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将因你而乱！”

将因谁而乱？

灵月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着那句话，时时响起。

灵月追问过卫后，“娘娘凭什么认定会因灵月而乱？”

可卫后不答，她只是苦笑，还有几分讥讽。

“我不会让那些事发生的！”灵月在心里说着，什么都不会的。

身后似有人跑了来，灵月顿了足。

“王妃！”是个宫人，是卫后身边的。

灵月道：“还有什么事吗？”怕再听到什么话，她不敢去查了，如果那个结果，真的会乱，那就不知道吧！

那宫人行了礼，道：“皇后娘娘说，她与王妃的交易还做数的，希望王妃不要忘了才好！”说完，那个宫人便转身去了。

那个交易，灵月记得。

卫后说，她会助离若宸为帝，但灵月要保住离若穹、离若寒还有离若言的命。

灵月一直不解，离若宸便是当了皇帝，又如何会去害他们几人？

这深宫里的事，太多秘密，说不清。

她进宫来，并未带什么宫人，自书蝶死后，她便不喜欢有人跟随，而若诗身边的那个子陌，她也只是当普通宫女相待。

走到宫门口时，子陌又在那等着了。

“王妃！”子陌行礼。

灵月道：“是王爷让你来的？”

子陌点头，“王爷说让王妃早些回府！”离若宸是担心灵月，王道之现在也不知在哪，他不能再承受失去灵月的痛了。

灵月淡笑，“知道的！”心里纵是千万沉重，但还是不会说出来。

夜里，离若宸很晚才回府，屋里烛火亮着，灵月在等他。

一进房门，便见着灵月伏在案头睡着了，心一疼，轻轻走过去，抱起她。

“嗯！”灵月呢喃一声，离若宸动作虽轻，可还是惊醒了，睁开眼，见着他时，他的眉目间有些淡淡的焦虑，倦意跑了，轻问：“可有找到？”

离若宸摇头，不想说话。

走到床榻前，放她上床，又自己也上去了。

“宸，”灵月窝在他怀里，素手抬到他眉间，帮他揉着，“累了吧？”柔声问着，他最近实在太多事了。

“没有！”拉下她手来，又盖好被子，躺了下来，“灵月，今日又让你受累了！”灵月回来，别的什么都没说，便知是宫里那头的人难了她。他的灵月，不喜欢说太多，但她要是去管了的事，谁也拦不住，他不想要她再插手了。

“对不起！”没问出王道之的下落，反而被卫后那番话说得不敢再动，灵月有些怕了。“我连这事都办不好，对不起！”

离若宸笑，把她手放到唇边，细细吻着，“月儿，不是你的错！她身处深宫近三十年，心思缜密，不是你我能想得到的！”离若宸有才能，但卫后心计着实是高明，这一点，离若宸十分叹服。甚至于连他的生母，忆妃，都未必是卫后的对手。

灵月闭眼，“宸，我能不能请你，”能不能说？离若宸不会疑心吗？而自己凭什么这么信卫后的话？

“请我什么？”离若宸感觉她的手，又凉了。

灵月缓缓道：“让我去解决了王道之！”她没能耐，但是，她水家隐卫会帮她的。放出口，感觉到离若宸抱自己越发得紧了，不由急道：“我会让木醉香去的，而你，只要好好处理国事便好！”卫后的话，她不能不信。

离若宸闭了眼，“睡吧！”

再无话，两人却都睡不着，各有着心事。

更漏声，烛爆声，一点一点叩着彼此的心。

墨玉的棋盘上，黑白双方正撕杀得紧。

白子已经陷入了困境，而黑子也损失不少。

落下一白子，那是惟一的脱困之法，但也是将残。

但那白子还未落入棋盘之上，便被谁击开。

“怎么？”

“忆妃，你还有心思下棋？你不是说要扳倒皇后吗？怎么，就这样？”叶贵妃有些气急败坏，便是卫后进了冷苑又如何？她仍未倒势，宫里还是由她所执掌着。

忆妃冷笑，一把推开叶贵妃，“不然，你认为如何？”她还想怎么样？

“我想要她死！”叶贵妃狠声了道，身子一踉跄，却倒在那棋盘上，弄乱了那局棋。

忆妃站了起来，“看到了没？这棋，不能乱！她自是要死，却不是因你！”似是听到脚步声，唇上泛出笑意，“你看，很快就会有结果！”

