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五 线索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赵玫儿枯守许久,一直找不到杜林丰影踪,心里烦躁。不料铜镜却把葛鲜仁幻境里一段历险如实映了出来,她看得喜上眉梢。这么久不见杜林丰踪迹,赵玫儿猜想,这不识趣家伙多半已在阵中化得尸骨无存了,意乱情迷下,再顾不得其他,放开铜镜走出密室,要将葛鲜仁请出幻境。

刚出密室门,脚下泥土突然破开,一双手从地下伸出,紧紧扣住赵玫儿双脚。赵玫儿身子一歪掉入地下,正待挣扎,当头棒敲一记,立时昏了过去。

杜林丰突地从地下蹿出跳入房中,封住赵玫儿妖丹,将她放下,然后小心查看。密室里,铜镜内还是刚才赵玫儿被擒的景象。看到这,杜林丰明白,铜镜是整个赵仙儿府的枢纽。将手在铜镜上轻轻一抹,赵玫儿被俘获景象消失,铜镜变得空空荡荡。赵仙儿府阵法运作停了下来。拍拍身上沙土,杜林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经历犹觉几分侥幸。

一踏入流沙,杜林丰就发现不对,蒙荒气透过流沙,看出流沙的虚幻。可虚幻的流沙却有着真实的力量,杜林丰不由自主跟着陷了进去。既知流沙虚幻,杜林丰干脆使出笨办法,不管周围一切,只是闭着眼睛向上飞。可流沙中却自有天地,上下左右已不是真实世界中的方向。杜林丰向上乱飞一气,不知不觉中合了流沙运行的节拍,渐渐越陷越深,流沙的压迫力越来越大。

形势越来越不妙,杜林丰冷静下来,透过挤压而来的流沙,感受外面的虚空世界。虚空的世界里到处似乎都是虚幻,一片虚无中,始终有一面坚实的实在,那一面实在上下左右不断变幻着方位。杜林丰迷惑一下恍然明白,那坚实的存在正是大地。大地始终在那,不为风起,不为云落,而变的一直都是自己。自己随着潮流起伏,追逐浪尖,自以为始终向上,但在随波逐流中,却早已迷失了方向,反倒以为大地在变幻方位。实际上,大地一直坚守在那,默然独立于潮流之外,始终是莫测变幻中指引方向的最可靠路标。

想明白道理,杜林丰放弃上飞,转而追逐那一面坚实存在。他破开沙浪阻隔,千回百转,向大地曲折行去。当触到大地那一刻,心立刻定了下来。杜林丰释出飞剑,在地上挖出一个坑,将身体埋在坑内。无尽的流沙立时消失,只剩下大地的坚实。

在地下挖行一阵,杜林丰觉得应该出了幻阵范围,于是改向上爬,可离地面还隔着一层就感觉到,地面上杀机四伏。整个赵仙儿府都在阵法保护中。阵法完全运转,贸然出去,反倒又要陷身于阵中,不是明智作法。杜林丰寻思,还是先找到阵法中枢再说。

心神在蒙荒气里探索一阵,虽说隔着厚厚一层土石,感知力削弱不少,杜林丰还是发现,距自己半里之遥,有一座不起眼房舍,阵法力量都围绕着它运行。这该就是阵法中枢了。杜林丰又多观察一会,朝房舍艰难钻去。

一捧泥土刚刚刨出,上方砂土就落下来,将前路重新堵上。杜林丰不得不停下,前后左右打量。这周围好大一片尽是松软的砂土地,压根无法掏出洞,看明白情形,杜林丰叹口气只得往来路挖回。重新回到坚实的粘土层,杜林丰改成竖直向下,一直挖进坚硬的岩层,这才转向阵法中枢方向挖去。

岩石难挖许多。好在飞剑犀利,前进的速度虽慢,进展却还顺利。挖过一阵,杜林丰想起一事,将飞剑极阳之力释放。熊熊烈火烧灼下,岩石只一会就烧得通红。他这时收回阳力,改将极阴之力放出。寒冷扑出吞没所有温度,炽热的岩石冻得急剧收缩。一热一冷交互作用下,坚硬的岩石变得酥脆,现出斑斑裂痕,不用掏挖几片碎石就自行剥落。飞剑往岩石上轻轻一刺,一片沙石滚落,石上现出一个碗口大洞。杜林丰看着心里一喜,这样不与岩石硬碰硬较量,前行速度可以加快许多。

