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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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下)

地离家不算远,如果从别人家地里穿过,还要更近。整块地处在山凹里,在家的正北方向。地的东北部是秃山,山腰处有两个石头坑,在雪中张着大嘴;坑旁有路与地相连,路的那头与山下河沟里的一座小烂桥相通;河沟夏季雨大有水,也长些低矮杂萆,临时放个牛马,赶猪圈羊,吃不饱饿不死。地的西北部是山林,远远望去雪中一片红叶,称得上一道风景,但熟视之后也就没了称奇之处;山角下较为平坦的一片有两顷多地,与尤梅家的地相邻,上面长着稀蔬的老柞树,也就是她们姐俩要为学校砍的烧火柴。姐俩拿着锯和斧头,第一天先挑砍枯枝和死树,背回学校解燃眉之急。当晚二弟钉了雪爬犁,第二天开始伐树,尤梅主要清退枝杈,并装在爬犁上。每装满一爬犁,姐俩就沿着地垄沟抄近道运回学校,堆放整齐。在运的过程中,每到难行之处,姐俩弓腰曲膝,齐力向前,往往脸红热汗,衣背带霜。曹家不肯出手相助,这时村中谁愿帮忙而得罪曹家呢?这天,二弟碰到两棵相邻的老榆树,或许榆树难伐,或许他也累啦,招呼姐姐歇会儿。榆树下积雪稀薄,姐俩就便坐在树下,看着砍过的树,地场日渐开扩,与自家分到的地连成一片。分到的地开垦也不过几年,由于地块小,队里也没当正经地种过,无非种些线麻和马料之类不可或缺的作物,因此地里有不少枯蒿败草立在雪中。姐俩商量明年开春翻耙地时,把原先的地块再翻耙一遍,和现在的地场整片连在一起。那时,她们坐的地方将是地的中心。身旁的两棵老榆树只要不砍,也将在地中央会像哨兵一样守侯自家的土地。只见老榆树的树干扭曲粗壮,繁枝相交,仿佛一雄一雌。姐俩不由联想到春季里榆钱串满枝头,夏季里绿叶成荫,记得在老家每当闹春荒之时,不知榆钱榆叶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她们决定不砍这两棵老树啦,等拾缀地时在树下吃饭休息该是多么惬意!秋冬交替时节,或许半大孩子们会提着滚鸟笼来这里滚鸟。抽空帮小弟也扎个滚笼,和其他孩子们一起把鸟笼挂在树上,逮着黄鸟、灰鸟、酥鸟,姐俩仿佛看到小弟自豪地夹杂在孩子们中间欢天喜地的样子。去年英子提着叔叔们给扎的鸟笼,装着几只酥鸟送给小弟,小弟玩了半冬。鸟儿死时,小弟难过了好几天。别人家的承包地里如有坟茔或电线杆之类的障碍物,都会扣除相应的地亩数,这两棵树能占多少地,是否扣除,姐俩没去考虑。

学校放假时,尤梅和二弟停住手,砍下的树足够学校烧两冬啦。地场子也足够大,能否全部开垦成地,还不确定,因为随着山坡度的加大,土层越薄,勉强开垦出来,也不宜耕种;要等翻耙之时,酌情再定。姐俩休息两天,商量进城买些煤和铁,趁路上有雪,便于爬犁运回来。在废品回收公司和土产公司,姐俩都没看到合适的铁,正困惑之际,土产公司保管员悄声告诉说,可以到个体收购部去买,并指示了路径,但价格要贵点。找到收购部,个体老板热情接待了姐俩,听到是烘炉用铁,量还要大,更是让坐递烟,并保证说,铁随便挑,拉回去之后用不上或打铁剩下的边角料,还按原价收回;如有特殊需要的铁,也可帮忙搞到。双方谈好价钱和大致数量,姐俩问是否需要预付定金,个体老板笑着连说不用,铁放在那里不吃不喝不掉秤,即使不买也毫无损失。二弟注意到铁堆旁有辆旧自行车,尤梅也看到了,既然喜欢,将来也是有用,顺便也就问了是否也卖?个体老板说:‘是按费品收的,但不打算卖,修一修还能骑。既然相中啦,加点钱也可以推走。’真可谓捡到黄金随时卖。家家卖烧酒,不露是好手。

