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 池鱼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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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紫雾总算出了口恶气,怡然自得挑拣起桌上菜肴。阿罗不住暗赞,小丫头既美又媚,还这么泼辣够劲,当真勾魂。

衣云见薛紫雾食物入口,端起桌子上菜肴往杜林丰跟前地上一放,对薛紫雾方向尖声道:“这么糟糕的东西,喂你算了。人怎么能吃。”听了这话,杜林丰心情再麻木,此时也不禁转成悲哀,就这么一会工夫,自己居然连人都不是了。

薛紫雾不明所以,但仍不甘示弱回道:“连人都分不清,还能分得出食物好坏?”衣云咯咯笑回道:“把魔头当成人,是不是有人自己也入魔了。”薛紫雾愕然看向杜林丰,但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杜林丰哪点象魔头,求助地将目光转向阿罗。

阿罗心里一阵猛跳,顶不住诱惑,吃吃道:“啊,啊,我这兄弟只是着了心魔,其实还不算魔头。”话才出口,阿罗在心里连连骂自己,怎么让个小丫头给迷住心窍,丢脸呀。

薛紫雾闻言又惊又怒,指着阿罗和衣云尖叫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中了心魔还能不是魔头!魔头现世就该尽早诛杀,你们却一个给魔头送吃,一个带着魔头在身边招摇,我看你们也都入魔成魔头了。”阿罗听着一怒:“臭丫头敢骂老子,老子非把你做成元婴傀儡不可。”但一转念,阿罗又觉得,这么千娇百媚小美人做成傀儡太可惜。脑子里不断转着如何处置小美人的念头,阿罗沉着脸没敢吭气。

衣云闻言怒气上冲,也尖声叫道:“我喂魔头就成魔头了,那是不是喂牲口的就成牲口了?”

薛紫雾一时理屈,涨红脸道:“既然你说你不是魔头,那把魔头杀了。”

“凭什么你说杀就杀,我偏不杀又怎样?”衣云盛气道。

“好,既然你不杀他,那我来。你就护着这小魔头吧。”薛紫雾气鼓鼓道。飞剑如紫色流星朝杜林丰飞去。

二女不过一阵口角,杜林丰就面临杀身之祸。

薛紫雾说动手就动手,衣云怒气上涌,也扬手放出飞剑,一团白色云雾撞向紫色流星。云雾紧紧缠住流星,流星紫色光芒挣扎一会,渐渐黯淡下去。薛紫雾哼了一声,将飞剑收回。衣云也顺势收回飞剑,得意道:“姑娘说不杀,那就什么人都不能杀。”

薛紫雾满脸委屈,转头道:“天修子师兄,你说这魔头该不该杀?”天修子正容道:“我辈正派弟子降妖伏魔乃是分内之事。衣云师妹,你就不要护着这小魔头了。”得到天修子支持,薛紫雾微有得色。

衣云冷冷道:“你们说杀就杀,也不问问人家自己人愿不愿意。”

薛紫雾这才留心这边三人。阿罗不过是个小小的化婴期修行者,薛紫雾目光直接忽略掉他,朝莫测高深的和尚看来。和尚目光虽然色迷迷的,但薛紫雾不敢怠慢,娇声道:“大师,你来评评理,你说这魔头该杀不该杀?”

美人忽然垂青,智勇健心里既酥又麻,连忙答道:“魔头自然该杀。女菩萨风姿,啊,不,女菩萨嫉恶如仇,好生让人仰慕。”

又得到和尚支持,薛紫雾完全挺直腰杆,得意道:“怎么样,大家都同意了。”衣云不依不饶道:“人家那边还有人呢。”

薛紫雾这才象是注意到阿罗,不耐道:“这位师兄当然也是同意的。”

被人如此忽视,阿罗心里忍不住叫骂:“贱女人,老子好不容易捡到的宝,你说杀就杀。小心老子一发狠,真的把你做成傀儡。”肚里虽然骂得厉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阿罗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

智勇健为讨薛紫雾欢心,咳嗽一声,正容对阿罗道:“施主,是到大义灭亲的时候了,不要犹豫不决了。”

阿罗支支吾吾不敢回话。薛紫雾自然把这当作默许。

酒楼这时又走进几人。天修子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招呼。领头之人是剑一阁的大弟子李存真,其他几人分别是千峰门、观玄宗等门下弟子。天修子将李存真几人与薛紫雾一一引见,薛紫雾巧笑嫣然,和众人打着招呼。衣云被遗忘到一边,独自生着闷气。

