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一 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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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似乎异常紧急,杜林丰虽无把握制住阿罗,但眼见他要对薛紫雾下手,当机立断收起束魂丝,挥手朝阿罗投去。

束魂丝轻轻飞出,悄无声息到了阿罗头顶,蛇一般摇摆着隐没入脑。阿罗正伸头张望,陡然惊觉,护身真气急转,入脑大半的束魂丝被牢牢卡住,只留一截尾巴在外摇摆。阿罗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盯着杜林丰。杜林丰不敢怠慢,趁着阿罗还没完全清醒扑了过去。阿罗法宝众多,手段多变,杜林丰仔细思量过,自己在法宝比拼上一窍不通,只有贴身肉搏才能克制住他长处,发挥出自己真气源源不绝的优势,这才有几分胜算。

眼见杜林丰飞来,顾不得多想为何,阿罗张嘴吐出一张银色大网,兜头罩去。这是一元宗的地盘,他可不敢使用飞剑之类过于显眼法宝,如果因此招来一元宗的人,麻烦就大了。如今之计,阿罗只是希望速战速决,尽快将杜林丰拿下。在这样近距离下,银蛛网从不落空。

银蛛网闪闪飞来,杜林丰急忙转向躲避。但刚调个头,银蛛网就缠了上来。杜林丰双臂乱舞拉扯,却无济于事,银蛛网牢牢裹住身体收紧,只漏了双臂在外。银蛛网顾不得在外的双臂,往里收缩陷入皮肉之中,杜林丰浑身疼痛,悬在空中挣扎。阿罗见银蛛网不足以制住杜林丰,试了试束魂丝,见还能用,不及多想他为何可以解脱,顺手将束魂丝投出。束魂丝袅袅飞回,重没入杜林丰脑中,杜林丰渐渐停下挣扎。

两件法宝缚住杜林丰,阿罗这才放心飞过来,恼怒地挥拳朝杜林丰脸上击去。本该僵住的杜林丰双手忽然动了,一把紧紧搂住阿罗。阿罗大惊失色,发狠催动束魂丝和银蛛网。银蛛网越收越紧。杜林丰被紧紧缠住,浑身疼痛,难以动弹。阿罗玩命挥舞双臂,不住往杜林丰头上身上打。

杜林丰暗道不妙,只能靠双臂使力抱住,死死卡住阿罗腰身不放。阿罗真气受阻,再不能御风浮在空中,只好将浑身重量压在杜林丰身上。杜林丰被银蛛网缠得辛苦,顾不上飘浮一头落下。二人从半空摔落山腰,扭打几下,交缠着向山脚滚落。

换作常人,这一阵摔打早就变成肉泥。但二人筋骨结实,压根没将这点翻滚放在眼里。阿罗疯了般挥舞双拳击打,杜林丰只能拼命躲闪。落空的拳头捶到山石上,山石碎成无数碎屑。打过一阵,阿罗越打越惊,他每一拳力道何止千斤,杜林丰居然硬生生抗了下来。今日之事看来麻烦了。恶念渐起,阿罗再无心收服这个宝贝奴才,悄悄将暗日剑运到指间,夹在拳头缝里,朝杜林丰击来。

如此近距离击打,护身真气挡不住暗日剑锋芒,暗日剑随着拳击不断刺入身体。剑身每一离体,血花就跟着飞溅而出;每刺入一次,一股阴毒劲力就朝内腑和识海攻去。杜林丰越来越急,这样干挨打下去,就算蒙荒气再充沛,也顶不了太久。情急之下,他悄悄将束魂丝运到手心,趁阿罗挥拳,松开抱住他的右手,挥拳迎头击去。阿罗没料到杜林丰反击,不及躲闪,拳头正正击中面门,拳劲击破护身真气,将束魂丝送入。束魂丝从阿罗眼睛溜入脑中,死死缠住神念。阿罗的动作突然停滞,打斗戛然而止。

