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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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

房建喜打发走四轮车的司机,把拖拉机重新停回桥头,等着往下拖犁架。他急忙跳下车,迎上前去;见胡局长一本正经走在前头,旁边还跟着王所长,一时不知是何用意。他警觉地心想,自己除拉点石头,没啥事犯在王所长手里。矿产局的业务和派出所不搭边,胡局长无非是为了摆谱狐假虎威;如果“王八匣子”想找茬,就他妈的翻脸,也给胡局长这帮孙子点颜色看看,大不了老子不干这个行当啦。他先声夺人地说:

‘干啥呀,胡局长?亲自跑来啦。”

“我问你,拉多少石头了?’

“没少拉。这不正想着明后天去你那儿呢。”

‘我来了,你才想起要去。刚才那两车石头是给你拉的?’

“对。谁敢骗你!我想拉完石头,再找你们去,一块儿给算个数。那时我也能从淀粉厂预支点钱,给你补上税费。”

房建喜掏出被挤压得不成形的烟,让了过去,胡局长拿在手里瞧了瞧,没有点上的意思;其他人见局长接了烟,也就跟着接过并点火抽上。王所长摆手不要,房建喜也不强让;他给自己点上烟,深吸一口。胡局长说:“你说的是真话,没有别的想法?”

“我能有啥想法,你信不过我?啥事我落下过程,隔着锅台上过炕,以后我还干不干啦!”

一行人边走边说,来到桥头。桥上的拥挤不便过去,胡局长也就停下脚步,他对房建喜也是对众人说:“正是因为信过你,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找你。其实我也不想来,毕竞在这儿工作过;但你们搞的动静也太大了,装药放炮,半个城都知道拉。快把整个山掏空了吧!我不追究谁的过错,每个石坑先交二百元的罚款,如果想接着干,到我那里去办证,费用减半。这样好吧?’

‘局长,这是说哪儿的话,只有我放了几炮,整个山才多大呀?拉出去的石头在那儿堆着呢!税费我交,其他就免了罢。山上原先就有旧坑,新坑基本是我开的。’

房建喜听到胡局长恩威并施,把事扯大了,不忍心牵连大家,他自己先承担了下来。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放炮的事矿产局咋知道?一定是“王八匣子”刚才说的。他听到王所长问:

“雷管炸药还有多少?’

王所长或许出于职业的本能,一见房建喜这类人就厌恶,仗着家里有点小能耐,要么整天游手好闲,要么偷机取巧挣点钱,社会风气就是他们搞坏的,社会治安也是他们搞乱的。听到房建喜干脆的回答:没了!他根本不相信。

