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杜兄但凡有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逍遥子呵呵笑着，手指轻轻连弹三下，三点针尖大小不到颤动悄无声息飞出，前后衔尾而进，飞在空中不过一点细微极不起眼波动，甚至连风的动静都不如。杜林丰对这迫近的危险一无所察。逍遥子看着，笑容又在脸上露出。

“救我。不要杀我。”平良子依然气息奄奄喊着。这两人原来是熟人，他已不抱生还的希望，只是依然下意识出声。

杜林丰的脸色突然变了，看着逍遥子和煦的笑容，满脸都是肃色。不等他开口，三点死神的愤怒突然剧烈嗡嗡扩张响起，带着周围空间一起颤动，嗡嗡的波动张嘴一口将杜林丰吞噬。逍遥子脸上的笑容益发灿烂。

嗡嗡响动变成了轰隆巨响，电光火花从轰隆声响中向外飙射而出。光芒和硝烟将一小团空间完全占据。逍遥子笑着，往爆炸的中心飞来。“你可不要炸得什么都没剩下，那样我会很失望。念在咱们都曾在洪天师手下故人一场，好歹给我留下点纪念吧。”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洪道长的？”杜林丰的声音忽然从爆炸的巨响中传出。轰隆的声响似乎抵不住他的声音，嗡嗡小了下去。爆炸的光芒一下黯淡，硝烟跟一层灰一样向下滑落，杜林丰身形从剧烈爆炸的核心显现。

“你，这怎么可能！”逍遥子跟见到鬼一样，笑容一下僵住，紧接着在脸上冻裂成一块块碎片掉落。“该死，你是怎么修炼的！”逍遥子骂上一句，转身就走。他虽然没有和杜林丰有过直接交往，但在洪天师手下呆得久了，多少知道一些虚实。杜林丰在他印象里，最多不过和碧落子一般的道行，对上死神那是差得远了，不料不见他出手就轻松破掉三记死神愤怒的偷袭，这样神通实在惊讶人得厉害，逍遥子自忖敌不过，转身马上就逃。

“快救我，这人是个吃人的恶魔，求上仙救我。”平良子从这短短交手看出端倪，呼救的声音重新变得响亮。

“休走，将人留下。”杜林丰身形一展追去，速度好快，一下到了逍遥子身后。

“好，人给你，你放我走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逍遥子感觉到身后杜林丰越追越近，背心都凉了，抓着平良子向身后甩去。“救……”平良子一声惨呼被喷出的鲜血打断，飘飞着朝杜林丰撞去。杜林丰伸手接住，平良子的身体却急剧抖动，浑身都发着嗡嗡的声音，死神的愤怒透过平良子的身躯朝着手上攻来。杜林丰大惊，真气一层层绵密布在手上，将颤动阻隔在外。

“一起去死吧。”逍遥子一声厉喝，一道暗金光芒在平良子身上闪起，顺着两人接触的身体，朝杜林丰身上闪闪攻来。杜林丰只觉暗金色的诅咒咬破平良子的肌肤，朝着身上咬来。巴斯神的诅咒并不是首次遇到，身上真气嗅到这熟悉食物的味道，欣喜游来，大口啃着冒失闯进的猎物。诅咒被咬两口知道害怕，停下进犯，反往平良子体内钻回，所过之处肌体尽皆毁坏。平良子颤抖之中仍不忘呼唤救命，但叫声却变得断续不连贯了起来。

杜林丰无奈，只好停下，止住冲动的真气。平良子身上诅咒和颤动不见真气动静，重又攻来。杜林丰忍住疼痛，放任颤动和诅咒进入。两样杀招见有机会可趁，忘了教训蜂拥扑进。杜林丰身上暗金光芒连闪，浑身这儿那儿到处都在颤抖。逍遥子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去得远了。

待平良子身上所受攻击完全转到身上，杜林丰这才放任真气出击，扑向气势汹汹的颤动和诅咒。蓄势等待许久的真气贪婪地追逐吞噬，颤动和诅咒初还有些反击，但不过一下防线就彻底崩溃，只得放弃抵抗转而四处寻找逃遁之路。两道强大真气循环却毫不客气追逐，碾压，同化着，将攻击法力尽数收入体内，融合到真气一处。

变成两圈的真气有了更强的吞噬能力，从前致命的两记攻击，如今不过一碟小菜一会就被吞噬殆尽。杜林丰不知，也顾不上追究，如真气这般吞噬下去，将来会是怎样的结果。

“救……”平良子断断续续呻吟着，鲜血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往下滴落。逍遥子消失得不见踪影，杜林丰顾不得追赶，伸手探探平良子脉搏，但觉脉象紊乱，压根就是个濒临崩溃的样子。死神的两记攻击虽然被杜林丰引导到身上，但还是在平良子身上造成了致命伤害，杜林丰束手无策看着，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带到地上平放在地面。

