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尤梅自栽种完土豆，好长时间没去河套地里了；趟地时听曹向卫和二弟回来说，房建喜开砂场到了地边儿，这段时间不知损坏地没有？当时俩人不好直说，她也不好特意去告诉一声：砂场离地最好还是远点，否则将来砂坑越扩越大，不把地给吃了吗？现在土豆已基本成熟，借着给老丫和小弟送菜的机会，顺便再刨点土豆给带上，到地里看一眼具体情况才好放心。土豆花虽已谢尽，但她们到了地里还是没有舍得拔秧，而是挑地垅裂纹大的地方刨了土豆；没长大的土豆到淀粉厂开始收购时，还能长几天。她和曹向卫把刨出的土豆装进菜袋里，俩人又抬到坝上，看着曹向卫骑自行车带菜走了，她才转身朝砂场走去。在坝上原先挺远就能看见的沙坑已面目全非，唯一留下印记的只剩下坑中那点水，如果再赶上春旱可怎么浇这片地呀？春天之所以栽这么多土豆，除了小弟的提醒还不是依仗离水近，有多少家因无水而把土豆种卖给了她家。二玲子家借着这里有水泵开车来拉了两趟水，因种不上一亩地，最后也就彻底放弃拉水种地了。砂场继续采砂，如果为了向外拉砂方便，不增加砂坑的深度，而是不断地扩大占地面积，那点水迟早也会干掉的。幸好目前砂场到地头的边界，还剩有走车的地方；砂场里一派忙碌景象，铲车在攒砂，大车小辆在拉砂装砂。她走进砂场，见房建喜从铲车里跳下来，她说：

‘喜子哥，还这么忙呀？’

‘淀粉厂不是快生产了吗，到时车就要回厂里干活儿；我想趁这空档儿，给各工地多备些砂子。你来干啥，是看看土豆啥时起？这回都是咱自己家人了，拉土豆卖土豆还愁啥！’

‘向卫去给老丫扒炕，我来刨点土豆给她们带去。你要吃土豆，自己刨吧。’

‘这还用你告诉。我是想说假如以后还用水，到时只要用铲车在坑底铲几下，水就上来了。’

‘喜子哥，砂场还向外扩吗？要扩你跟我家他大哥说一声，这地有他家一半呢。’

房建喜‘嘻嘻’一笑说：‘没事！要扩也不会扩到地里去。现在我就说，你看哥买啥了。’他掏出手机，又摸出一个小电话本，在后面通讯录里找到曹向东的电话号，开始在手机上拨号，中间发现一个号码按错了，重新来过一遍才拨通。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说话：大哥呀？我是喜子！跟你说个事，我在你家地边开砂场了。对！就是砂坑那儿。什么旱可浇涝可排，涨大水往哪儿排？今年倒是浇地了。全栽上土豆啦！长的是不错。可啥是好地呀？你那几垧地能出几个钱，不如挖砂卖呢！听说老太太留下的房产全盖楼了，你老有钱啦！回来吧，咱哥俩一起干，你开发，我来盖，这里的楼没等盖，就被人交钱买空了。有啥不行的，把我师傅找回来给当工程师。他挺好的。她们也挺好，尤梅就在这儿，担心我把你们地给推喽。不能往地那边挤，你放心。是好地！尤梅问于老师好。

房建喜把手机递给尤梅。她接过手机听到了于新的声音：‘尤梅呀！你好吧？小弟呢！’她仿佛听到了来自亲人的问侯，眼圈一下红了，忙说：‘挺好的。小弟？也挺好。’她本想说小弟换了新的工作，但没有说。听于新又说：‘尤梅，我好想你们！’听出于新语声的激动，她也想表达一下思念之情，但找不到恰当的话语，改口说：‘你，和我哥，你们啥时候回来呀？’她只听清一声‘我’，就没了动静，看看手机又听了听，还是没有声。

