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是天圣虔诚信徒，将来少不得是天圣座下上宾，适才我多多冒犯，该罚，罚酒三杯。”阿罗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三杯一口灌下，然后又为乌德利斟上一杯酒恭敬递过去道：“乌教长为天圣教传教劳苦功高，来，我敬你一杯。”乌德利还没从恐惧中恢复，慌张拿起酒杯就喝，酒液噎到气管，憋得连连咳嗽。阿罗忙上前为他捶背。

葛鲜仁看着阿罗表现，惊讶得张大了嘴合不拢。这个阿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打老道认识阿罗起，就觉得这个家伙拎筋得难以对付，不知怎么回事，现在却和变了个人一般。确实，阿罗这等到了魔道极致的魔王已经有了充分的理性和耐性为了将来的长远私欲而牺牲一下眼前的小小私欲，否则他也不会放弃好好的魔王位置，非得跑到下界来当个混混。这点克己忍耐的功夫，对于阿罗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麻烦了。不过如此恭敬对待一个下界爬虫，对阿罗来讲，也是史无前例的事了。

“来，再来尝尝这个，完了还请乌教长指教，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管他说得对不对，总之一句话就是言者无罪。说得对的，咱们就坚持，不对的就改正。”阿罗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瞪着两只眼看着乌德利，心里实在是闹不清，假如乌德利说的没有道理，误了他的传教大事，是不是就该将他一剑砍了。

乌德利不知阿罗心里心思，见到圣使突然如此和蔼可亲，感动得掉下两滴眼泪，呜呜两下方才继续道：“小的蒙受天圣重恩，承受圣使大人如此厚爱，敢不肝脑涂地为我教效力。呜呜，圣使且听我细说……”乌德利呜咽两下，正要往下继续，却顿了下来。被阿罗这一打岔，他忘了刚才说到哪里去了。

“你就说说为何那吃不饱的九个不会跑到人家那里。”阿罗记得清楚，专门提醒一句。

“啊，就是这个。想当初，咱们羌然人人都分一个馍的时候，虽然人人都能吃饱，可依然逃亡不断，只见咱们这里人往外逃不见人家那里人往咱这里逃，此为何故，当然是人家那里有酒有肉，咱们这里却只有干馍吗。”乌德利心情渐渐平复，口舌开始伶俐。

“可他们难道就看不到那吃不饱的九个吗！”阿罗听到这里，微微有些脸黑。

“正是，他们正是看不到那吃不饱的九个。人谁不是想着往高处走呢，这世上人但凡看到人家那里有得好了，就以为都是好的了，谁会去管那不好的。人谁不羡慕贼吃肉的风光，可有谁见着贼挨打的苦处。人心大抵如此，既然想着要往高处走，就只看得到光鲜处的靓丽，谁去管他靓丽背后是些什么艰苦东西。这世上谁不知道十赌九输，可为何赌场依然熙来攘往人人皆趋之若鹜，还不就是人只见到想到赢钱的风光，有谁去管输钱的苦痛。人心大抵如此，只能见着好的，对那不好的不过视若不见。”

阿罗听得微微点头。

“咱们羌然人人都分他一个馍时，人人都吃得饱了，有谁会再想到饿肚子的苦。眼见得人家有酒有肉，咱们却只有干馍，人心哪里会满足，总要想去尝尝酒肉滋味。可咱们为了保证人人有馍，哪里还有多余东西去给他们酒肉。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咱们给不了肉，人家当然就要去找那有酒有肉之地投奔。如此信徒纷纷流失，咱们是拦都拦不住，这样下去，哪里对得起天圣光辉。”

“可他们有酒有肉，不过寥寥数人，大多数人不过挨饿，这些人跑去吃不到酒肉，难道不会后悔返回？”阿罗听得虽觉有理，但仍然有疑问。

“圣使所言极是，起初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但不料这些人跑出去以后，就算是挨冻受饿都不肯返回。小的为此也大惑不解过，为何这些人就是宁愿饿肚子也不愿回来。小的思前想后，总算明白过来，这都是个盼头之故。这些人虽然挨饿，但总觉得前面还有指望，挨饿不过一会，只要熬过这关，喝酒吃肉的好日子就会到来；而我羌然这里，虽然冻饿不虞，但永远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人总没个盼头，所以他们是宁愿在外挨冻受饿也不肯返回。”

