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柔和，星空明朗，冷月与柳文絮肩并着肩慢慢地走着，几缕芬芳不时窜进心肺，心神随之荡漾，清新畅快。

沿着小荷塘一路走了下去，冷月的思绪一度混乱不堪。这秋林绝非平常人物，定是有什么来头的！若她真是六王之人，那便是六王对她已经起了疑心，不再信任。可又为何没有给她传递任何消息，要她收手返回？而将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无疑是为拿到龙珠多了一分阻碍，六王又怎会不知？若这秋林只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大可不必挑明了身份，难道她是故意而为之，想故添疑虑，乱她心绪吗？又或者，秋林本是江湖中人？此次也是为龙珠而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唯恐龙珠的消息早就走漏在外了，而他们这一路北逃，无疑是凭添了江湖中人玩猫捉耗子的兴致了。

不！不可能！柳文絮说过，秋林自幼便卖于柳家为婢，一直侍奉在柳老爷夫妇身边，又怎么可能涉染江湖中事？只怕对于龙珠，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那么六王呢？她又是从何得知六王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难道真是自己行事大意，给她看出了马脚？若真是这样……六王的话忽地闪过冷月的耳际：对于这种挡路的石子，一定要狠！

一阵晚风袭来，池塘内，水波层层荡开，淋漓别致。冷月潜意识一个激灵，越发抱紧双臂。忽地，一件披风从天而降，将她裹住，抬头一看，柳文絮正一脸担心的为她整理着衣衫。

柳文絮柔声问道：“还冷吗？”

冷月摇了摇头，细声说道：“不了。”

柳文絮欣然一笑，撩过垂落而下的柳枝，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头细细的撒了下来。他问道：“认识了这么久，还没问月姑娘是哪里人？”

冷月心不在焉，随口答道：“我是杭州人。”

“杭州？” 柳文絮笑了笑：“早就听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说，还未曾有机会去见识一翻呢，不过这地杰人灵倒是真的。”

冷月轻笑道：“这个季节应该是杭州最美的时候。阳春三月，柳枝成排，驶船停驻在西湖之上，两岸百花争奇斗艳，人间奇景尽收眼底，仿若置身仙境，如梦如幻，美的有些骇人听闻而了。”她的嘴角儿不觉扬起一抹欣然的笑，仿佛沉醉在过往的片片回忆之中。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人间仙境呢，我是越发想要去看看了。不如我们改了路线，直奔杭州，隐于山林，如何？” 柳文絮偏过头，淡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好似此刻便置身于梦境之中。

冷月怔了一怔，赶忙打断：“不行！”

柳文絮对见她反应如此强烈，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冷月收了心绪，正色道：“向南去，必要先经过长安，那里是天子脚下，官府聚集之地，纵使我们千般小心，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逃脱官府的视线，岂不是陷自己于昆仑！”

柳文絮眉头轻蹙，有了些质疑。他感觉到了冷月的反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定要离开这里似的。他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路下去，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躲藏吗？”

冷月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一路北上，先避开官府的追捕再说吧。”

柳文絮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冷月，说道：“那你呢？再不回去了吗？”

冷月轻垂下头，叹了口气道：“我自幼便是孤儿，流浪江湖，四处求生，能回到哪儿去呢？”

柳文絮见她这般模样，心下好不怜惜。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就这样跟着我？”他的语气略微抬升，有了些许探寻和期望。

冷月轻轻一颤，心下黯然。跟着他，不过是为了那见所未见的龙珠，却将这满腹的阴谋算计倾加于他，断有千般不忍，却也无从选择。如今龙珠尚未见踪影，这戏码，还是要演下去的。她别过头，淡然了情绪，眼底擒着抹淡淡的忧伤，轻声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却得你多次相救，不保你一路平安，我又好怎么抽身而去。”

柳文絮闻言，淡蓝色的眼眸一闪，凝聚了更多化不开的情绪，说道：“月儿……我不要你心存感激，我希望你是一心一意要跟着我走的！”

“柳公子……”冷月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心下却是一阵抽痛。一心一意？只怕她的心她的意早就呈给了六王，又叫她拿什么来跟着他啊！

柳文絮双手扶上她的肩，容不得她半分逃避，目光直射进冷月的眼底，柔声唤道：“月儿……”

冷月瑟瑟抬头，迎上柳文絮期许的目光。那淋漓眼波好似水纹一般，层层荡漾开来。她的心下阵阵作痛，曾几何时，六王也曾这样凝视着她，轻声唤她‘月儿’……

她的心忽然间颤抖了起来，眸子里隐隐地含几缕凄迷。她抬起葱白的手指，轻轻抚平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好似抚过自己心爱的宝贝般那样轻柔仔细。多少次啊，她望向那冰冷的眉宇间，多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它丝丝化解开来。

“月儿……”一声轻唤，黑影带着丝丝芬芳逐渐向她靠近。冷月收回心绪，心跳却漏了一拍。朦胧的月色下，柳文絮那俊美无铸的轮廓已然在她的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她秉住呼吸，怔怔地望着柳文絮，眨眼间睫毛似乎已经贴上了他的皮肤。咫尺间的距离，暖昧逐渐升腾，交错着彼此的呼吸，声声萦绕两颊，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月儿……”柳文絮薄唇落下，轻柔地摩擦着她的。那触感如此青涩笨拙，一股热流窜入她的胸口，让她的灵魂猛的一震。那一夜，月光也是这样柔和，带着迷离的光辉洒满尘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六王带着他那不容抗拒的霸气将她拥进怀内，柔进骨子里，那急促的呼吸，温柔的呢喃充满着整个世界。

六王？突然间，一张铁青着的脸瞬间窜进了冷月的脑海，她一个激灵，一丝凉意顺着她的脊背一路上爬，脑中顿时充满了罪恶感，来不及多想，她已猛地将柳文絮推了出去。

“月儿！” 柳文絮一个踉跄，倒退出几步以外，缓释着凌乱的气息，眼眸中越发凝聚了几许诧异。空气中凝结着无数的尴尬，纠结成一团一团。冷月只觉头脑浑噩发胀，两颊的温度在黑夜中慢慢退却，心绪却依旧恍惚不宁。

“月儿，对不起。” 柳文絮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仿佛一记闪电瞬间将她惊醒。

冷月怔怔抬头，那绝美的眸底闪着盈盈光亮，爱，点点滴滴，一寸一寸，夜雨般侵袭而来。这温柔的怜惜不属于六王，却直击中了她的命门。心跳如洪荒的脚步，黑夜的更鼓，逼的她无处躲藏。

冷月步步后退，如惊弓之鸟，一份仓促，一份慌乱，猛地转身，奔入无尽的夜色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