见衣云还在和薛紫雾对峙,天修子打圆场道:“衣云师妹,何必为一个小小魔头怄气。不如这样,我们请新来的几位道友评判,如果他们一致认为该杀,那就杀了这个魔头,大家干净;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放他去,这样如何?”薛紫雾这时已成众人焦点,乐得大方,当即点头同意。衣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新来几人见状询问。天修子将来龙去脉叙说一道。李存真剑眉立时竖了起来,当即说道:“这个魔头应该除掉。衣云师姐屡屡袒护魔头实在是不对。”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同意杀掉杜林丰。

薛紫雾满脸笑意看着衣云。这情形落在阿罗眼里,一阵气恼涌上心头。“贱人,老子的奴才让你说杀就杀了,看老子将来怎么收拾你。”阿罗心里不住暗骂。可骂归骂,心里的气恼始终压不住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时,杜林丰的心情难以形容,修仙修出这么一个结果,不由得后悔,早知道是这么一个下场,不如当初和萧大哥一起轰轰烈烈战死沙场算了。俊陵,此生恐怕再也难以相见了。

众人话语都含着指责之意,衣云心里委屈,眼圈一红,哽咽着负气道:“好。你们这么多人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姑娘今天豁出去了,偏不让你们如愿。”话未说完,突然拉起杜林丰向外飞去。

薛紫雾马上明白过来,大叫道:“她要带魔头逃跑,大家快追。”首先向外追去。天修子,李存真几人跟着薛紫雾追出去。智勇健不愿舍弃小美人,也随后追出。阿罗迟疑一下,心里觉得不舍,微微拉开点距离跟在后面。

风呼呼拍在脸上,麻木间,杜林丰骤然清醒过来。不管衣云什么目的,终究是在帮他逃命,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他振作起精神,发力在空中飞行。少了一个人的重量,衣云飞剑一轻,速度快起来,追踪之人不过片刻就被甩开一小段距离。

薛紫雾后面看得着急,抱怨道:“诸位师兄,再快些啊!你们怎么这么没用,妖女和魔头就要跑了。”天修子和李存真几人给说得脸上无光,运足功力驾驭飞剑追赶。

小美人着急上火,为讨她欢心,智勇健不再流连身边不去,存心卖弄,道一声女菩萨不用着急,哈哈一笑,僧袍一闪,和尚一跃而出到了前方,拦在衣云和杜林丰面前。

“阿弥陀佛,女菩萨还是不要跑了。快把魔头留下,贫僧不追究你的过失。不过女菩萨戾气太重,贫僧要留你三年,待女菩萨消去戾气后,贫僧就会放你离去。”智勇健成竹在胸,正气凛然向衣云说道。

衣云心一沉,想不到这个腌臜和尚如此高深莫测。听到和尚要扣留自己三年,衣云又羞又怒,把心一横,弹指射出一枚玉符。智勇健根本不将这人间小玩意放在眼里,看看薛紫雾他们赶上,嘴角斜出一丝笑意,有心卖弄,只是运起一层浅浅真气护住身体,准备硬抗这一下。

玉符未到身前就一闪爆开。爆开那一瞬,智勇健突然发现不对,爆发之力浩瀚无比,根本不是人间所能具有的威力。和尚真气全力运转,急忙护住身体,同时尽最大努力向外瞬移出去。

闪闪之下,玉符化作无数星辰。星辰一闪间突然急剧膨胀,射出刺目光芒。光芒交织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光球。“轰隆”一声,光球剧烈炸裂开。

太鹄城的历史永远记住了这一天。

“是日,天生二日,巨雷轰鸣,全城俱惊。”

一声闷哼,智勇健在空中连连翻滚,被远远炸飞。他虽然见机得快,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一击,一边在空中翻滚着,一边吐着鲜血,五脏六腑烧着一般灼人得难受。衣云借着爆炸的混乱,悄悄又打出一枚报讯玉符。白光一闪,玉符消失不见。衣云拉住杜林丰,从玉符炸出的缺口飞出。

智勇健翻滚着停下,伸手擦去嘴上血迹,脸上又惊又怒。和尚受伤不轻。这点伤要是放在从前,不过调息几下就可痊愈,可是现在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恢复过来的。智勇健暗暗叫苦,对衣云恼怒不已,看清她逃跑方向,咬牙忍疼尾随而来。

