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嘴角抽了抽，刚想抬手敲她的脑袋，却忽然看见，她眼角似乎是湿了湿。

“巫咸，这是？”阿摇看着眼前这座山，眼睛里有一点迷茫。

巫咸笑了笑，“这座山是送给你的。”

眼前的场景，阿摇觉得，自己甚至快要找不到词语来描述。

她从前跟巫咸说过，待有一日，她能修成鸾凤，就定要寻个最美的地方，饮酒纵歌，清风为伴，然后也算是无憾了。

她还说过什么，都有些忘了。

可现在，巫咸似乎是替她记着了。

那座山，有她最喜欢的老树，溪流，还有漂亮的亭阁，而最最让她移不开眼的，是那一处高高的观景台。

观景台的形状，是鸾凤。

巨大的鸾凤，逼真生动的立在那里，宛若要腾飞的样子。

阿摇看了好大一会，偏过头，对着巫咸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地方的？”

巫咸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本是想说，准备很久很久了，在她跟帝君认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地方。

可后来，巫咸只是弯了弯嘴角，笑道：“这儿原本就不错，所以我稍微改造了些，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阿摇有些将信将疑，但这都不重要。

“巫咸，我们过去玩吧。”阿摇边跑边回过头对着巫咸喊道。

巫咸看着阿摇脸上的笑意，忽然觉得心头有着轻松下来了。

阿摇自打来了灵山，就对自己，似乎隐隐有些疏离，而方才她的笑容，才终于让他找回了以前他们两个在一起相处时的愉悦感觉。

“小笨鸟，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巫咸嘴角噙着笑意，问旁边的阿摇道。

阿摇张开双手，迎着凉凉的风，声音干净而清澈，“我自然记得啊，总有一天，我会化作鸾凤，自由的去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巫咸看着她，也附和道：“我相信小笨鸟，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摇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有名字了，叫阿摇。”

听到阿摇这么强调她的名字，巫咸只觉得心头不适。

“你师父给你取名字，怎的这么随意？”

阿摇撇撇嘴，“你别这么说我师父，我是在招摇山出生的，名字叫阿摇，也挺好的啊。”

阿摇，阿摇。巫咸念着这个名字，唇角忽地溢出了一抹冷意，他怎么记得，在万古之前，还有一人，名字中也带着瑶呢。

那人名唤水瑶，而如今他的小笨鸟，名唤阿摇。

水瑶，阿摇，两个人，还都与帝君有关系。当真是，让人觉得微妙。

“罢了，你喜欢就好。”最后，巫咸这么说道。

阿摇在观景台看了好大一会，忽地神色认真的盯着巫咸问道：“巫咸，你说我就这么跳下去，应该是没事的吧。”

巫咸忍不住笑了，“这儿可是很高的，你万一摔了，别哭啊。”

阿摇被他这么嘲讽，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然后就直接跳了下去。

腾在半空中时，阿摇刚要撑开翅膀，却忽地被一人拦腰搂住。

阿摇看清那人的面容，小脸上还是气恼的表情，“我一个人也不会摔！”

她虽然法力低微，但毕竟是只小念怪啊，怎可能连飞都不会？！

巫咸紧搂着她，低沉好听的嗓音响在她耳畔，“我知你不会摔着了，可我，还是担心。”

阿摇见过许多样子的巫咸，且大多都是不正经的样子，而如今这样似乎含了脉脉温情的样子，她只觉得，有些不习惯。

巫咸抱着她落了地，见她脸上难得有了淡淡的绯意，忍不住笑道：“怎的，阿摇这是对我动心了。”

阿摇丢给他一个白眼，“你想太多了，懒得理你。”

说着，就绕过他，去了其他地方。

“巫咸，这儿竟然还有温泉啊。”阿摇指着眼前还冒着白气的泉水，讶异道。

巫咸只点了点头，然后慢慢道：“你看那泉水底下。”

阿摇睁大了双眼，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新奇的事。

那泉水底下，生满了白色的小花，而那白花丛中，则是游行着一种身子呈现如琉璃般好看颜色的鱼儿。

巫咸看着那鱼儿，跟阿摇解释道：“花生鱼，鱼儿死后，化作白花。”

阿摇怔怔的看了一会，“什么意思？”

巫咸敲了敲她的脑袋，“这鱼儿的寿命极短，只能存活三天，三天后，鱼儿的尸体便会消失，而消失后的地方，则又会生出一朵花儿来，花儿也是一样，存活三天后，便生出一条鱼儿。”