“他要吃我，救我。”虽然是在昏迷中，平良子依然不时惊恐叫着。杜林丰伸手帮他擦去嘴角血迹，轻轻安慰道：“不用怕，他已经跑了，没人会伤害你。”平良子听清杜林丰的话，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谢谢你。”过了一阵，平良子睁开眼，嘴角艰难吐出几字。

“不用谢，我帮不了你更多，还有什么需要帮你办的吗？”杜林丰已是见惯了生死，见到平良子模样，知道他已到了弥留之际，如今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他虽然有心相救，却无力为之，心下未免歉然，多询问一句这人的未了之事帮他办了，也算是好事做到底吧。

不知为何，平良子虽素昧平生，杜林丰看着他就要离去，心里却浮起一层淡淡伤感。看这人修行，道行似乎不错，应该有出窍期的水准，可即便这样又能如何，长生依然不过幻梦一场，当要离开这个世界之时，还不一样离开。得道如何，成仙又如何，真有那么美好吗？杜林丰事情见得多了，儿时梦想忽然上心，不过引来嘴角一丝淡淡讥诮笑意。

“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我要求道，我要成仙，我要修行，我要长生。”平良子神志忽又变得糊涂，胡言乱语起来，“前辈，不仙人，我知道你是仙人，请前辈赐我长生之道，我愿抛家舍业追随，请仙人不弃，收下弟子吧。”平良子双手胡乱抓着，无力地抓在杜林丰手臂之上，这才像是得到仙人长生的允诺平静下来。

“不，我不是仙人，也没有什么长生之术予你。”杜林丰歉然而又无力地回答道。

“请仙翁不弃，仙翁丹药确实有效，弟子服用后已修出金丹，师兄弟们服用后也都修出金丹，请仙翁再赐灵药。”平良子脸颊通红，两眼竟然射出光，说出的话也不再断断续续。但这突如其来的生命之火，不过将残余的生命能量彻底燃烧释放，火光闪亮一下，随即黯淡下去。

“忘了这些吧，我送你回家。”杜林丰黯然伸手抚在平良子双眼之上，将他依然不肯瞑目的双眼闭上。

“西云山。”平良子最后吐出三字，生命的火焰彻底熄灭。残余的温度随着火焰的熄灭迅速凉了下去。

“那是你家吗？”杜林丰话刚出口就醒悟过来，西云山应该是他寻仙的场所，问到最后，到底还是没能问出这人家之所在。杜林丰叹口气，抱起平良子，寻到一处景色不错的高地，伸手于地上挖出一个土坑，将他埋了进去。

既然来自于天地，还是回到天地之间吧，天地之间，何处不是家。杜林丰将平良子埋好，坐在一边，心里没来由一凉，一丝念头冒上心头：“今日我为他埋葬寻得归宿，他日何人将我埋葬？”正凉着时，俊陵那高高的山脉和浣星温柔的面容出现在脑中，心里一暖，凉意瞬间消退。“我的归宿之地不早就选定，何须他人来为我操心。”杜林丰心里一哂，将这没来由伤感丢弃一边。

“那西云山是什么门派，服的什么丹药，怎么那么多人能修出金丹，当年阆原之上哪里有这么好条件。死神为何要吃他？”杜林丰忽然想起元阳丹和当年冈特斯躲避明光子追击时所见的山中门派，心一下抽得紧了。“西云山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杜林丰低头看看身边埋好的土坑，起身往山下走去。

“哈，是他，我看到他了。”

单调的山景看得阿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打起瞌睡。葛鲜仁一声激动的尖叫，将他惊得醒了过来。

“谁，你看到谁了？”图像依然是单调的山景，看不出什么变化，阿罗着急看向葛鲜仁。

“死神，就是巴斯家的死神，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们不是让松华门得了去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葛鲜仁指着单调山景激动道，似乎死神仍然在那上面留着影像似的。

“这个兔崽子回来了，他到底要干什么！”阿罗听清老道的话，咬着牙猜疑道。可惜的是盯魂传来的图像始终是单调的山景，阿罗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怎样，比试完了吗，输了的跟我走，回去面壁苦修，今后不许再输了。”逍遥子的声音从盯魂中传来，接着各样人的脸容在图像中杂乱出现，乱过一阵，图像稳定变成山洞的石壁，再无声音也再无更多信息传来。

“呸，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回去抱窝了！”阿罗恼火地一拳打在岩壁上却也无可奈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