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69 章 一念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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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萱……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要再替陛下办事,我想洗清自己的罪孽。我们可以一起逃离皇宫,去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生活,然后我用我的一辈子去向你赎罪。那里没有洛帝,没有景锐侯,更没有阴谋和算计。在我有生之年内,我都会对你好,我知道你之前受过很多的苦……”

“你知道?你知道些什么?!”阮祺萱毫不犹豫地打断,眼里的冰冷让敷宗槿着实一惊,“你以为你一直忍辱负重身不由己就是苦了吗?笑话!你再无奈,也还有一日三餐不愁温饱。你清楚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的恐惧吗?你又知道我怕被人抓回去,一天只睡一个时辰的难受吗?”

敷宗槿震惊而后沉默,此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作出一副对我了如指掌,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样子!”阮祺萱激动地指责着敷宗槿,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钟之内土崩瓦解。可是她却没有哭,就像是眼泪已经流干了一样。或者是此刻爆发的感觉让她欲哭无泪。

敷宗槿既是自责,又是心疼。挣扎许久,他终于开口:“祺萱,纵然你觉得我不懂。但是我爱你,我心疼你,你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我确实对不住你,不管是你娘,还是你受到的伤害,我都没有办法弥补你缺失的快乐,但是我想要保证你未来会过得舒坦,这就是我想带你走的原因……”

阮祺萱不觉感动,只觉可笑。“你忘了吗?是你和洛帝亲手拿走了我的一切啊!我娘被你们害死了,你认为我还会有快乐可言吗?”

敷宗槿震惊地瞠目,这样机密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有些慌乱地低头,这事情怎么都不能承认。“你娘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这又于陛下何干?”

“之前我指责你是因为愧疚接近我时,你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你为什么要害我娘。没想到,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你却还在维护他……真是一个大忠臣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的以为瞒得过我呢?可是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啊!洛帝与金琦朱达成协议,所以你才会去夏丹暗杀阮湘悠,去给当时毁容的金琦朱换脸!”不是洛帝主使还会有谁?敷宗槿只听命于一人,以敷宗槿的性子若非命令,绝不可能做出如此阴毒之事!况且表舅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所有证据都指向皇宫那样巧合吧?!

无论敷宗槿如何解释,都注定只是苍白地狡辩而已了。“祺萱,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的!”

阮祺萱轻轻摇头,根本不想听他一字一句。她说道:“真相如何,我会在洛帝濒死之际向他求证的。”

敷宗槿只觉难以置信,震惊得难以平复。“你说你要做他的妃子……难道……你想报仇?”

“报仇又怎么样?我难道不该报仇吗?我娘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农家妇人,一心等自己的丈夫回家!这样可怜的女人,他还不是叫你去取我娘性命吗?”

敷宗槿本想说这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才牺牲了阮湘悠。但是这样的说法肯定会刺激到她,于是他说道:“过去的事情你就放下吧,作恶者肯定不会好过。你何必赔上你自己去报仇?你受苦了多年,现在有机会能够过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仇恨让你自己继续这么下去?!”

“我要将他的心挖出来,问问他的良心,到底为什么非我娘不可!”阮祺萱丝毫不领情,她早已被仇恨蒙住双眼,对敷宗槿也是恨多于爱了。无论谁劝她,估计她也听不进去。

“那我呢?我也有参与当年的行动,我也是你的仇人,你也要杀了我吗?”

“人在做天在看,你觉得你不会受到惩罚吗?”

敷宗槿看着如此强硬冷漠的阮祺萱,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他眉头紧皱,双眸中涌现出泪光,语气极尽哀戚,令人难受:“你为了报仇,嫁给陛下……你是要我以后见到你对你尊称一句娘娘吗?我爱的是你,你也明明爱着我,但是你却要嫁给别人了……阮祺萱,你的心就不狠吗?”

阮祺萱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狠心的,否则当初不会将唐磊和刚死的阮湘悠抛在身后自己去找应齐。但没想到,即便她觉得自己对他恨到极致了,面对他的无助,自己还是会无法面对。也许这辈子他们注定会是错过的了,今生未了的缘分,那就来生再续吧。

“你还是走吧,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别逼我大声唤来侍卫。”阮祺萱转过身,完全不看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暗自垂泪。她怕她再看敷宗槿一眼,真的会抛下表舅,奋不顾身地跟敷宗槿离开。

敷宗槿迟迟没有动作,她下了逐客令,就表明她不会再听他任何一句劝了。不曾想他敷宗槿这一生终于遇到一个钟爱的女子,却以这样唏嘘的结局收场。

许久之后才传来他落寞的声音:“是我冒昧打扰了。”

阮祺萱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袖口,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哭出声来。她还要报仇,让洛帝付出代价。她不能让自己的脆弱打乱一切。

可是若有一天,她再次面对作为仇人的敷宗槿,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杀他?

