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十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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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上)

这天晚饭之后,趁天没黑,老更倌和老伴儿到侄儿家串门。虽然一个村里住着,平常有事也来过,但这样老俩口一起来还是头一回。侄儿俩口子热情让坐拿烟,小孙女见到爷爷奶奶欢天喜地,扑在奶奶怀里又亲又抱。奶奶从兜里掏出两块纸包纸裹的八月节月饼,递给小孙女。于新不是先让孩子谢谢爷爷奶奶,而是埋怨叔婶把月饼拿来干啥,不留着自己吃。婶婆申辩道:都是大人了,还能跟孩子争嘴吃;只是这些天也不见去,就给揣来了。老更倌坐下之后,抽着烟一时没有言语。他进屋之后从小俩口不直接对话中感觉到他们吵架了,或是吵架之后在斗气。但是他能说啥,更不便细打听,只好装傻,还是说自己家的事要紧。在他们老俩口看来,柱子结婚最难办的事是买东西:是不未来的儿媳妇心气太高,能买到的东西不合她的心意。花钱求人办事是难自已,算不了什么;如果花钱求人办事而做不到,是难为别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因此,既要买好东西,又要不难为人,老俩口要向小俩口讨教商量。

于新和曹向东的确吵架了,而且吵得还很凶,目前还处于冷战阶段。这是俩人的第一次吵架,却是为他家之事。就在知青返城之时,虽然俩人也曾各怀过心事,但很快就过去了,之后感情更加融洽。在外人看来,且不论长相,曹向东虽说也不过是个农民,但成家之后老棉袄黑棉裤从未上过身,往哪儿一站,被人敬仰三分;在全公社所有队长之中,也算得上是头面人物,如果不娶上一个知青媳妇,而且当教师,那才叫不般配呢!其实,俩人却从未这样意识过,真正让于新砰然心动是在一次跳舞时。那时,公社的文化礼堂刚建成,公社号召各大队编排文艺节目,春节过后到公社汇演,每大队一场,从中挑选出优秀的来,再卖票集中演出。于新编排个舞蹈叫【库尔班大叔参观大寨回家乡】,获得了优胜。节目的内容是由曹向东扮演的库尔班大叔参观大寨之后,回到家乡介绍心得体会,由于新领舞的十个姑娘听介绍,心情喜悦激动的场景。在舞台耀眼的灯光下,库尔班大叔戴着假胡子,身板挺拔,精神矍铄,容光照人;于新当然没有大寨姑娘那样一付铁肩膀,连木头的也称不上,但在她的带领下,十个姑娘争做大寨式的好姑娘,表现得淋漓尽致,维妙维肖。台上歌舞相伴,台下掌声响起。整齐划一的十个姑娘,针对某一个体,人们也许没留下什么印象,但库尔班大叔的神态举止,在人们的记忆中被称道了好久。于新心里明白,别说台上的十个姑娘之中,台下还不知有多少姑娘对库尔班大叔春心暗许,但库尔班大叔唯独对她钟情。俩人结婚之后,虽然不像婚前那样甜如蜜,但生活的无忧过得还是你欢我爱。

中秋节的晚间,是曹向东先到的家。为队里提款方便,趁过节到银行行长家串个门送点礼,虽被留饭但大过节的怎能在人家吃。回到家里他还真感到饿了,有心想到叔家去吃吧,但想了想,许是该吃完了,也就忍住了。他坐在于新的书桌前,随手翻了几下桌上一摞作业本,心想一会儿于新也许能带回饺子。他走到外屋,打开灯,又到外边抱了柴禾,还是先烧烧炕吧。见于新空手进屋,忙问:

“没给我带点吃的啊?’

“吃什么?吃!当初我说不合适吧,你看,现在人家姑娘不愿意了吧。’

曹向东没有言语,走回里屋,借着外屋的灯光,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包月饼,打开包装纸,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又硬又甜,嚼了几口勉强咽下,噎得‘咯喽”一声。他放回月饼重又走回外屋,往锅里添了水,灶里续了柴,找出一包挂面来。于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依在门框上,眼睛盯着丈夫的一连串动作,紧着问:

“你倒是说话呀,咋办?”

“咋办?能咋办,她不愿意,就黄啊!’

‘拿鸭子上架!强娶吗?’

‘啥叫强娶?当初同意了,这会儿又不干,,耍谁呢?她不嫌丢脸,老曹家还嫌丢人呢!’

于新沉默。她说:

‘是对方先不干的,丢人是她。强扭的瓜不甜,跟叔婶说,黄就黄吧。’

‘说的容易,这话怎么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还不是你去说。’

‘我张不开嘴。要说,她们自己说去。’

‘她们敢吗!’

‘怕啥?不要脸了还有啥可怕的。’

‘怕你不给人家落户。’

‘那就好里好面好亲戚,不就完了吗。’

‘你这是欺负人!’

‘我没欺负人,队里也没人欺负她们。’

‘还要感谢你?!’

‘不用感谢。是亲三分向,谁都明白这个理。”

‘是我不认亲!’

‘那么,你去跟叔婶说呀!’

于新哑然,泪眼汪汪,眼泪就要掉下来。曹向东煮好面条,捞在小盆里,顺便吃了一口,清汤寡味;倒进酱油,搅拌均匀,胡乱吃着。见于新的神情,他哄劝道:‘进屋去。这不关你的事。’

于新执拗没动,任凭眼泪不断流下来;见曹向东站着吃面条,想进屋不能,就进屋坐到炕上,同时赌气说:“怎不关我的事,和我一起出来时,连哭带说。’她不由回想起尤梅的神伤,感受她的悲戚。

曹向东吃着面条,本打算答应于新,过些天得空把尤家的户口先给落上,但听到后一句,惊疑地抬头盯视了于新片刻,感觉到媳妇并没有应允尤家悔婚的请求,这才低下头继续吃面。可是,他心里迅速联想到了鲍国平,是不因为跟自己没说通此事,又在后面帮着尤家参谋,从而在于新的身上打起了主意。

曹向东等叔婶坐稳之后,先开口了,他说:

‘叔、婶,还让你们过来了。一半天我正要过去呢,和你们商量柱子的婚事。’

老更倌抽着烟,慢条撕理地答道:

‘谁到哪边还不是一样。队里有那么多的事,家里的事还得你操心。我和你婶商量,是不先把日子定下来,用得着的东西先预备一下。’

于新看着叔公,听他说完话,忙对身旁的婶婆抢话道:

‘婶,准备东西不用忙,先听听人家女方的意见。’

婶婆被侄儿媳妇脱了鞋,盘腿坐在炕里,怀里抱着小孙女,喜在眉梢,说:

“对,对!只是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有的姑娘,要结婚了,就没脸没皮地要这要那;她越是打不开情面,我这心里越是不得劲呢!一个姑娘家,没妈的孩子,心里有啥想法,也不好跟当爹的说;一个奶奶,那么大岁数了,想想,怪可怜的。’

曹向东不露声色地说:

‘一半天我找她爸仔细唠一下,让他们考虑好,有啥具体要求提出来,那时咱们再商量着办。’

老更倌说:‘这样也好。我想,对方不是提过份条件的人家,还是咱们这边尽量满足人家的愿望。钱财这方面多点少点,你不必太在意,一些事尽管做主答应就是。我和你婶不会有半点埋怨。’

‘该答应的答应,不该答应的不能答应。’说完这话,曹向东低下了头。

于新怔怔地看看叔公,又看看婶婆,如果人家姑娘不答应结婚呢?这话像盆冷水,她不能泼在叔公婶婆的头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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