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林文士露出了欣喜之色。

“哈哈哈！好啊！少侠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林文士笑开了颜，随即脸色一沉道：“但是小女那边.....”

圣旨这么大的难题，已然解决。皇帝尚且能说服，何况是林洛灵一个小家碧玉。

这办法也并不难，只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凌夜接道：“林老爷不必担心，只要你将林二小姐叫来，只须这么说.......”附耳到林文士耳边轻语了几句。

林文士面色暗沉，对凌夜的办法似乎并不认同，道：“十四少侠，这办法虽好。只是你别看小女平日机灵活泼，但性子实是刚烈的很。若是逼急了，这......”

子女性格，多承其父母。

林夫人是名门闺秀，礼仪举止甚佳。但性子到了晚年仍是有些急躁，更别说年轻时候。或许年轻时比起林洛灵来，还要更野蛮。林洛雪端庄娴静，遇事冷静，倒是与林文士颇为相似。

林洛灵跟凌易平日里就经常互相置气，最后都是以凌易的妥协而告终。即使错的是她，也从未主动认错。

倔强刚烈的人，凌夜见得太多了。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道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林文士所担心的事情，凌夜分毫未考虑过。

凌夜恭敬抱拳，声音沉重，道：“恕十四直言，我二人虽在林府时间不长，但二小姐性子如何，十四一清二楚。某虽不才，自认有能力可保二小姐性命无忧，还请林老爷，相信十四。”

林文士经商多年，中原塞外阅人无数。只要是人，经过他的眼，必然能了解个七成。

但眼前的少年，眉目如霜，冷峻内敛。言语不多，但却是字字珠玑。

犹如雾里看花，朦胧不清。

“老夫信你。”

林文士心中笃定，这个叫十四的人，言而必信。

婢女左右护着林洛灵，来到林文士的书房。

女子闺房，不可轻近。身为父亲，也必远离。

林洛灵只有拖着不适的身子，被叫到了书房。

一同前来的还有林洛雪和林夫人。

“爹。”

“老爷。”

林文士看着案上的圣旨，面上不喜不悲，道：“皇上刚刚派人来传了密旨，你们两人看看，也念给娘听听。”

二人不解，听不出这语气中的意思。圣旨意味的，自然不是小事。

林洛雪迈步，将圣旨在案上摊开，读道：“成州林府，其祖林宗，与边塞贸易往来。长年纳粮贡赋，以至军饷充实，助我朝安定边疆。于大魏万世基业功不可没，其曾孙林文士不惜功名，甘为平商，多资国库。今朝十五皇嗣凌易，已过婚年，尚未婚配。今闻林家次女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正待字闺中。今朕特赐次女林洛灵于十五皇嗣凌易，封秀王妃。于闰月八日完婚，届时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林洛雪语声轻柔，但一字一句皆是惊了所有人的心。

林夫人首先吓白了脸，双眉紧蹙。

林文士知晓内情，也不动声色，沉稳道：“闰月八日虽说离现在还差些时候，但你们也是早些准备吧。”

林洛灵身形轻颤，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女儿的反应，林夫人收入眼中，上前连忙扶稳了林洛灵微微倾斜的身子。

见林洛灵嘴唇泛白，眼眶湿润，眸内尽是委屈无奈。林夫人心中疼惜万分，道：“老爷，这十五皇嗣是个风流无度之人，灵儿不能嫁的！”

林文士一听，依旧面色不改，低沉道：“这是圣旨，抗旨不遵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林夫人扶着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心中急得也是顾不得什么礼仪，道：“我不管！总之女儿就是不嫁得。管她是什么皇嗣，什么王妃，就是叫做皇后我这做娘的，也断不能送女儿进宫受苦！”

这抵抗之词，林文士本已做好准备应对，但没想到林夫人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若是让外人听了去，不入罪也该量刑，登时睁大了眼睛，拍案而起，气道：“糊涂！若是灵儿说说也就罢了。你这几十岁人了，说的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林洛灵忙压下林夫人的手，咬着嘴唇，颤声道：“娘，不必再说了。灵儿知道娘心疼女儿，这圣旨不可违。女儿......女儿嫁便是了。还请爹娘不必为此动怒，伤了自家和气。女儿累了.......”