衣云见智勇健追近,慌忙又打出一枚玉符。智勇健再不敢怠慢,运气全力抵挡,发出掌心雷劈向玉符。玉符一闪消失在雷中不见,没有了前次的强大威力,和尚的掌心雷直接将玉符击得灰飞烟灭。衣云接着连连向和尚掷出玉符,智勇健小心一一以掌心雷击破。

再没见到威力巨大的攻击,智勇健放心一跃飞到衣云前方拦住,咬牙切齿道:“妖女,还想逃吗?”衣云急忙掉头向后。但身后的空间猝然如凝固了一般无法穿越。上下左右都试过一遍,衣云只觉身周越来越紧,绝望发现,周围的空间竟完全让和尚禁锢住了。

杜林丰见衣云被困,急忙朝她飞,却被空间挡住。情急之下,杜林丰运转真气,丝丝蒙荒气呼应着涌来,坚硬的空间变得粘稠,粘稠的空间又逐渐变得稀松,禁锢的空间变得如稀释过的浆糊般。杜林丰展动身躯,如鱼一般向衣云游过去。

见着有人竟然能够突破自己的禁制,智勇健大吃一惊,心里不服气,不断强化禁制,要将杜林丰一起禁锢住。这一发力,少了真气护体,身上的伤疼了起来。

身周空间又粘稠起来,身体的移动越来越困难,杜林丰觉得行进越来越吃力,几乎又要被禁锢住。没有更多办法,他只得将身心完全沉浸到蒙荒气里,向蒙荒气求助。浩渺无边的蒙荒气波动起来,心神随着蒙荒气起伏传向四面,恍惚间,杜林丰有了种无所不在的感觉,一切禁锢在蒙荒气的海潮里似乎都如同虚设。将心念转向衣云,杜林丰试着随着蒙荒气起伏。蒙荒气潮涌着,推动着杜林丰流过粘稠的空间,到达她身边。衣云目瞪口呆望着,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魔头会有这样的本事。

不及多说,杜林丰将真气圈罩住衣云,带着她向外流。多了一个人,负荷似乎也大了一分,蒙荒气的起伏不再轻盈,杜林丰没有进来那般轻松。空间的拉扯力大了许多,速度跟着慢了下来,但两人仍坚持向外挣扎着。这番景象落在智勇健眼里却哪里了得。不服这口气,和尚忍疼不住打出禁制,强化禁锢的空间。但杜林丰仍然没有停下,还在一点点向外挣脱。

天修子几人远远隔在外面,干着急却无计可施。见识到智勇健本事,薛紫雾再不敢轻视和尚。看见杜林丰带着衣云游走,薛紫雾着急叫道:“大师快想办法,魔头和妖女就要逃出去了。”加了那么多禁制依然阻挡不住杜林丰,智勇健颇觉脸上无光。小美人又不断在身边催促,和尚心里烦躁起来。

天修子、李存真几人束手无策围在外边,薛紫雾见几人追不上魔头,心里颇为不屑,忍不住出言奚落道:“你们怎么这么无用,连这么个小魔头都对付不了。如果不是有大师在,魔头和妖女不就在眼皮底下逃了。”话刚说完,杜林丰发狠一挣,突破到禁锢空间的边缘。薛紫雾见着惊叫道:“大师小心,魔头就要逃了。”

小美人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耳里,智勇健心里渐渐焦灼。刚才挨妖女打了一记已经脸上无光了,现在如果让魔头在眼皮底下溜出去,自己岂不是和那几人一般无用,小美人不就要瞧不起自己了!

耐心终于耗尽。智勇健一连打出几个禁制,狰狞道:“妖女,天堂有路你不进。佛爷好心收留,你偏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佛爷手下不留情了。佛爷今天就把你和这魔头一起超度了。”

薛紫雾欢声道:“妖女,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佛爷就要施展大神通了。”

智勇健抖擞精神,三道紫红色火焰从掌心、嘴里喷出。三条火龙翻腾着朝杜林丰和衣云缓缓扑去。放出火焰,智勇健一声阿弥陀佛,慈悲道:“上天慈悲,让贫僧的地狱业火焚尽你的一切罪恶吧。”和尚嘴里喃喃有声,默默念起经文,火龙随经文不断膨胀。