阿摇听的有些呆，“那这样的话，鱼儿跟花儿岂不是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死亡？”

巫咸摇了摇头，脸色难得有了几分认真，“那也不一定啊，也许，那新生的鱼儿，跟花儿，许从前都没半点联系。”

阿摇听的似懂非懂，在脑海里纠结了好半晌，才道：“若真能重新活一遍，也该和过去作别吧。”

巫咸听着她的话，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阿摇接着又道：“我觉得，比如我啊，就喜欢活在当下，不去想太多，如今我有师父，师弟，还有你这个朋友，已经觉得很好了。”

巫咸弯了弯嘴角，然后道：“确实很好了，不想太多，反而能开心一些。”

“巫咸，来，洗洗脸。”阿摇忽地掬了一掌的水，然后都洒在了巫咸脸上。

那水温温热热的，突然被洒在脸上，惊了巫咸一跳。

抬眸看着阿摇狡黠的笑意，巫咸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也学着她，掬了水洒过去。

这样的游戏，从前在招摇山，他们玩过许多次，而自从阿摇去了长留后，就没再玩过了。

“巫咸，你就不能让着我点！”阿摇被洒湿了衣服，登时就恼了。

而巫咸却只大笑着看着她，半分让她的意思都没有。

阿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当下就又开始掬起水，还击了过去。

两个人对着洒水，没多大会，就都是一副湿淋淋的样子了。

“罢了罢了，不玩了。”巫咸最先叫停道：“再玩下去，就回不去了。”

阿摇也是玩累了，坐在身后的软草上，笑着看向巫咸，“巫咸，快些帮我弄干吧。”

说完，还自觉的把自己的双手伸了过去。

巫咸坐在她身旁，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手中动作确实没怎么停顿，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传着内力，帮她帮把身上的衣服给烘干。

“巫咸啊。”阿摇眯着双眼，看着身旁的男子，弯着嘴角轻声道：“我们认识好久了呢。”

巫咸点了点头，看着她疑惑道：“是啊，怎么了？”

阿摇抽出被他紧握着的手，然后道：“没怎么，就是忽然好奇，当初你怎么会喜欢跟我玩啊？”

巫咸的身份，从前他自己便说过，只是那时，她并不信，只当他不过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自由惯了的，所以才会时常来招摇与她一起玩。

可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那般尊贵，身旁，又怎会缺朋友呢。

巫咸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回避，但瞧着阿摇的眼神，还是开口道：“当时啊，我也是偶然去了招摇山的，没成想，还碰见了只小笨鸟呢，一开始只觉得小笨鸟可真有趣，后来……”

阿摇等了半天，也没听他说后来怎么样了，于是忍不住说道：“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啊。”

巫咸笑了笑，“后来啊，那只小笨鸟，还是很有趣啊，我心下喜欢，就一直陪着她了。”

阿摇瞪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对你这个回答，我一点，都，不，喜欢！”

巫咸就喜欢看她这副恼了的小样子，“我喜欢就成。”

两人这么闹了一会，阿摇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怎么办？”

巫咸瞧了眼天色，然后道：“你且睡吧，待会我把你叫醒。”

阿摇听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躺在了软草上，然后闭眼睡起来。

巫咸听着熟睡的均匀呼吸声，忍不住轻声道：“小笨鸟，你倒是跟以前一样，对我，从来都是这么不设防的样子。”

阿摇睡起来的时候，面容恬静美好，让人瞧着，就觉得心头都软了。

巫咸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声音轻的，如一根羽毛坠地般，“小笨鸟，我其实，很想跟你住在这里，没旁的人来打扰，也没那些旁的事缠着，只简简单单的，我不是什么灵山之主，你，你也只是身世干净的小鸟儿，那该多好啊。”

天色快黑的时候，巫咸本是想把阿摇唤醒的，可瞧着她睡的香甜，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想了想，还是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飞身离开了。

回樱宫里，少昊瞧着巫咸抱着阿摇回来，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帝君，你家徒儿我送来了。”巫咸的声音依旧放的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阿摇。

少昊看着他，语气淡漠道：“有劳。”

巫咸嘴角噙了笑，“帝君是想让我把阿摇放在地上么？”

站在师父身旁的止渊，怔怔的看着这两人，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怎的每次都觉得，师父，山主，司神，这三人只要一对上，那气氛就沉的吓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