轻唤婢女，林洛灵犹如个失了魂魄的人，被搀扶着，步履虚浮而去

一旁的林洛雪见状，连忙追了出去生怕出什么事：“灵儿，慢些。”回身向父母道：“我去照顾妹妹，爹娘还请宽心。”

二人离去，屋内只剩下面色沉重的林文士，跟那已是愁容满面的林夫人。

林夫人握紧了袖子，担忧道：“老爷，你不是不知道咱们灵儿的事。这万一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

林夫人不敢想象，一个失贞女子在皇宫内，会面临什么。

林文士平息心中怒意，不慌不忙道：“夫人别担心，灵儿的幸福算是已有了着落了。”

林文士长年经商，什么人没见过。只要看一眼就知你是忠是奸，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来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林天扬招来的那些江湖猛士，虽说带着杀气，也并无伤人的意思。不过是为了钱财抛头颅洒热血，顺便振振自己的威风。因此林文士才没有理论，任由林天扬去做。

凌易是个心善，直肠子的人。任谁都能一眼看到底，更是皇嗣中出了名的淳朴孝顺，只不过这名声有些风流。

别说王公贵族，就是普通人家都是有花天酒地的主儿。观察下来，凌易也并不是那么薄情寡义之人。

发生这种事情，若是凌易不喜欢灵儿，仗着皇嗣身份，官府最后也要不了凌易的命。还没等告上朝廷，只怕林家早已满门覆灭。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统治者的花言巧语，从古到今，只有皇帝杀皇子，从没有百姓斩贵族。

看着眼前的圣旨，林文士的心顿时宽慰了不少。伴君如伴虎，总比被虎吞噬好得多。

小心翼翼的卷起圣旨，供在堂前。

林文士朝着圣旨拜了三拜，道：“夫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不幸，说不定是大幸。”

林夫人听了讶异，惊道：“老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林文士严肃的脸上，此时也是带上了微笑，道：“你可知这十五是什么人？”

林夫人摇摇头，不知林文士为何又从秀王爷转到了十五，面色鄙夷，道：“她虽是中过巾帼之举，但终究是个无耻之徒，干出这等事.......”

话未说完就被林文士厉声打断，道：“住口！”

林夫人的话留在咽喉，面色一怔。

林文士压低了声音，接道：“夫人，这祸从口出，这等话以后休说！”手按在那金黄色的圣旨上，面色带着一丝凝重。

“姐！若是换了你，你会甘心嫁给那个秀王吗？”

在清池的庭院旁，林家姐妹二人坐在被池水包围的小亭子里。

林洛灵坐在亭子中央，面色惨白无华，没有一丝生机，道：“难道除了遵从圣旨，就没有别的选择。”

林洛雪冷静的心，也是凌乱如麻，坐在林洛灵身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道：“试问天下，哪个女儿家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哪怕那人是皇子皇孙。”怅然一叹。“只是......皇命难为。”

林洛灵语气激动，道：“那我就跑，跑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林洛雪摇头道：“这是皇上下的圣旨，若是到时候找不到人，也是抗旨不遵，到时候你叫爹娘如何交代。纵然你逃得掉，也会因此而连累了爹娘。”

林洛灵眸子暗淡，道：“是啊，我走了。爹娘完了，林家也完了。”苦笑道：“听说那个秀王最是风流，府中姬妾无数。好姐姐，你平时最是聪慧，难道现在也没办法了吗？”

池塘中失了光华的荷花，一如林洛灵的心境。

林洛雪不语，抗旨不遵，一律满门抄斩。若是别家的公子，凭着林家的钱财，可能还有的回转的余地。可如今赐婚的是皇嗣，不愿下嫁就是藐视皇族。

皇家之令，哪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想到这，林洛雪也不由得重重的叹息。

林洛灵见姐姐叹息，心中也是凉了大半，手木然的垂下，呆呆的坐着。

二人就这么一直坐到深夜。林洛灵心如死灰，林洛雪也是无从宽慰。

直到管家来提醒，二人才回到房中。

三更梆子已经敲过，林洛雪伤了一天的神也是沉沉睡去。

夜半无人，凌夜才缓缓从窗外跃入，轻轻走至林洛雪床前。

自从发生迷香之事以来，林洛灵总是不敢单独入睡，总要有个人陪着。平时都是丫鬟，而今天圣旨一到，林洛灵心绪更是低落，自然就拉了林洛雪来陪她。

凌夜轻轻拍了拍床沿。

林洛雪听见异响，微睁眼眸，见眼前站立着一个黑影，立刻一惊。正要高声叫喊，就被凌夜一下子捂住了嘴。

凌夜伸手示意其噤声。

林洛雪看清来人，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凌夜见她认出了自己也是放开了手，指了指门外。

林洛雪起身换上衣裳，平复了心情，走了门外，没有惊动林洛灵。

一出门就看见凌夜站在护栏一侧，皱眉轻声说道：“少侠夜探女子香闺，可知大为不敬？”

凌夜没有回身，细声道：“什么也别问，什么话都别说。大小姐只须站在这里，稍后方知一切。若有不敬之处，十四日后自会请罪。”

林洛雪不解，但也是站着，没有说话。

这个人，为何总是这么神秘？

心中好奇心升起，她有预感，将要发生的事情，会分外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