宫人传声：“皇上驾到！”

叶贵妃惊了，“他怎么来了？我该去哪？”若是让离析见着她在冷宫，这该如何说？她与忆妃向来无交情可言，离析会如何想？

忆妃只冷笑，不理会她。

离析已经进来，而忆妃行了礼。

“不必了！”是离析淡淡的声音，没有扶起忆妃，当看到叶贵妃在时，那道浓眉一紧，“你怎么在这？”叶贵妃早些年不是与忆妃不和的吗？

叶贵妃忙行礼，“臣妾是来看看忆妃妹妹的！”

“哦？”离析挑了眉，“既是如此，你们之间那些恩怨是化解了？”忆妃能与叶贵妃相容，那便也该会同意回到自己身边吧，如此一想，便不再理叶贵妃，只是快步过来扶起忆妃，“忆妃，随朕回去好吗？”

叶贵妃大惊，怎么会这样？

而这时，离析已经道了，“清儿，你回你宫里去！朕与忆妃还有些话要说！”

“是，”叶贵妃遵旨了，“臣妾告退！”退了下去。

忆妃站起身来，轻轻推开离析的手，“臣妾……”

可离析不放手，“朕答应你，立宸儿为储，你回来可好？”宠离若宸，一半是因为他有才干，另一半则是因为这个忆妃。

忆妃微一笑，“皇上当年若是如此做了，就不会有那些事！”只是，有些事，回不去了。

“可现在，还不晚啊！”离析急切着，“朕什么都答应你的，只要你回来！”他一直怕离若宸对水灵月情太深了，只因为他自己对忆妃情深，也曾差点为了她而荒废了国事，这种事，不想再在离若宸身上发生。

忆妃摇头，眼里一片凄凉，“那要皇上，废了皇后娘娘，杀了离若穹呢？”

离析一震，向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卫后相伴他多年，一直不离不弃，而且，后宫也在她的打理下井井有条，今日忆妃却说要杀了卫后？

“臣妾说的，便是只有皇后娘娘死了，离若穹也死了，才会回宫！”再一次说出她的心思，已经决然了。

“不可能！”离析断然拒绝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朕若为了你杀了他们，你叫天下人如何说朕？”为何忆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离析还不是昏君！

再说一句：“在你眼中，朕就那么昏庸？”离析盯着忆妃，这个女子，那时娇媚无双，而今怎么狠毒成这般了？

“哈哈！”忆妃苦笑了起来，“臣妾只是为皇上，而皇上那般认为，便是臣妾错了？”

“朕会给你昔日的荣耀，也会让宸儿即位，但，”离析很坚决，“并不表示，朕会为了你，去伤害皇后！她跟了朕那么多年，朕不会负她的！”离析有自己的准则，就算再怎么宠一个人，也不会乱了分寸，而他希望离若宸也能如此。

忆妃拂袖，转身入了内室，笑声凄然，“臣妾以为，皇上是真心待我，一心一意！而今看来，不过是臣妾自做多情罢了！”

“忆妃！”离析想进去，谁知忆妃狠的关上了门。

“皇上请回吧！”忆妃冷声道，“是臣妾无福，承受不起圣恩！”转头却看到那飞蛾扑入了火中，不由想起当日卫后来时，忆妃曾说卫后看不破，却不知看不破的是她忆妃自己！

“朕，”是离析失落的声音，“你既不想再见朕，朕便回去！你何时想回来了，让青儿来说一声，朕便来接你！”