身后传来窗户开关的声音,敷宗槿在最后离开之际,深深地看了一眼阮祺萱的背影。阮祺萱站得很直,月光照射到她洁白的颈脖之上。但是阮祺萱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敷宗槿自嘲般笑了,随后轻轻关上窗户。魂不守舍地往自己的红荼居而去。

一夜难眠,阮祺萱异常清醒地度过了一整个夜晚。彩菁打水进来给阮祺萱洗漱时,被坐在梳妆台之前的阮祺萱吓到了。

彩菁放下手中的脸盆,走近阮祺萱。自从昨天从芳梅殿回来,阮祺萱就有些怪怪地,按照她的直觉,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祺萱,你究竟是怎么了?昨天开始你便这样心事重重地?”

阮祺萱看着彩菁,静默许久,才轻叹道:“彩菁,假如我说我要成为陛下的嫔妃,你会支持我吗?”

彩菁顿觉诧异,但不过想了一会儿,便坚定地道:“不论你决定如何,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伺候也好,帮忙也罢,你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皇宫这么大,最体贴我的好像就只有你了。”

她话中相依为命的感觉让阮祺萱有些心酸。

彩菁没有继续伤怀,反而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阮祺萱眉眼平静地道:“先找到一心要我命的人,再一并去算账。”

“一并?”彩菁抬眉,“除了行宫那一次袭击,还有别的吗?”

阮祺萱轻轻摇头,觉得是时候告诉彩菁自己的计划了。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得到阮祺萱的默许之后,彩菁快步过去开门,原来敲门的是红曼。此时她一脸的紧张带着不解,在看到彩菁开门之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直奔阮祺萱所在的地方。

“祺萱,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红曼直奔主题,阮祺萱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阮祺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彩菁,对红曼说道:“彩菁不是外人,红曼姐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既然已经打算告诉彩菁实情了,对于红曼将要对自己说的话也没必要让彩菁回避。毕竟在不久的将来,彩菁可能会是自己唯一相信的人了。

红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有些气急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走?”

昨夜敷宗槿之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自己的寝殿,必定少不了红曼的帮忙。她肯定也知道敷宗槿为什么要来找她。想必她对于阮祺萱没有跟敷宗槿离开的这个结果,也是极度难以接受吧。

“我们的路不一样,走不到一块儿去。”阮祺萱异常平静地说道,让红曼更加着急了。

“你走了不是更好吗?你留下来,是要继续回穗禾斋服侍婉嫔,还是要做陛下的妃子?前因后果我都听说了,你犯不着将自己豁出去啊!你若是跟他离开,什么自在的日子过不了?为什么非要留在皇宫里,让两个人都难过呢?”敷宗槿避不过红曼的追问,将当年阮湘悠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才使得红曼终于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为什么会恶化。

面对红曼的指责,阮祺萱没有感到生气。说到底,红曼也是一门心思为他们两个着想。可是有些事情,刀没有割到自己,又怎会觉得痛呢。她只惋惜阮祺萱敷宗槿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但是又怎能了解阮祺萱爱上仇人的两难。

而静静站在一旁的彩菁看两人的反应,对事情已经猜到了几分。

“红曼,我有我的打算,你就别再追问了。事到如今,还要不要留下来,你自己决定吧。”

“祺萱,你是不是想着要报仇啊?”红曼问道。

阮祺萱不语,算是默认了。

红曼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索性下了决心道:“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来了,即使不能成就你们两个的姻缘,也总不能让你们互相憎恨吧!你要报仇,我便尽我红曼一切的能力去帮助你!等哪一天,你们的心结解开了,我也就安心了。”

红曼自小被景锐侯一家收养,与敷宗槿之间的感情就像至亲一般。可惜因为景锐侯与公主待她特别,府中的奴才都不敢亲近她,许多年来她只能与敷宗槿为伴。好不容易遇上了阮祺萱跟自己做朋友,她自然十分珍惜。一边是朋友,一边是亲人,她不希望双方永远势成水火。

阮祺萱终究被红曼的耿直感动,含泪微微一笑。

“这样的话,从今往后,彩菁与红曼二人便是我祺萱最信任的人了。”阮祺萱拉过红曼与彩菁的手,真挚地说道。

两人都郑重地点头,彩菁很快提出了问题:“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阮祺萱敛下眉目,“自然是要找出害我的人,”她一顿,抬眸看向红曼,“季妃平时有没有和宫中哪位娘娘交往甚密?”

