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故事太圆满，那就注定要被打上“the end”的符号，所以我宁愿留一个巨大的遗憾，好让命运为我们留下弥补的机会。】

两天后，他们踏上了返回东京的旅程，一路上风景如斯，只是两人之间多了几分沉重。

“你想想去了迪士尼的话要买些什么，我箱子还空了一大半地方，可以带点小纪念品回去给同事。”傅司南试着活跃气氛，想打破那种尴尬的沉寂。

本以为苏意唯会回答说“随便吧”，可没料到她脱口而出的话竟是拒绝。

“迪士尼不去了，咱们直接回家吧。”

这次轮到傅司南惊讶了。

“我们不就是为了要去迪士尼才来日本的吗？怎么说不去又不去了？我不觉得你是因为幡然醒悟意识到去那种地方太幼稚，所以才改变主意的！”

“怎么可能，我还是很喜欢迪士尼乐园的啊。”苏意唯失笑，“我还没看过真人版灰姑娘呢，不知道腰有没有那么细。”

“那就去啊。”

她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为什么呢？”

“因为这趟旅行太圆满了。”

“所以不需要锦上添花？”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太圆满，所以按照故事发展套路，到这里就该是结局了。”她垂下眼，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到结局，所以要人为地留下一点遗憾。”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整，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一种混合着难过与震惊的情绪从傅司南胸口升起直冲脑际，待细细想明白潜台词的含义时，脑中又炸开了无数细碎的烟花。

他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此刻感受，向来在人际关系上无往不利的公关高手发现自己在苏意唯面前越来越词穷，他甚至没有办法出口安慰对方两句。

很想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也很想说“及时行乐人之本能”，可细细想想两人目前的处境，又想想背后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他硬生生把那些到嘴边的说辞咽了回去。

“苏苏，如果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带你来补上结局，你信不信？”

本来期待对方会说：我信，一直都信。

可苏意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或许到时候条件允许，你却不再有想来的动力了呢？太久远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我以为你会说，我当然信啊，说好的无条件信赖哪儿去了？这是过河就拆桥的节奏吗？”傅司南不想承认，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有些心慌。

“你现在说的话我还是会信，只是提醒你，会有其他可能性发生罢了。”她也学他开着玩笑，“搞不好那时候你就先变心啦，虽然你不一定能再遇到我这么好的女生。”

说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自己先笑开了。

“但是有可能遇到比我更好的男生，哈哈。”想了想仍觉得不妥，“还是不对，你估计也遇不到能跟萧逸匹敌的对手了。说来说去，最后合着变成我跟萧逸争这个正宫宝座啦？！”

傅司南忍住扶额的冲动，拉下苏意唯因兴奋而捂住嘴巴的双手。

“他抢不过你的，在先天优势上他就输了。”

“换句话说，他要是个女的，我就得乖乖让位了呗？”她摆出一副傲娇样，“其实你们可以去荷兰或其他地方的，现在全世界越来越多国家承认这种关系了。”

“我拜托您省省吧。”惩罚性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我家两代单传了，我可不能指望他给我生儿子。”

苏意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当然是假的。”傅司南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我实在很纳闷是谁给你这种错觉，说我们俩是一对的？”

“就是你误导的我啊，再说，你敢不承认他对你而言很特别？”

“他是很特别啊，认识20多年，感觉肯定不一样。”傅司南说的顺理成章。

“再加上萧菁的关系？”

“那倒不是，菁菁是菁菁，他是他，没有直接联系。”

苏意唯好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再说什么，想了想，低头笑笑。

“我们好像把话题扯远了。”

“你才发现？”傅司南将口袋里的手机抽出来放到桌上，“车子还要一会儿才到站，现在如果改变主意，我马上订迪士尼的票。”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机，苏意唯缓缓摇摇头。

“去机场看看航班，我们回家吧。”

家这个字眼，对于苏意唯来说，从来都是温暖、安全、有归属感的存在。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地方，还是她的家吗？

“出国手续办好之前，你就踏踏实实住在那边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会搞定。”傅司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也不想那么早就看大结局。”

