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四周出奇的寂静，世间万物仿佛全都凝固于此。

然而唯有他，于万顷虚无中抬起双眸，仰望着那一轮格外清晰的明月。

白衣胜雪，斑驳的墨迹更添几分超脱之态，傲然独临于天地。

可是看着他依旧淡漠的神情，喻庭夕却十分清楚，一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正如此刻他身上不再有祥和，取而代之是若有若无、不易察觉的戾气。

习惯抬头望着明月的人，内心深处都是彷徨无依的。喻庭夕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很少仰望那一轮独挂夜空的金黄，只是不愿动摇内在的坚决。

主宰万物的神明，往往会对天下有种深切的悲悯，却不知真正可怜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站在世界之巅如何？掌握他人命运又如何？第一永远是一个人，即使拥有再多荣耀、权力、地位，也始终无法弥补孤独的空洞。

若世间只有你一个，那么如今追求和渴望的全部，是不是都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是这样，那么此刻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夺，也就那样可笑。但仿佛是注定规律一般，当局者始终逃不脱迷惑。

圣人总是感叹智者寥寥无几，却不知这个世上本就不许要太多的明白人。

唐征不知何时已地下了头，瞳孔中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开口说道：“你看过群鸟之舞吗？”

“见过，在很小的时候，过后再没留意过。”喻庭夕如实回答着他的问题，言语中竟没有分毫杀气。

这一问一答间的氛围是如此平和，很难想象二人即将生死对决。

“确实很美。”唐征微微一笑，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曾经我以为那是最美的舞姿。”

喻庭夕没有否认，点点头：“看过了不加一点修饰的自然之美，以后无论歌姬的舞技如何绝世，却始终觉得带着一份世俗之气，再也没有当初的‘惊艳’之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最美的东西只会在生命中出现一次，正是因为短暂所以难忘。”说到这里，他的话锋忽然一转，起初的叹惋瞬间消失不见，“可是后来我却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那更加美丽的舞蹈。我沉迷于此，疯狂探寻着其中的奥秘，终于让它只属于我一人。”

喻庭夕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遍布于脚下的低矮植株上，想起潜伏其中的各色虫子军队，开口说道：“你说的是。。。。。。”

“没错，就是虫之舞。”唐征打断了他的话，言语中有止不住的兴奋，“等你目睹了那种惊绝之姿，也会被深深吸引住，和我一样为之痴迷。”

想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虫子，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一般，喻庭夕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一幕，他全然无法想象有何美态，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

而唐征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仍旧沉醉在记忆里的绝美之中。可再度看向喻庭夕时，他的脸上却忽然多了一丝诡异的笑。

喻庭夕心中一惊，直觉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告诉他：“这不是唐征应有的神情。”

他隐约觉得面前的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换成了另一个灵魂。虽然这样的想法是如此无理荒诞，可他的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在他的记忆中，对唐征的印象始终定格在“淡然”这个词上。而现在这个人，给他的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感觉。

可是他还来不及多想，便又听见唐征开口说道：“现在，开始吧！”

话音刚落，脚下的杂草丛中忽然出现了躁动，同时传来了低沉的异响声。

唐征并没有在意，只是缓缓拿起了面前的骷芜，横放在了嘴边。

笛音在寂静之中飘荡着，同样是响彻山林，但却没有了召唤百虫的幽幽之意。取而代之的是跳动、是释放，似乎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冲破、去挣脱。

莹莹之火本就是如此微弱存在，然而当无数莹火汇聚之时，就连日月也会黯然失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