尽管如此,速度依然缓慢。杜林丰一边向前掏挖,一边将砂土推到身后,只在身周保持一小块空间。地下不知岁月,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他这才行到密室下方,偷偷往里打量。

赵玫儿还在密室里守着。赵仙儿府的阵法虽然在地下有所疏漏,入地不过一尺就不在阵法控制范围,但地上部分威力还不错,杜林丰不敢贸然出去,只好先在地下等着。赵玫儿一直关在密室里不肯出来,杜林丰只好找到密室入口部位,悄悄向上挖,接近阵法控制的土层时,改用真气将上方一尺厚的土层一点点化掉,只留地面薄薄一层。他打定主意在门口守株待兔,一直等到赵玫儿自己出来,打她一个突然袭击。

心神偷偷窥伺密室内动静。赵玫儿起初焦灼不安,嘴里不时骂上几句。渐渐骂声少了,反倒是娇笑声不时响起。杜林丰不知,她在铜镜中看到葛鲜仁迷恋自己,因而高兴起来。由赵玫儿的反应,他却猜出,机会快出现了。

密室里,赵玫儿不知有人在打自己主意,忽然娇道一声好人,匆忙向外行来。杜林丰看着房门打开,赵玫儿伸脚踏在头上,猛伸双手,拉住赵玫儿双脚将她扯下。赵玫儿急欲挣扎,杜林丰飞剑化成小锤,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赵玫儿神念震荡,立时昏了过去。

一阵踢踢踏踏脚步声从外传来,杜林丰早就看到,是小丫头珠珠在往密室跑来。才到门口,珠珠就急忙喊道:“奶奶,好了吗,抓住那三个外乡人了吗。我都几天没出门玩了。”刚一进门,却发现赵玫儿睡在地上,珠珠看明白情形,转身想跑。杜林丰伸手一把拉住。珠珠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杜林丰急忙好言相劝。珠珠哪里肯停,哭过一阵见杜林丰良善,心里已经定下,嘴里却仍不住呜呜有声,两只大眼隔着指缝偷偷打量。

杜林丰又检查一道,未见其他异常,抱起赵玫儿就待去寻阿罗和葛鲜仁。珠珠眼珠忽闪,连眨几下眼,突然停下哭泣跳起,一跃到门口张开双手拦住大门,脆声道:“放下奶奶!我家奶奶冰清玉洁,你这恶徒休想打奶奶主意。快将脏手拿开,不许碰奶奶身子。”杜林丰愕然,哭笑不得反问道:“那让你家奶奶睡地上,我拿绳子拖着走成不成。”珠珠眉毛一竖,怒道:“我家奶奶身子骨如此金贵,怎能让她睡在地上。”

“既如此,你来抱吧。”说着话,杜林丰将赵玫儿送到珠珠怀里,珠珠稀里糊涂伸手接过。杜林丰带着她一起出了密室。走了几步,珠珠手上觉得沉重,心里开始后悔:“奶奶怎么如此沉重,早知这么辛苦,就让这外乡人抱得了。反正奶奶最喜欢让外乡人抱了,也不知有多少人抱过,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心里叫着苦,珠珠领着来到三人被困之处。葛鲜仁仍在盘腿打坐。杜林丰不去打扰他,先寻找阿罗。在一堆烂泥树叶中,杜林丰将他挖了出来。抱在怀里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石人,杜林丰既痛惜又自责。阿罗这人虽然心术不正,从一开始就陷害自己,但自己既然将他擒拿,担下教化改造的责任,就该对他负责。阿罗一直都是俘虏身份跟在身边,没有行动自由,他的安全当然也要负责。不料现在教化改造不成,性命却送在这,自己实在太失职了。杜林丰抱着石像,心中痛悔,呆呆发愣。

珠珠好奇打量着,眼睛忽然一亮看到什么。石像背上居然刻得有字。珠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事,就想靠近看看。赵玫儿在手上沉甸甸的累赘得很,珠珠随手将她扔在地上,好奇地跑到杜林丰身前,读起石像上文字。

“大哥,欲破石化术救我,先将天青石摆出五行聚能阵,用阵法五行之力,消去石化术的金土之力,我既可还原。千万救兄弟一把,小弟这里叩首了。”珠珠稚嫩话声刚读到这,杜林丰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翻过阿罗身子,研读上面词句,急忙按阿罗所授,摆出五行聚能阵。