尤梅和二弟又辗转来到煤场;大门口停着几辆小四轮车,都在小油门儿“砰砰”地打着火;几个人穿着皮大衣,围在一起闲扯皮。姐俩看见其中的房建喜,本欲上前打招呼,没想到几个人主动围拢过来,问买煤吗?房建喜哄开其他人,问她姐俩大冬天跑这儿来干啥?听到是买媒,笑问:有煤本吗?尤梅答道:听说不用本也能买到煤。房建喜更笑啦,他说:不用本是能买煤,但你能吗?干脆在我这儿买吧,别绕弯子啦。你不多花一分钱,我也不挣一分,还免费给你送家去。尤梅为难了,说改天吧,还要买铁,身上没带那么多的钱。何况天也快黑啦。房建喜说:天黑怕啥,到你家给我杀个小鸡吃,不就得了吗!他还记着师傅家的小鸡给了尤梅家。同时,他招招手,把那几位四轮车的司机呼叫到跟前,挨个摸人家的兜,借的借,抢的抢,自己记数,明天就还。他攥着一把钱伸向尤梅说:够了吧?走,装煤去。

房建喜他们那支工程队,鲍国平走后,没了核心人物,揽不下大活,工人开资出现了困难;加之生产队的解体,寄生其上的浪儿荡女,公社再也供养不起,工程队散伙啦。这时想起鲍国平的好处,得到耳提面授的房建喜却把大伙儿臭骂一顿:还说那些屁话有何用,当时是啥德性,干活怕累,拿钱怕少!骂别人不能解决自已养家瑚口的问题,他南街北巷闲逛一段时间后,找老爹在农机公司买辆小四轮车,跑运输挣点钱。现在是买煤的旺季,他就挤到煤场来啦;与煤场里勾外连,手头还有点‘黑’煤。俗称他们的行当‘煤倒’。

人民公社结束了光荣的称号,现改称为乡政府啦。上级派来的代理乡长选举落败,改任书记。革委会的胡主任调离回城,任新组建的矿产局局长。老秘书也是侯选人之一,选举胜出任乡长。老秘书曾因路线问题,靠边站过,但没有开出公职。他平常办些没人愿意办的事,干些没人干的活,这正对下边一些村队干部的口胃,来公社不管大事小事都愿到他那儿坐坐,闲扯几句。他能被选任为乡长,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当了乡长也没啥好威风的,一,他不是那样的秉性,人们照常尊称其老秘书;二,乡政府似乎只剩下乡政府啦,原先公社能管得着的各单位或组织,甚至企式业,该归口的归口,该撤的撤,乡政府大院日渐冷落,缺兵少将的封疆大吏能威风哪去?但乡政府不是三军大帐,作为一级政府组织,更不是无事可作,他立即着手在原生产队的基础上建立村级组织,并响应国家号召,开展宣传计划生育工作。有些工作本该书记去做,但书记新来乍到,不十分熟悉情况,只好请他代劳啦。

老更倌从乡里开会回来犯难了,因为他不知怎么开展计划生育工作。虽然乡里把标语口号写上墙,但不解决实际问题。计划生育就是好!好在哪儿?生男生女都一样!鬼话!能一样吗?找谁当妇女主任呢?他左思右想,还是认为二玲子合适。一是她该带个头;二是她当过妇女队长有能力。

二玲子见老更倌来家,叫着叔送上烟,不知对方啥事难于张嘴,她还以为是请自己给曹向卫介绍对象呢!正想着编个瞎话说己经给问过谁家的姑娘了,却听老更倌说:‘二玲子啊,叔来找你是一一’没等说完,她就变了声调说:‘叔,你别说了,我不干!我还要生儿子呢!不养儿子将来谁种地,谁养老。等儿子长大后,也让他养儿子。你还是去找不生不养、不娶不嫁的人干吧!’老更倌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从炕上站起身,僵在那里瞪眼看着二玲子。二玲子沉着脸打扫炕,吆喝英子不知收拾屋子。最后,老更倌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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