人们听到采石头要被罚款,窃窃议论。没采石头的人暗自庆幸;采石头的人心虚,同时也感到不该让房建喜一人背黑锅,虽说石头是卖给他,但钱装进了自己兜。老更倌说:“这山是生产队的,从没听说采石头要交钱。”胡局长见有人搭话,要走过桥去,但二玲子却挡在前边;仅够过车的桥面又堆着拆下的犁头,如果二玲子不让开,谁都无法顺利来往通过。二玲子本要回家走,但见有人来,就又站住了脚。她并非要挡住胡局长,主要是因为见王所长跟在后面也要过去,就假装要走下桥去;因为她先站在桥上,凭啥让道?所以僵持住了。胡局长既然上了桥,就不便退回去,又不能跟二玲子去争道,于是只好站下说:“就因为原先是你们生产队的山才罚款,要是别处的山,你们这种私挖盗采行为,就犯罪啦。’房建喜不能让胡局长当众下不来台面,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就把他惹急喽,当真究办起来,将会牵连更多的人,就不如他自己跟他们周旋方便了。他忙借机劝阻道:‘大局长,别过去了,在这儿也看见了山上那几个坑。’胡局长看着山说:‘几个坑?至少有十多个吧!一眼就看出是新开的。是谁的?’他见没人承认,转过身接着说:‘王所长,你给作个见证,我没多说吧?’王所长确认胡局长没多说,他急于过桥是想到山上察看一眼房建喜还有无炸药。在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上,房建喜光明正大玩炸药挣钱,而对他不理不采,简直目中无人。矿产局买摩托下乡办公,派出所更需要摩托,可是经费不足,局里不批,像房建喜这类人多有几个犯在手里,买摩托还算事吗?他苦于抓不住房建喜的茬。拖拉机停在这里也碍事,他问拖拉机师傅:‘你这是干啥去啦?’‘开点地。’‘开点地?这时侯开什么地!开荒去了吧。’拖拉机师傅没有言语,把拆卸下来的犁头装在犁架上,准备一起拖走。二玲子接过话说:“开荒咋了?哪个地不是开荒来的。”王所长无言,这事他管不着!胡局长也无声,这事也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但他不由上下打量一眼二玲子。如果说王所长现在能认识一部分村里的人,那么胡局长对村里相当一部分人原先就没印象。胡局长猜想:近前这个女人也一定采石头了,但不宜跟她发生冲突。他问:‘你们村的领导是谁,在这里没有?”二玲子说:‘没领导!是不?没领导。’她回答完胡局长的问话,又转头向桥下的人群强调了一遍,似乎在有意替老更倌打掩护。那天在自家把老更倌抢白一顿,事后她自己也觉得过份,丈夫又说她:只说自己不干就完了吗!何必说些没用的。胡局长发现桥下人们的目光更多地投向老更倌;老更倌目光低垂,嘟哝一句:“不干了!”半年来人们觉得他是没管过什么事,或许说没啥事可需要他管,但听他公开如此说还是第一次。胡局长看明白了老更倌是负责人,但与他在对抗,他高声宣布:‘别以为我抓不住什么把柄,当地政府还在,让你们一分钱都不会少交。”胡局长在房建喜的劝说下往回走,看到柱子的马车,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身前的王所长说:‘看到没有,这个马车刚才还拉石头了,不交罚款,连车带马全扣。”

房建喜见胡局长抓住了老百姓的把柄有往回走的意思,忙揽下话说柱子是给他拉的石头;又陪同胡局长要把他们一直送上摩托;一行人走在前面。拖拉机小心地从桥上拖下犁架,缦熳走在中间;犁架上散放的犁头,要等到平地再装上。最后跟着回家的人们。采石头的人也都空着手,这节骨眼儿谁还回山上取工具,暂时放那儿也丢不了。

走到摩托前,由于道窄,王所长和矿产局的两个人只好推摩托调头,不料挎斗轮压过地头垄上时,带出一块木板卡在摩托的档泥板上;木板上面的一根钉子扎进了车轮胎。房建喜心中好骂:哪个阴损人干的!他急忙解释: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拖拉机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们上前观看。王所长问:‘这是谁家的地?’二玲子答应:“我家地呀。”‘放钉子干啥?’二玲子不由上前一步,顶撞道:“我家地就我放的钉子啊?该!”王所长瞪着二玲子,只能心中暗骂:这个败家娘们,要养多少孩子呀!计划生育就该罚钱,不给上户口。房建喜忙挡在二玲子前面,并推着她央求说:‘大嫂、大娘、大奶奶,你少给我惹事吧,我一没地种二没工作,还得活命呢!他转身又对胡局长和王所长说:‘没事,我车上有胶水和工具,一会儿就修好。局长,你先到王所长那儿待会儿,摩托我给送去。你们坐会儿拖拉机?’胡局长几人当然没坐拖拉机,也只好先去乡政府,反正走着也不远。拖拉机开走了。人们回家。几个弟兄自觉停下来,陪在房建喜身边。房建喜重重吐口痰恨骂道:“这帮杂种操的,狮子大开口,长着狼下水永远填不满;回去宁可给厂长送礼,也不让他们捞到一分钱。”他翻腕看眼手表,自嘲道:“不怪今天点背,它还停啦。”他看一下太阳,时侯不早了;让几个弟兄回尤梅家吃饭,下午准备回撤,山上的活先不干啦。二弟被留下帮他修摩托,二弟说:‘二渣子还在车那儿等他呢。’他朝自己车看去,发现柱子己经卸了车,在山上正给马绊腿,想是要放马;看着面目全非的山坡,还能放马吗?这个死心眼儿!他让二弟去告诉二渣子,把工具箱里沾车用的东西拿来,然后自己去山上把工具收拾到车里。二弟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掏烟点火深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股浓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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