“所以你就弄了个什么虔信初信出来喽。”阿罗若有所思道。

“正是如此，圣使大人圣明。咱们羌然从前不足之处就在于什么都一刀切一碗水端平，人过了一日，就知一辈子都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岂不一点盼头都不给人留下。人谁是甘于寂寞甘于平淡的，既然吃饱了肚子，当然总要有些其他想法，平淡得久了，日子变得难以忍受，往外闯闯看看的念头当然难以避免，自然要往外跑。所以小人就想出这个法子，让他们不用外逃，就能有个盼头，实施之后，果然不但没人再跑了，人家反而还往这边来了。”说到这，乌德利开始有些小小得意了。

“你将你那法子细细给我说来。”阿罗听得心动。

“是，小人这就详细道来。小人的办法就是根据信徒们信仰天圣程度分为四个等级，不同等级享有不同天圣恩宠，等级越高者，恩宠就越厚。普通信徒为初信着黄衣，仅享有最低恩宠；高一级者为普信，着灰衣，享有天圣恩宠略多于初信者；再高一等为笃信，不须劳作即可享有天圣完全恩宠；最高一等为虔信，那是天圣的宠儿，享有人间至高荣耀。每一等级并不固定，各等级人等都可以通过对天圣的更虔诚信仰进入更高一级信仰者之列，从而享有更多天圣恩宠。”

阿罗听得心里暗叹凑巧，他这魔王尚黑，这乌德利不知怎么搞的，越是信仰天圣虔诚的，身上穿的颜色就越深，这不巧到一块去了吗。

“这样你就能够保证那些初信就算饿肚子也不会外逃了吗？”

“那是当然，羌然已将指望盼头留给他们，只要各凭本事争取就能得到有酒有肉好日子，他们混不上好日子，那是他们没有本事，信仰天圣不够虔诚，走到哪里不都是个吃苦受穷的命，为何还要离开到外面去吃苦受罪。”乌德利回答得颇为自信。

“你这样虔信者可以有多少，笃信者又能有多少？”阿罗哪里关心信徒过得如何，他关心的是优质信徒的数量。

“羌然现在虔信者不超过二十人，笃信者不超过三百，其余十万八千人尽为普信和初信。”乌德利数字记得清楚，随口报了出来。

“什么，虔信和笃信者才这点，我要他们都是笃信以上！”阿罗一听就不满了，十多万信徒只给弄个三百来号虔诚灵魂，这如何能满足他的要求。

“万万不可！”乌德利听得脸色一变，急忙道。

“为何不可？”阿罗被乌德利反应激怒，又想变脸色了。

“如果人人都是笃信，那我羌然岂不又要变回人人分馍的境地，那时小的拿什么去满足这许多人？”

“可你也不能只弄这么几个虔诚信徒给天圣啊，要知道，天圣天堂大得很呢，就这些人在天堂里岂不冷清！”阿罗这时头脑冷静下来，没有再说漏了嘴。

“天圣慈悲，真难为了天圣大人一片苦心，不过这个不须圣使关心。”乌德利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笑意，阿罗看得心里不踏实起来，难道这个爬虫的心思他还有什么不曾看穿？

“其实，不管虔信也好，初信也罢，他们都是天圣的虔诚信徒，我相信，以他们的信仰之诚，完全都可以得到天圣天堂的接纳。”

“此话怎讲？”这话说到阿罗关心的重点，他的眼睛又瞪得圆了。

“其实，他们全都是虔诚信徒，就算都穿黑衣，都封作虔信又有何不可。只是那样一来，咱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好东西供养他们。东西有限，小的只好少封几个虔信，这样才能保证手上有足够财物给他们一个指望。所谓虔信者，当然是所有虔诚信徒中最为虔诚者，那些初信普信之所以不是虔信，不是因为他们不虔诚，而是因为他们比那些虔信者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能将这一点点赶上，他们也可以成为虔信。虔信的大门对他们始终都是打开的。”乌德利掐着一点指甲尖笑了。

阿罗看着乌德利mimi笑脸，脑子里不由自主跳出一只小毛驴，毛驴鼻尖挂着个胡萝卜，小毛驴只差一点就能够到那萝卜，但为了这点距离，毛驴不断向前，走过不知多少山川河流，终是没能将萝卜吃到嘴里。

“真是个害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真是个好办法。老子实在运气，又让我碰到宝了。”阿罗肚里大声赞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