红曼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注意。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的,除了宫中有什么盛大庆典之外,季妃极少入宫。而且即便进宫,大部分时间也是呆在红荼居。祺萱,你怀疑季妃是受了哪位娘娘的指使,才会下药拖延侯爷吗?”

“没错,”阮祺萱稍稍点头,“几个月前殿选,我和季妃见过面,她不像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她肯定是受了谁的唆摆才会对敷宗槿下手,而正是因为她拖延,敷宗槿才没法来救我。而且红曼你也听敷宗槿说了当日的情形,是季妃自己不想敷宗槿出门。也就是说,季妃知道,一旦敷宗槿外出就会对他们有所威胁。”

“正是因为季妃怕景锐侯出去救你,所以才会迷晕侯爷。这么说,季妃是知道祺萱你会出事的,而且想杀你的人怀疑你和侯爷的关系,季妃才会宁可暴露自己的行为,也要阻止侯爷?!”彩菁顺着阮祺萱的话一边理清自己的思路,越想越觉得可怕,“看来,真正想杀你的人必定很多疑,他并不完全相信季妃。”

红曼赞同地点头,“是啊,当晚守卫的人我从没见过。想必是幕后之人派来监视侯爷的。可是祺萱,你为什么觉得,幕后的人会是个后妃呢?在行宫之中,有很多官员贵妇。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有人想利用你,去胁迫婉嫔?”

“不会,”阮祺萱很快反对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谁也不会觉得我有多大作用。况且婉嫔有着身孕,娘家又并非封侯拜相,胁迫她能做什么呢?我之所以认为是后宫的人,是因为离开行宫之前,我从看台上摔下来过,而且额头上的胎记没有了。之后丹嫔又大肆渲染此事,后宫不乏嫉妒成性之人,所以最后可能的是后宫。”

彩菁低头思索,心中疑虑重重。“可是我不懂,你受了伤,露出了真容。仅仅这样就代表你有威胁了吗?貌美的婢女宫中多得是,为何偏偏对你下手。而且正因为你遇袭,陛下才有了晋封你的打算,这样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讨论到这里,诸多的疑点不能解开,三个人都有些一筹莫展了。

红曼静思一阵子,也想不出来该往哪方面去想。她对阮祺萱问道:“祺萱,你心中有怀疑的对象吗?”

阮祺萱微微一愣,彩菁闻言也看向阮祺萱。只见阮祺萱迟疑地点了头,“确实是有,不知为何,在这一切疑点面前,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玮妃。”

“玮妃表面雍容高贵,内心极为偏激。若真是她,倒也不奇怪。”彩菁道。当日在顿府,彩菁就已经跟阮祺萱说过让她小心玮妃,这下看来,玮妃的目标又转移到阮祺萱身上了。

红曼回想了一下自己往年的听闻,也给出了自己的怀疑原因。“早年玮妃因为皇后的婢女下毒而失了一个孩子,后来又被湘妃害得不能生育。说实话,哪个女人遭受这样的经历心理不会出现变化呢?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对侯爷说过。见侯爷这两天调查了好多的人,湘妃惨死一案都是一无所获。可是实际上,这宫中最恨湘妃的非玮妃莫属了,湘妃的死我怀疑便是玮妃做的。不过怀疑始终只是怀疑。但若是真的,玮妃的心狠手辣,真是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你的想法不无道理,”阮祺萱眉头微蹙,陷入了自己被袭击时的回忆,“当日袭击我的杀手,并没有当场要我性命。而是想将马车拉到悬崖边上,制造我意外身亡的假象。可见幕后的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还有,杀手是个江湖人士,武功很了得。但他的模样充满铜臭味,肯定是那种将钱财视作天的人,他拿了丰厚的报仇要来杀我。后宫里面家境较为殷实的,有玮妃、丹嫔、芝嫔、贺美人和婉嫔。芝嫔丹嫔自然不会与这些粗鄙的江湖人士接触,贺美人还在禁锢中,婉嫔就更不用怀疑了。说起来,还是玮妃最有可能。”

“虽然只是怀疑,但是玮妃这人实在太可怕了。当日玮妃故意让婉嫔迟到,我也是因为那次才会被罚去顿府。那时婉嫔刚刚入宫,什么根基都没有,她便这样设计于婉嫔了。可见此人心胸之狭隘。”彩菁补充道。

有了怀疑的对象,事情的线索结合起来便渐渐有了轮廓。但是空想无益,总不能靠着猜疑去报复他人。若是能够找到更加关键的证据,一切就好办了。

红曼说道:“祺萱,那你打算怎么办?”

阮祺萱轻轻笑了,嘴角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显得有些兴奋了,“今晚,夜探绣实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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