见杜林丰光在地上摆石子,新奇劲过去,珠珠又觉无聊。回头看赵玫儿睡在地上,满身都是尘土,吐吐舌头,赶忙将赵玫儿重新抱起。

五行聚能阵摆好。杜林丰依法运转,将木水火三气送入阿罗石身,并将一部分金土之气泄出。五行平衡之后,阿罗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珠珠看到这等奇事,嘴巴不由自主张得大大的,又将赵玫儿丢下,跑到杜林丰身边看个究竟。

血液在皮肤下流动,阿罗脸色红润起来,身体机能渐渐恢复。鼻孔里的热气开始呼出,心脏的跳动变得有力。杜林丰心念感觉到,阿罗沉睡的元婴也有了动静,开始吸吮天地之气,伸手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轻喝道:“阿罗醒来。”阿罗猛一震,两只大眼陡然睁开。

“活了,活了。石头变成活人了。大哥哥,你的魔法真厉害。”珠珠兴高采烈,鼓着掌又蹦又跳。阿罗腾地跳起,上上下下将自己扯了一阵,皮肉疼痛不已,他却高兴咧嘴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能脱险救我。嘿嘿。”

笑容还在脸上挂着,阿罗劈眼看到地上昏睡的赵玫儿,表情立刻变得狰狞,恶狠狠骂道:“臭婆娘,差点害死老子。看老子不活剥了你。”珠珠浑身一个激灵,一蹦跳到赵玫儿身前,张开双臂,大声道:“恶人,不许伤害奶奶。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和你拼了。”阿罗满不在乎冷笑一声道:“小丫头,让开。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活剥了。”说着话,一步步走了过去。

恶魔恐怖地逼近,珠珠心里完全为恐惧占据。勇气不知不觉消失殆尽。看着阿罗狰狞的面容,珠珠腿脚不住打颤,转而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您就放过奶奶吧。大爷您大人大量,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您看我们奶奶花容月貌,谁能忍心下手杀害。要不这样,您要了奶奶当夫人,我给大爷您当丫鬟,我俩一起服侍大爷,就当给大爷赔罪成吗?我家奶奶可会服侍相公了。”

听了这话,阿罗嘿嘿笑了两声。珠珠见状,忙将赵玫儿抱起,讨好地递过去。阿罗却不理她,不屑道:“两只骚狐狸,老子才不稀罕。老子今天一定活剥了你们,这才解我心头之恨。”珠珠手一松,又将赵玫儿摔到地上,粉嘟嘟一张脸吓得颜色青白,躲在赵玫儿后面颤声道:“大爷,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得罪您的只有奶奶一个,我珠珠可半分没有得罪过您。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大爷您要报仇,该找奶奶一人才是。您要剥人,奶奶一个也就够了。珠珠不过是个无辜外人,大爷高抬贵手,放了珠珠吧。”

见珠珠吓得不轻,杜林丰拉一把阿罗道:“得了,别吓小孩了。咱们看看葛道长去。”阿罗嘿嘿冷笑两声,跟着杜林丰朝葛鲜仁走去。珠珠道是阿罗在开玩笑,这才放下心,一只小手不住拍着胸口,嘴里“吓死我了”倒豆子般不住滚出。

老道仍在做着仙梦。

天宫里,葛鲜仁谎说黑魔王阿罗潜入,将仙帝刺杀。天界各路神仙推举葛鲜仁继了仙帝位。葛鲜仁迎娶赵玫儿为后。一时间,一切那么美满。

好日子过了没有多久,黑魔王阿罗重新崛起。葛鲜仁带着无敌戒指御驾亲征。他本以为能和仙帝般轻松将黑魔王征服,不料阿罗却不知从哪里也弄到一只无敌戒指,魔王大军将天界大军打败。葛鲜仁受困混沌天。

黑魔王遣使者与葛鲜仁谈判,只要葛鲜仁交出仙后赵玫儿,就放他回天宫。赵玫儿虽百般不从,葛鲜仁却深谙江山美人道理。只要有江山,美人就可以一茬茬找得来。葛鲜仁趁赵玫儿不备,将她弄昏迷,然后献给黑魔王阿罗。阿罗遵守承诺,放葛鲜仁回到天宫。

可打这之后,葛鲜仁事事不顺。魔界不断兴兵攻打天界,天界损兵折将却抵挡不住魔界大军,葛鲜仁只好不断割地求和。这一日,葛鲜仁喝得醉醺醺的,醉倒在殿上。忽然有人行上前来,伸手拍在肩上,嘴里不住叫着“醒来”。葛鲜仁蒙眬睁开睡眼,看清眼前之人,喜道:“杜爱卿,你来得正好。朕封你为镇魔天尊,爱卿速为朕荡平魔界,消灭黑魔王那个魔头。”

“嘿嘿,小牛鼻子做梦当皇帝了。告诉我,你后宫藏了多少妃子。”

话声刺得老道一个寒战。向那刺耳话声来处看去,却是阿罗嘿嘿狞笑着,葛鲜仁急忙道:“朕已将皇后让给你了,你难道还要朕的后宫都给你不成?”