他们的开始，本就是一个不在意料之中的意外，结局，自然也不可能顺理成章到哪儿去。

只是苏意唯未料到，这个信誓旦旦说着不愿写下结局的人，会在不久之后，亲自为这段故事画上了一个不完整的句号。

因为临时取消了去迪士尼的行程，所以傅司南本打算选择时间上最近的一趟航班，可小姑奶奶看来看去，觉得价格上不划算。

虽然不从她腰包里往外掏钱，但这钱毕竟有一部分花在她身上，于是挑来拣去，选中了晚上11点的航班。

路程大概4小时，算算到B市正好是凌晨3点多，傅司南有点犹豫。

“大半夜的，就是回家也不好打车，要么干脆换成明天上午的航班算了。”

“那还要在这儿住一晚啊，算算酒店的钱，更浪费。”

“你什么时候变守财奴了？再说我们一开始走的也不是穷游的路子啊，你这临时改剧本都不带通知一声儿的？”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决定用猜硬币的老土办法。

一边鄙视着傅司南的主意，一边从钱包里翻硬币，好容易找到一枚之后，她想也不想就往空中一抛。

没想到伸手的时候没接住，硬币咕噜噜地划着不规则轨迹就滚下台阶，汇入人流当中。

苏意唯瞠目结舌愣在当场，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傅司南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便往前跑。

“干嘛呀？”

对于这种偶像剧桥段有些措手不及，她只得亦步亦趋跟着往前冲。

“我突然觉得，我们去找家温泉旅馆住两天比较好。”

“什么？！”

傅司南拖着她和行李在人群中矫健穿梭，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办一场婚礼再走。”

苏意唯猛地停下，连带前方疾驰的人也不得不缓了脚步，但惯性使然，她又被往前带的踉跄了几下。

“你确定你说的是中文没错吗？我怎么觉得一点都听不懂呢？”

傅司南回首帮她把因奔跑而掉落的碎发拨到耳后，目光温柔：“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我说，我们要办一场婚礼再走？”

苏意唯愣在原地，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吐出一个字：“好。”

没有犹豫，没有追问没有偶像剧套路的“你是不是疯了”，就像知道不会有请柬、不会有婚车、不会有宴席，但是有你和我。

傅司南渐渐明白自己为什么开始喜欢她，因为她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迎合，什么时候独立，什么时候全身心地信赖，这种灵魂上的契合感一开始让他觉得新鲜，随后便是一点点细密的感动。

待到发现并正视这种情绪的时候，它已经随血液蔓延到身体各处了。

“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形式无所谓，有新郎就好。”她调皮地伸出食指在他手臂外侧画圈圈。

“要求倒是不高。”没阻止她捣乱的手指，“那我们先找个温泉旅馆住下，然后再问问店主，这里有没有什么特色婚礼。”

后来，苏意唯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当时都到机场了才突发奇想要办一场婚礼。

傅司南回答：“我那是怕你对人生丧失希望，所以得发颗糖给你补补。”

因为错过了初衷，所以要找个方法补救。就像他们去不成迪斯尼，却收获了一场二人世界的认证仪式一样。人生永远是祸福相倚，你猜不到什么时候峰回路转，什么时候否极泰来。

他们靠着攻略找到一家纯日式温泉旅馆，老板是一对颇有年纪的老夫妇，三代同堂，很有几分传统日剧里的感觉。

老板家的小孙女约莫刚上中学的样子，显然对傅司南好看的脸很有兴趣，不管是送被子还是送晚饭都亲力亲为。

苏意唯为此还偷偷笑他，上到九十九下到小朋友，净招雌性生物喜欢。

不过这一次傅司南倒是没跟她计较，他忙着跟小姑娘攀谈。

“你们这里，传统婚礼都需要准备什么啊？”

小姑娘愣了愣，虽然知道男女出游必定是情侣关系，但没料到眼前这位美颜盛世不输任何一个日韩偶像的男子，居然是已婚身份。

“看你们想办什么类型的，有神前式，人前式，教会式，还有现在比较流行的西式。”不愧是家里经营旅店的，别看年纪小，介绍起这些来倒是头头是道，“要看你们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我们没什么要求，有新郎新娘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