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一年能几团圆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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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深埋于心底的大爆竹,不管沉淀多久,一句问候、一杯陈酿、甚至是一口爱吃的食物,都可能成为致爆的那根引线。】

外婆在苏意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那你怎么没在妈妈家吃晚饭?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这不是惦记着您做的好吃的嘛!”苏意唯抬头笑着,“而且我一共就不到三天假,不能浪费了不是?”

“尝尝这个,我卤的时间有点短,总怕没进味。”外婆夹了一筷子卤豆干到碗里,又问道,“你妈妈是不是没留你吃饭?”

“哪儿能呢!她叫我留下了,晓琳说让我一起吃完饭再走,我就是想吃您炒的菜了,所以急急忙忙就回来啦。”苏意唯嗓子干干的,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潮湿水汽。

外婆叹了口气,晓琳那孩子怎么会是轻易留人的主儿?可看看唯唯略微发红的鼻头,她不再追问,只是往外孙女碗里又夹了许多菜。

“唯唯回来啦?”

外公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苏意唯连忙应着,只见精神矍铄的老人拎着点心快步走进了厨房。

“你最喜欢的梅花糕,你外婆非怕你找不着地址,让我出去等。我说我们家唯唯从小就会念书,脑子灵光,怎么能连个路都找不着呢!”

粘稠的梅花糕还带着温热气息,打开袋子咬了一口,豆沙的清香和葡萄干的甜美在口腔徐徐散开,缓解了这一下午的委屈。

筹备年夜饭的过程是神圣且琐碎的,像苏意唯这种小孩子自然是被排除在厨房之外的。

外婆一个人包办了全部任务,她只能跟外公在外面喝茶等吃现成饭。

“陆良前两天打电话来,说你去看他们演出了?那小子演的怎么样,有没有丢我的脸?”

“哥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台柱子了,就您还老拿他当小孩子。”

“他离台柱子还差得远呢!我就是怕他有点成绩就翘尾巴,才时时提点他。”提到爱徒,外公脸上满是骄傲神色,“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听昆曲了?”

“嗯,陪一个奶奶过去的。”想到傅老太太,苏意唯无端心里一凛,“她是个老戏迷了。”

“现在喜欢这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老戏迷反倒不多见了。”

“她是我一个病人,也是咱同乡,五十多年前就离家去了B市。”苏意唯小心地观察着外公的表情,见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说是以前还是您的戏迷呢。”

“外公戏迷多了去了,碰上了也不稀奇。”老人笑得温和,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这反倒让苏意唯有些赧然。

正要上厕所去化解一下尴尬,忽听得背后外公再次开口。

“唯唯,这些年,我跟你外婆过得很好。”

她恍然明白,其实外公早就听出她的潜台词。

这句话不过是告诉她,物是人非时过境迁。那些,已是与他无关的旧事。

回过头,她冲外公笑笑:“嗯,她其实过得也很好。”

快到晚饭时分,苏意唯舅舅一家也来了。

虽然只有六个人,但外婆准备的年夜饭却格外丰盛。

松鼠鳜鱼、樱桃肉、清炒虾仁、狮子头、八宝鸭、清炒马兰头、蟹黄豆腐……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正中间一大盘象征团圆的蛋饺肉圆、讨口彩的长庚菜如意菜,外婆还特别做了她爱吃的萝卜丝饼。

刚上大学的表妹妍妍一见她便黏着说个不停。

“姐,你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嘛!”

“B市有什么好玩的不?我妈说暑假带我去旅游,找你玩好不好?”

“姐,给我带礼物了没有?”

苏意唯亲昵地戳了妹妹脑门一下。

“带啦带啦,怎么敢不带。”说着从行李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盒,“其实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这个。”

那是跟送给晓琳一样的护肤品,妍妍迫不及待拆开盒子,露出瞠目结舌的神情。

“姐,你也太有钱了!这牌子好贵的。”

“你喜欢就行。”

艳艳有点犹豫:“姐,你刚上班一年多,应该也没什么积蓄,这么贵的礼物,我不能收。”

想起之前亲妹妹的态度,苏意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又戳向表妹的头。

“行啦,别假惺惺的,喜欢就收,姐赚得不少,甭想那些有的没的。”

妍妍把礼物抱在怀里,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姐,你放心,等会刷碗的事儿我包了。”

供奉酒菜、祭过祖先,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话题不外乎都是围着许久不见的苏意唯打转。

