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换个约定

半个月前，我和童旖翎一起进入了剧组。

经历了割腕时间之后，她好像比以前坚强多了，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很快重新投入了工作中。在卿予和申懿轩的鼓励下，我最终还是选了一个台词不多的小角色。担任女主角的童旖翎对我非常照顾，不仅处处指点我，还渐渐在平时多了来往，她、我、苏格、Citty、亦佳以及Hint鼓手的女朋友，渐渐成了密不可分的六人组。

“想什么呢？”我正发呆，童旖翎撞了撞我的肩膀，递过一杯咖啡，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哦……你又在偷看轩！”

我瘪瘪嘴，别开头去，声音涩得很：“才没有！”

童旖翎一副很了解我，但不想和我争论的样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呀，总是这么口不对心，也难怪，又过了一个月，你们三个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喂，智奚缘。”她突然一本正经地叫我，“虽然我还是很喜欢轩，但是想想，既然没希望，我再胡搅蛮缠也没意思，你说的对，还是公主的样子适合我……可是你呀，怎么就搞不清状况？你看轩几乎每天都来探班，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冲着你来的……”

她转头看了看另一面，撑着下巴有点无奈：“不过这位，也是个一根筋的家伙！”

我的左手边，来探班的申懿轩正和饰演男二号的演员聊天。

我的右手边，一口答应导演来客串的卿予正在镜头前拍摄。

我叹了口气。

“记得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吗？”童旖翎继续说，“如果爱只能表现为束缚和捆绑……那你们三个都会很痛苦。”

“什么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那么，至少要有多数是幸福的吧……小奚，既然曾经喜欢到可以为了留下他而自杀的我都想通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和轩在一起……”

世界上不可能有面面俱到的事，关键是看你怎么取舍……

我想起了老妈的话，想起了申懿轩在深夜里的泪滴，想起了卿予勉强笑着重新接受我时的脸……

一直到马上就要拍摄我的戏份，我的脑袋里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就连周围人的惊叫都聪耳不闻。

为了拍摄深夜的戏，剧组高高搭建起了临时的照明支架，就在我经过的时刻，支架却散开，两条铁架落了下来——

在一瞬间，我看见了无数张惊慌失措的脸。

申懿轩在其中，刷地白了脸色，抬脚就要奔过来。

来不及了……

下一秒，我被一双手推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什么事都没有。

趴在地上好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回头，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掉落的两条支架压在卿予身上，他冷汗冒了一身，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连滚带爬，扑到他身边和众人一起搬开架子，嚎啕大哭！

右腿……他伤到了才做完手术，只能暂时靠拐杖行走的右腿！

心口像被深深凿穿，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他再也不可能好了……他的腿再也不可能好了！

“为什么又是因为我！”除了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什么都做不了。

但即便在救护车里，卿予脸色苍白到可怕，全身因为疼痛一阵一阵地发抖，他还不忘安慰我：“不要哭啊……我没事……”

“什么没事？什么叫没事？！”这一刻，我真的能清楚地感受，什么叫做痛彻心扉！“伤到的是右腿！不会再好了吧……都是我的错……”

“胡说！”他调皮地眨眨眼，努力挤出一个笑，但嘴唇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一定会好的，你别担心……”

他目光一转，一种深深的留恋让我一下怔住了，我明白，他的心思又起了变化……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约定过？如果手术成功了，你就要永远陪在我身边……”见我猛点头，他笑得更勉强了，“这次，我们换个约定好不好？如果，万一……它不会好了，你就得陪在我身边……”

说完，他颤抖地抬起手来：“拉钩……”

“拉钩！”

儿时的我曾经无数次这般，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

“拉了勾，卿予你想耍赖都不行了哦！因为妈妈说，说谎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猛地收回手，我的眼泪暴雨一般落下：“不要！”

他很执着地伸着手：“快……”

“不要！”

“我一定会好起来……”

“所以才不要！”

“智奚缘……”他终于流出泪来，像个小孩子，“我不想你一辈子可怜我……”

“没有可怜……”我甩头，“才不是可怜！”

卿予可能会废掉一条腿！

想到这里，叫我怎么能在他这么痛苦的时候答应他，自己会去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我怎么可以……

“是我累了，这个理由行吗……”他看着我，眼睛里明明装着不舍，表情却矛盾得透着一股决绝！“我好喜欢你，也曾经想用生命去喜欢你……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可是我只能看到你偷偷地抹眼泪……你默默地看着他，我又默默地看着你，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并不是放弃你，我只是……只是累了，我只是想放开自己而已……仔细想想，能给你的，这些年我都给完了，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我飞快地抹了把眼泪，打断他：“你累了，那就换我来付出，换我来看着你！”

他摇摇头，即使是这么小的动作也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你真是孩子气……”他重新举起手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好的，我答应你……”

“不要！”我狠心打开他的手。

眼前的少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颤抖着闭上了双眼，眼泪濡湿了头发。

另一边，瘦高的少年目送救护车渐行渐远，直到车子在视野里化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他也一动不动。

他多么希望受伤的人是他。

不是因为什么同情、可怜，而是，在某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个又脆弱又坚强的女生，再没有可能了。

如果那个不顾一切的人是自己，是不是她也会像照顾别人一样，出于内疚而待在自己身边？就算不是，至少，她不会因此去到别人那里。

微风吹起他染成黑色的头发，他的眼睛死灰一样没有任何光彩。

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