银蛛网失去操控,松下来软绵绵脱落到地。杜林丰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仰望无限星空,静静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这样街头无赖斗殴的战斗情形,修真界恐怕还是头一回出现。身边,阿罗忽然有了点动静,杜林丰立刻警惕起来。束魂丝里,阿罗的心念手忙脚乱,正在试图收回法宝。杜林丰哑然失笑,动念除去这股心念。阿罗又安静地僵卧住。

伤势渐渐复原。杜林丰翻身坐起,现在,该了解一下阿罗和他带来的这个世界了。杜林丰放开束魂丝对阿罗上身的控制,阿罗猛睁眼,惊疑地打量杜林丰一眼,头一低半拉身钻入地下,但下半身却卡在地面不得下去,双脚在外乱蹬。挣扎一阵,半身始终无法遁去,他这才从地下爬出,脸如死灰看着杜林丰。

“你说你是大魔王阿伽罗?”待阿罗停止挣扎,杜林丰这才发问。阿罗心里巨震:“完了,老子完了。老子得意忘形,这样大秘密都说给这小子。想不到阴沟里翻船,现在什么都完了。”阿罗面色沮丧,不言不语。

“说老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杜林丰厉声追问。阿罗心里一动:“这小子不相信老子是阿伽罗!还有扳本机会。现在说不得,先忍一时胯下之辱,将来翻本时,老子再加倍报今日之仇。”计较已定,阿罗当即做出难为情样,吞吞吐吐道:“我只是修行者阿罗。”

“那为何又说是大魔王阿伽罗?”杜林丰紧追不舍。阿罗眼珠一转,脱口道:“万道归魔。魔道是最终归宿。这世上无论仙道也好,佛道也罢,终究要归入至高无上魔道。大魔王阿伽罗是魔界至高存在,谁不对他仰慕万分?我不过忍不住,僭越用了他老人家名头。”

听阿罗吹嘘魔道,杜林丰不住皱眉。但听得仙道、佛道,自己从未听闻,杜林丰不由好奇。

“你说的仙道、佛道,还有这一元宗又是怎么一回事?”杜林丰不解问道。

阿罗心里不屑,这小子真是一窍不通,但性命捏在人家手里,却也不敢怠慢,眼珠转了几转,半真半假解释道:“一元宗不过是人间修真门派。修真是凡人修行进入仙佛界和至高魔界的起步阶段。仙佛的修真者修行的最后阶段是天劫,一旦渡过天劫,就可以成仙成佛。如果渡不过天劫,要不灰飞烟灭,要不转世重修。魔道则与仙佛道不同,大门始终敞开,只要有缘,不需天劫都能进入。即便仙佛两界中人,悟通天道后,免不了也要殊途同归最终升入魔道。”

杜林丰听着大谬不热,忍不住斥道:“你大赞魔道,为何品香阁里众人却如此痛恨魔头,非要斩尽杀绝不可?”

“那些人不懂道之精义,自以为掌握天道,对真正的道反而视而不见。为传伪道,他们自然要对正道横加杀灭了。”见杜林丰听得认真,阿罗舔舔嘴唇继续道,“魔道最是逍遥不过,也最是公平,只要你有力量,由你为所欲为,实在是世间极乐之道。”

杜林丰听着若有所思,想了会又问道:“魔道之中,力量弱的遇到力量强的又该如何,还能为所欲为吗?”

见他追问魔界道理,阿罗暗乐,继续道:“那当然是强者为尊了。弱者只有生杀予夺悉听强者尊便。”

“如此一来,弱者哪来的极乐逍遥?”杜林丰又问道。

阿罗嘎嘎大笑道:“弱者哪有什么资格极乐。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唯有强者才有极乐的权利。蝼蚁也来分享欢乐,那强者哪来的极乐?”