房建喜要回手机看一眼，是没信号了。他说：‘这玩意儿得走着说话。走，我再给你打过去。’他领尤梅到坝上，把手机举向空中摇了摇，没等复拨，手机却响了。他接听是客户要砂子打来的。尤梅没让房建喜再打电话，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猜想于新一定是说打算啥时回来。结婚时她把自己随身穿的几件衣服和奶奶留下的包裹在一起带到曹家，日后听过年回来的四虎媳妇说：于新并没有埋怨她或他们不告诉信儿，反而安慰鼓励她说：日子会过好的！她从四虎媳妇口中得知：于新的母亲有近两年的时间卧病在床，于新忙于工作又照顾母亲，却怕四虎媳妇过于辛劳而不肯让偶尔去帮忙，每当说起话来，又时刻把她和小弟惦记在心上。小弟也许是于新教过最为得意的一个学生，上学临走时还叫小弟到家里吃饭，工作之后更希望小弟有个好前途。现在艰苦的日子终于扛过去了，她是多么渴望有人能来看一下自己。如果说房建喜给予她的是一份娘家人的依靠，那么于新给予的关心，她才能感受到家人的体贴和温暖；虽然远距千里，也体会到了那份真挚的牵挂。

尤梅到集上买个沙锅，想把英子几天前送去的药煎了吃了。对于自己的病，她也感觉不出什么症候来，但愿吃了药能好。临近中午，集上的人正多，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干妈！’是小公主跟在爷爷的身旁，一手拿着一个棒棒糖。她凑到近前，见小公主一手臂上涂了酱色湖状东西，惊讶问：

‘这是咋了？’

老会计拄着拐棍说：‘怨我吗！老没用了，孩子没给人看好。’

‘到底咋回事呀？’

‘这遭灾年头，想让老五小六多挣点钱，我给他们买个摩托干活骑。骑回来我去看看，让她帮烧大楂子二遍锅；噗锅了，错锅盖，让热气给吃了。还是不能干啥，啥时能长大呀！’老会计本是为了不再有儿女外出打工操那份心，可是说完反而更揪心。

‘这是抹的啥呀？’

‘大酱。’

‘没上英子那儿，看有啥药？’

‘英子去城里给找药了。’

‘痛不痛？’她蹲下身问。

‘不痛了。’小公主摇头，小心回答。

‘走吧，跟我去。’

她帮小公主剥掉糖纸，领着往回走；到了卖冷饮的冰柜前，给买了瓶结冰的饮料，这样小公主既解谗又能多喝一会儿。回到家里，她找出上次小公主来换洗留下的衣服，在换衣服时，发现小公主身上自己洗不到的地方又长了黑泥儿；院中缸里现成的温水，她索性给洗了澡。从头到脚洗得清清爽爽，使小公主暂时忘了伤处的疼痛；穿衣服不小心碰到，一咬牙一咧嘴。她忙轻柔地问：‘疼了吧？’小公主眼泪掉下来，一下搂住她的脖子哭了。她抱着小公主轻声问：‘想妈妈啦？’小公主用力点头。

柱子妈已做好饭，见拿回砂锅，又急忙抓把米扬进锅里，要熬些米汤把砂锅煮一煮，这样能使砂锅在用的过程中不会自然开裂。春天小鸡趴窝，她找孵蛋用的火盆，把放在一起的老药罐失手摔碎了，当时尤梅下地不知道，过后她也忘了说，上两天当尤梅去找时才想起；娘儿俩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彼此互看了一眼。今天见尤梅买回砂锅，她主动接过来；煮好了砂锅，去叫尤梅和小公主吃饭。她见俩人亲密地抱在一起，想起二玲子说过的开怀一事。

下午英子来，把小公主胳膊上的大酱小心洗去，娇嫩的皮肤露出一片红肿。她拧开一个深色的小瓶，沾出红色的药膏，均匀地给涂在患处。小公主原先干裂热胀的感觉，立即变得滋润凉爽。英子问小公主是否跟着回去，小公主几分依恋不愿走。尤梅说住两宿吧，回去帮爷爷也干不了啥。英子留下药瓶，嘱咐药用过后放在避光处，是专治烫伤烧伤的，属私家秘制，药店买不到。

【作者***】：小编：辛苦了！未通过部分是否进行技术处理？您费心啦，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