屋外无声了，想来离析已经离去了。

而忆妃脸上滑落了泪。

“娘娘！”是青女的声音，她见到忆妃落泪，忆妃好像从未如此过，此时的她，眼里全是颓意，几近绝了望的。

青女扶着忆妃歇下，“娘娘何苦如此？您不就是想着让宸王爷当上储君吗？皇上已经那样做了啊！”劝着忆妃，离析待她若不是真心，又如何能容得了她那般脾气？

忆妃叹气，“我是想如此，可是，卫锦芸会放过宸儿吗？我与她之间的那些账，算不清的！”过去的那些事，不想再让儿女来承担了。

青女道：“可是，又能如何呢？现在宸王妃信了皇后的话，而宸王爷对宸王妃又那么包容，百依百顺的，想想，也难怪娘娘不放心！”

“你当卫锦芸有那么好，水灵月是个死心眼的人，宁可一条道走到黑，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的！她在卫锦芸身边呆了那些日子，若不是相信她对宸儿情深，只怕，我都该杀了她以绝后患了！”忆妃只怕灵月害了离若宸，更怕她水灵月听信了卫后的话，去拦了离若宸当储的心。

“娘娘，”青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青儿想，宸王妃也不是那种没心思的人！”灵月这个女子，应该不是坏事的人。

“唉！”叹息着，烛微微摇着，“水灵月啊，是聪明，可就是满心的江南烟雨梦，水云间怎么把她调教成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若在深宫里，只怕难了，“青儿，卫锦芸没别的意思，就想着，让我死在水灵月的手里！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娘娘，不会的！”青女忙道，“她不会这样做的！”

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事，谁能料得到呢？

“或许，我跟卫锦芸是该算算清楚账了！”或许，有些事，不能再埋起来，否则，苦了谁？

天，好像在下着雨。

子陌给灵月撑着伞，灵月说想出去走走，而离若宸没有阻拦，只是告诉子陌好好陪着灵月便好。

蒙蒙的细雨，江边有些烟雾，春日里，只有那江水还如旧年一样。

有些寒意侵上身来，灵月轻咳了声。

子陌轻拍着灵月后背，“王妃，咱们回去吧！”江面的涟漪并不好看，看着容易走了神的。

灵月自她手里接过伞，自己撑着，油伞上描着淡雅的兰，此时晕染开来，模糊了她的心。

“子陌，你回去吧！”不喜欢有人跟着自己，不再喜欢谁来服侍，只因为，“你这样，让我想起书蝶！”书蝶啊，跟了她多少年，就算是死，也不肯背叛她的。

子陌正轻拍着灵月后背，听她如此说，手有一滞，既而笑道：“王妃，既是如此，您便把子陌当成书蝶姑娘吧！”跟在若诗身边的时候，便听说过书蝶，那是个烈女子，有情有义。

“不……不”灵月连声道着，“你不是书蝶，我也不想再有第二个书蝶！”若是再有一个，她如何承受得起？

雨下得渐大了，而那江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散着，又聚着。

江上飘过一叶小舟来，舟头那人一袭白衣。

灵月笑，她终是来了。

那人飞上岸，如一只轻巧的春燕，足尖微掠过江面，划碎了那些波纹，一个纵身，已经到了灵月面前。

子陌惊了下，却也未表现出什么来。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木醉香看了一眼子陌，“她是谁？”

“我的侍女！”灵月轻描淡写着，又对子陌道：“子陌，你先下去吧！”不是不信她，只是不想再让她成为第二个书蝶，知道得太多，反而对她不好。

“是！”子陌点头，便离去了。

木醉香看着子陌，轻叹了下，又对灵月道：“你决意要去查？不放弃了？”灵月的决定，真的已经做了出来？

灵月点头，“我要去查的！卫皇后越是不让我查，我越要查！”如果，仅凭着卫后那句天下将因她水灵月而乱，灵月就此停住了，那不是她的作风。

“你不怕？如果，查了出来，这个谜底，会让所有人都变了？”木醉香再问灵月，如果，她要如此，木醉香只能帮她了。

灵月狠了心，“姜国的人，不管是谁，总得查出来！正如你所说，留着总是祸害，这天下，再也折腾不起了！”灵月只是放不下离若宸，能为他分忧，便好。

木醉香点头，却不看灵月，“如果，”有些迟疑的问，“如果，那个姜国皇裔是你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