火龙招摇着,缓缓飞来。杜林丰竭力运气抵挡火龙逼近。真气虽能化掉薄薄一层火焰,不过却是杯水车薪而已。智勇健双唇一阵蠕动,经文嗡嗡蝇出。在经文催动下,火焰顿时张开成一片。高温炙烤下,真气大量消耗,杜林丰只觉再难以支撑。

灼尽一切的高温越逼越近。

阿罗远远瞧着,杜林丰难逃此劫,心疼不已。薛紫雾却满脸崇拜盯着智勇健,看着衣云痛苦的表情,得意道:“妖女,这就是你袒护魔头的下场。有大师在,你们休想逃脱。”

火龙包围中,衣云突然高声尖叫道:“姐姐,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在这了。”

听着这垂死尖叫,薛紫雾幸灾乐祸笑道:“晚了,现在喊谁都没用了。”

话声未落,满天星雨突然倾泻而下,往火焰上落去。闪亮的雨水打在上面,火龙噗噗熄灭,身形一刹变得七零八落。“嗷!”智勇健胸口如中巨锤,嘴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火龙随即熄灭。

绝望焦急从脸上一扫而空,衣云欢喜大叫:“姐姐,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形势突然转变,薛紫雾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看着衣云。

杜林丰身上压力陡然消失,身体一软,差点虚脱倒下。蒙荒气涌进体内,这才渐渐恢复。衣云丢下杜林丰,欢喜扑向一团星光。杜林丰凝目注视,星光阻断不住视线,星光后的人影出现在眼里。天地似乎都要失去色彩。脑子“嗡”地一震响了,杜林丰忘了一切,呆呆注视着星光中人影。

那一头,智勇健又吐出一口鲜血,心里又惊又怒。地狱业火轻易就被破去,眼看伏诛的魔头逃出生天,自己又受了伤,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如今之计,只有先将对方强援击杀才行。打定主意,智勇健默默运起大悲摧心掌,突然发力向星光偷袭去。

星光中人猛然警觉,一挥袖,一道星河朝智勇健奔流而来。智勇健大悲掌力幻化出万丈佛光,佛光中隐隐端坐佛影,佛光如堤坝般挡住星河。星河受到阻挡,平静的河流暴怒起来,星河之水越积越高,不断汹涌冲击佛光堤坝。智勇健连续两次受伤,后力难续,在星河冲击下,渐渐支持不住。

点点黑斑在蒙蒙佛光上出现。黑斑越来越大,将黄色的佛光侵吞。支离破碎的佛光忍不住抖了起来,一闪之下猛地崩溃垮塌。奔腾的星河趁势越过,翻滚着卷向和尚。

星河席卷而上卷住智勇健。智勇健翻个跟斗,如洪水中绝望的溺水者,跟着洪水翻滚,眼看就要被吞没。就在这时,泛滥的星河突然散发出一阵夺目星辉,闪烁几下蓦然消失不见,彻底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智勇健在生死线上打了个转,终于转了回来。虽说保住性命,身上伤势却更为沉重,和尚暗暗叫苦。

仙界中人怎么袒护起魔头来了?智勇健浑身抖动着,忧心忡忡。如此一来正道式微,魔道就要嚣张。如今该如何是好?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照说今天就该舍身卫道。想到这里,智勇健犹豫起来。正犹豫间,他突然省悟,自己身负佛尊重要任务,大好身躯如何能断送到这么一个小小魔头身上?智勇健胆寒地扫眼星光,又恨恨地看眼呆立的杜林丰,然后佛光一闪,一声不响凭空消失。

“和尚跑了!这个和尚坏死了,姐姐你怎么放他跑了?”衣云看到不满嚷道。

和尚突然跑了,薛紫雾楞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天修子突然想起什么,上前对星光施礼道:“敢问仙子可是浣星师姐?”衣云忘了刚才危险,得意接口道:“我姐姐现在是仙界的瑶光仙子了。”天修子听了仰慕道:“浣星师姐当年是修真界的绝世天才,才貌无双,不过短短数百年就飞升仙界,实在是羡煞人了。今天见到仙子,真是太幸运了。”

李存真几人这时也醒悟过来,上前见礼。薛紫雾犹犹豫豫飞过来。衣云重重哼了一声。

浣星这时回答道:“天修子师弟过奖了。其实你师父才是天才,能有这样的师父,真正让人羡慕。”天修子渴慕地望向星光,心里对浣星的话却颇不以为然。浣星突然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弄得和我妹妹生死相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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