杜林丰默然半晌,心里琢磨:“如此一来,岂不是以天下人之苦成就一人极乐。如此极乐,其实是天下人的极苦极悲了。”阿罗见他不语,以为说动,暗自琢磨再加把劲把这小子勾入魔道。

“弱者得罪强者又该怎样?”杜林丰轻轻问道。

“杀!”阿罗毫不犹豫,蹦出杀气腾腾的一个字。

“原来这就是魔界!”杜林丰想道,“怪不得众人对魔物闻之色变,唯欲杀之而后快了。魔界的生存之道确实难以让人接受。”他不愿再多问魔界之事,将心思转回阿罗身上。“该如何处置这人呢?”杜林丰轻轻自言自语。

阿罗闻言大惊失色。这小子好不阴狠歹毒,拐弯抹角半天,就是要老子说出杀自己的话来。现在话已出口,却该如何处置?阿罗拼命转着脑筋。

“总不能如魔道般恃强凌弱杀了此人,那样自己不就和魔物没有什么区别?但也不能放了他。此人心术不正,信奉魔道,如果放了,少不得祸害人。他既被束魂丝制住,看来只能由自己看管了。希望他慢慢能够教化,将来如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时再将他释放吧。”杜林丰计议已定,将目光投向阿罗。

阿罗脸色惨白,心怦怦直跳。生死关头来了,千万保住性命。两眼一挤,泪水滚滚流下,阿罗哭泣着道:“千万不要杀我。你放了我,你就是大哥,不,你就是主人,我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奴才!”

杜林丰忙道:“别哭了,我不杀你,也不要你当奴才。但你从今往后得跟着我,好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要再迷恋魔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闻言,阿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心里由极悲转回极乐,不住后怕:“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傻,平白无故就放过自己。老子还以为栽这了。不当主人,当大哥好了,以后小弟有事,你这当大哥的可要有本事罩得住才行。”

带着满脸泪痕,阿罗欣喜道:“大哥,你就是我大哥。想不到我阿罗又有亲人了。小弟今后追随大哥,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大哥现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杜林丰这才松开束魂丝。阿罗慢慢从地上爬起。性命无虞了,恼火忍不住悄悄升起。阿罗愤愤想着:“臭小子居然用老子的法宝降住老子。老子栽到家了。哼,想当大哥,还要老子重新做人,做梦去吧。老子堂堂大魔王改过自新?!倒是你小子要小心,有老子这个魔王在跟前,迟早把你魔化了。那时老子要是留下你性命,你就跟老子重新做魔吧!”阿罗打着鬼主意,不住冷笑。

阿罗这些鬼心思杜林丰哪里能知。重获自由,他现在心里舒畅而又茫然着,面对宽广而陌生的世界,下一步该迈向哪,没有一点主意。没有其他想法,他只想飞,自由地飞翔。一把拉起阿罗,杜林丰向天上飞去。阿罗猝不及防,吃了一惊,暗骂杜林丰是疯子。飞了一阵,阿罗小心提醒,一元宗山门附近不允许胡乱飞行。杜林丰调转方向,朝大陆边沿飞去。

蓝天,大海,白云,自由的飞鸟,海阔天空。尽情享受过自然的辽阔美丽,兴尽后,杜林丰心情渐渐平静,低下头想着心事,任由海风将自己带走。

阿罗突然觉得屈辱起来。堂堂大魔王被一个毛头小子擒获,还被迫当了小弟,天底下有比这更羞耻的事吗?怒气越来越大,心里恶意渐生。杜林丰不加防备飞在前面,飞剑只要一下就可以切下他的脑袋。阿罗心里比划了无数次,还是忍住了冲动。杜林丰护身真气太怪太强,阿罗没有把握可以一击毙命。束魂丝是个好宝贝,虽然是阿罗炼制,但要杀掉他同样不会含糊。

强劲的海风将杜林丰带回陆地。好不容易来七脉星一趟,总该见识一下当地风土人情,杜林丰飞落下来。

一家小小饭馆坐落前方,炊烟袅袅从厨房升起。

饮食对于修真者虽然可有可无,但美味的食物总能带来愉悦的体验,何况食物还是风土人情中最重要的一项,所以,没有几个修行者会拒绝新鲜的美味。杜林丰正要进门,忽然在门口停了下来。