“唯唯,多吃点,你都瘦了。”

“姐,这个给你吧,我记得你最喜欢樱桃肉了。”

“妍妍,去厨房酒柜把那瓶竹叶青给爷爷拿来,我跟你姐姐喝几盅。”外公显然兴致颇高。

“爸,大夫说了不让您多喝酒。不信您问唯唯,她就是医生。”舅舅试图阻止却被驳回。

“一年难得一次,有什么关系。”

苏意唯不忍拂了外公的兴致,笑着起身:“我去拿吧,外公高兴,少喝点,没事的。”

舅舅开车来的,不能喝酒,妍妍年纪尚小。外婆和舅妈又是滴酒不沾,于是只剩下她和外公对酌。

“唯唯,你从小让人省心,外公没有什么好嘱咐你的,就是一个人漂泊在外要注意身体。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这里永远有你一间房。”

竹叶青淡淡的中药味冲上鼻腔,连带眼睛都有点酸涩。

点点头,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很久之后,萧逸问她对傅司南当初为何那么义无反顾?

她回答说:“这辈子除了外公之外,只有他承诺过要给我一个家。”

晚饭过后,一家子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妍妍很有义气地承担了全部碗盘的清洗工作,到底是心疼妹妹,苏意唯也跟着进了厨房,在一旁观战。

“姐,你说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跟个监工似的杵在那儿,有没有人性啊!”

“我这不是怕你洗不干净嘛。”

“怕洗不干净你倒是来啊,在那看着算什么!”

“我不能阻止你兑现承诺啊,是你自告奋勇非承担这项繁重而艰巨的工作。当姐姐的,必须成全你。”

姐妹俩斗着嘴,客厅里也没闲着,外公他们吐槽春晚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到耳朵里。

“那个谁,年年都那几句开场白,他都不会腻么?”

“很正常,观众怀旧嘛!”

“那也太旧了,都有霉味儿了。”

“我觉得某某才不该出现呢,那长相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

“没错,那脸长的,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

“你们就别人身攻击了,好好看节目,这个戏曲串烧要是加段昆曲就完美了。”

“爸您真是的,昆曲推广协会又没聘请您当代言人,您干吗老是给他们做广告啊?”

那些琐碎、那些闲话家常,带着记忆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至,让人莫名安心。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回家的实感。

手机在口袋里欢快地唱着歌,苏意唯一边艰难地从牛仔裤兜里往外掏,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胖了,不然裤子怎么好像紧了?

都怪傅司南,自打她受伤之后就没日没夜叫她吃,改天得找他讨买新裤子的钱。

拿出来一看,看看屏幕显示的来电人姓名,不自觉笑了。

“这么早打过来干嘛,不是得等着我给你拜年么?”

“B市下雪了。”

傅司南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距离,有些云里雾里的飘渺,让她的情绪也跟着浮了起来。

紧跟着,一张彩信照片发到她手机上。

跨年夜没见到的那场雪,就那样清晰地跃然眼前。

轻轻柔柔的白色颗粒如同笼罩着烟云般徐徐飘落,将深色夜阑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小块,远处的建筑物已被涂抹的有些模糊,依稀露出原有的棱角轮廓。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从傅司南房间窗口看出去的景致。

那一刻,他们好像就在同个空间,观赏着同一片雪景。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他们离得那么近,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真好看。”苏意唯轻声叹道,“大过年的,不陪他们,你一个人跑到二楼去干嘛?”

傅司南从半掩的门外听到楼下的喧闹声,出国多时的父母终于赶在除夕夜回来,一家人正围坐在楼下陪爷爷奶奶打麻将。

电视里春晚插科打诨的节目声、爷爷打错牌之后懊恼的大叫、茶杯与果盘碰撞的叮当作响,愈发衬得心里空空荡荡。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特别想听她的声音。

于是一个人走上二楼,来到自己那间房,意外发现外面下了雪。

“他们不带我玩,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傅司南在床上躺下,把手机换到右手边,“你呢,在干嘛?”

“陪妹妹洗碗。”

苏意唯慢慢走到厨房的窗户边,楼下大片空地被路灯衬得如同白昼,许是因为阖家团圆的日子,外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脑子里忽然蹦出电影里常见的情节,男主角就那样猝不及防出现在女主角的视线当中,忽然莫名想起跨年夜那个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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