是让李桧觉得诧异，确切的说是唤醒了他心中的某段回忆。可是当他回过神后，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

他忽然叹了一口，嬉笑的脸上露出几分忧伤。

想起当年初次相遇，恍如隔世。当年的她，并不是如今这样。那样纯净的人，如今已经满手血腥。是杀戮淹没了她的快乐，留给了她冷漠。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他的。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一种罪恶。

他本是闲云野鹤，行踪不定，常年过惯了自在漂泊的生活。曾经俞庭夕是他唯一留下的理由，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理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离开了圣阎阁后，崔芸潇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城郊外。然后她忽然听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缰绳，坐在那里发呆。任凭马儿肆意前行，也不知道会将她带往何处。

回想刚才与李桧说的话，心中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为什么明明是想说恨却说成了厌恶，还是自己根本一点都不恨他。

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消自己心中这个可怕地想法。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是恨他的，如果不是他，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可是心中却是那样的痛，一丝无法言表的悲伤。这样的情绪一直压抑折磨着她，远远胜于身体流血不止的伤痛。

或许死在这次任务中，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她忽然这样想，脸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不觉中马儿竟然走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波动。

六年前的那一切，瞬间涌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她努力掩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再也覆盖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