“此处使用什么钱币?”他对阿罗问道。

“那还能用什么,黄金白银,走到哪这两样都能用。”阿罗回答道。

杜林丰仍然没有进去,盯着阿罗上下打量,不解道:“你那么多法宝财物都收在什么地方?”阿罗脸上一阵发白,心里恼火:“要打劫了!这小子动老子法宝的主意。”他挤出一副凄惨相,可怜兮兮道:“小弟不过家传几件不入流法宝,难入大哥法眼。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太大用处,留着不过睹物思人,留个念想而已。小弟如今跟了大哥,身上还缺一件大哥赐予的物品呢。”

似笑非笑盯着阿罗,杜林丰暗道,这个家伙实在多心,不过随口问一句,就编许多理由来挤兑人。瞧着阿罗的脸越来越苦,杜林丰解释道:“我身上银两都让你搜刮去了,现在向你借些银两。你身上没见包袱,东西都收什么地方去了?”

听得这番话,阿罗心里的大石落地,如释重负,一脸轻松道:“原来是要银子啊,这还不简单。”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阿罗指头在石头上一抹,石头变成银光闪闪一锭银子。

杜林丰惊讶道:“这样就变成真正的银子了?”阿罗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容易!金银都是天地间金性最强物质,一块小小土性石头,哪能轻易改变属性变成金银。这不过是个小小障眼法,糊弄平常人而已。过几天就会变回石头。”

“这怎么能行!这样岂不是欺骗人家。将来人家如果出了事关性命急事,偏偏手上拿的是这块假银子,岂不误了性命!你若跟着我,坑人骗人的事断不许为!”杜林丰正色道。

阿罗听着憋了一肚子邪火:“他人生死关我屁事。老子吃好喝好乐着了,那就天下快活了。臭小子假惺惺,假正经,从老子这敲诈银子装好人。哼,想要银子,没有。”牢骚归牢骚,磨蹭半天,畏于束魂丝的压迫,还是不情不愿拿出一锭成色最差的银子。杜林丰却还是拿眼上下打量。阿罗紧张起来,连忙道:“就这么家野店,这些银子绰绰有余了。”

“你身上东西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杜林丰又问道。阿罗心里冒火:“得了银子还不够!”但问题又不能不答,想了想,这才回答道:“这不过是袖里乾坤的法术而已,修行到了元婴阶段都会使。各人法术的使用方法都不一样,打听别人法术和袖里乾坤中的东西,这是修真界的禁忌。大哥行走在外千万谨记。”

这番言语甚是刁滑,杜林丰本想问问袖里乾坤如何施展,给阿罗话套住,不好再问。

小店客人不多,东西却新鲜美味。阿罗早已食指大动,食物上桌,闭目闻鉴一番,睁开眼却见杜林丰已尝过两样了。阿罗大怒,狗奴才差点骂出口,话未出口,突然省起,如今已经主客易位了,心里一时悲凉。再想想,那混蛋花的还是自己的银子,阿罗一时气不过,重重哼了一声。

杜林丰抬头看见,知道他气苦,劝道:“不用烦恼,快尝尝,味道不错。”阿罗赌气将头转到一边。老子偏不吃,怎么了!

邻桌两个鸡鸭贩子一旁聊着养鸡养鸭的琐事。两人碰了一杯,鸭贩子一口酒下肚,闲道:“鸭是有脾气的,要是生气了,可是什么东西都不吃。”

话落在耳里,杜林丰微微一笑。阿罗勃然大怒,心道:“这不是骂老子是鸭子吗!骂老子是扁毛畜生,哼,这还是老子的银子啊!老子这就吃,吃个干净。”阿罗气不过,回头操起筷子就往嘴里狠塞食物。

鸡贩子这时一抹嘴,接口道:“鸡就没关系,不管怎么着,只要有吃,你就是捆着它,它也会吃。”

阿罗突然顿住:“老子这不是又成鸡了吗?”

含着满嘴吃食,阿罗左右为难,傻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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