“哈哈,小牛鼻子美梦还没醒来。”阿罗大声笑着,放肆地伸手在葛鲜仁脸上一阵乱搓。葛鲜仁脸上一阵刺疼,这才清醒过来,满脸尴尬。阿罗追着问他梦到什么好事,老道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提起。推搪一阵,葛鲜仁问道:“杜公子将伤人凶犯擒到了吗?”杜林丰想起正事,让珠珠抱着赵玫儿,由她领路将赵仙儿府搜了一遍,除了丫鬟仆妇外,却不见有其他人。

珠珠抱着赵玫儿,心里颇不耐烦,问三人找什么。得知三人找的是那天赵玫儿带回来的男人,珠珠将赵玫儿往椅上重重一放,嗔怪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累了半天。老爷在你们来的那天晚上就让一阵风卷走了。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奶奶将老爷带回来没多久,老爷就失踪了。光这一个月,咱们奶奶就丢了七个相公。”

阿罗不怀好意道:“你奶奶找来的相公,会不会都让她玩完后吃了。”珠珠脸色涨得绯红,大声驳道:“你胡说,奶奶最爱老爷。奶奶对每个老爷都百依百顺,服侍得体贴周到。每个老爷和奶奶都是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老爷故后,奶奶将老爷葬在烟波湖畔,这才再去找新老爷。哪里害过一人。”杜林丰听珠珠所言,赵玫儿除了喜好人间男儿外,倒不曾做过坏事,不是什么奸恶之辈,于是将赵玫儿救醒,亲自问她话。

赵玫儿醒来,见是杜林丰问话,心里恼火,将头别过一边,一字不说。葛鲜仁忍不住道:“施主不必生气,我们只是来找那个杀人凶犯,与姑娘却是无干。姑娘若将他藏起,不如还是交给我们吧。”见是葛鲜仁问话,赵玫儿方才道:“老娘人都让你们捉了,还能将相公藏到哪里。你们这是明知故问,有意消遣老娘。”葛鲜仁急道:“姑娘哪里话,我们确是不知,这才询问,哪里敢消遣姑娘。”

眼波往葛鲜仁那一转,赵玫儿方才接着道:“还不是又让毕勰那个妖魔头抢去了。奴家不知怎的,得罪了那妖魔头,这些日子找来相公,都让他抢了去。那一日他好过分,奴家相公给他赤条条丢到大街上,还写个狐狸精偷汉的条子,好生羞辱于我。奴家不服,接着找来几个相公,却每次都被他抢走如法炮制一番,弄得奴家好不为难。

他本意用这手段吓走奴家相公。不料这一来,反让奴家找到真爱。云中镇井大公子张榜求我,奴家喜出望外,将他接来小心藏在府里,寸步不离守着。不料毕勰这家伙简直就是无孔不入,那一日井公子偷偷出府,不过半天时间,待我发现,出去寻他时,人却已不见。这一回那妖魔头好生可恶,竟然将井公子精元吸去,吓得云中镇人人自危,奴家再无法寻到相公,只好改到泽西走访。可妖魔头却阴魂不散,一直缠着奴家。这不,曹公子刚来,他就趁着奴家对付你们的时机将人偷走。我那苦命曹郎现在必定给他吸了精元,丢回泽西去了。”

赵玫儿提起曹无咎,仍然心疼不已。杜林丰几人听了这番话,心里各有一番滋味。

说起来,曹无咎已受惩罚,不必再追究,杜林丰觉得没必要多作停留,正想离开,心里一动,问道:“那毕勰又是何人,为何行事如此乖张。”赵玫儿爱理不理,翻个白眼道:“老娘怎知那么多。毕勰那妖魔头自以为英俊,对老娘不屑一顾。哼,其实还不是妖里妖气,和妖精一路货色,哪里及得上老娘相公万一。”

杜林丰眼睛一亮,问道:“毕勰是不是生得异常英俊,却妖异得邪气。”他接着将剑魂洞所见窃贼容貌、本事细细描述一番。赵玫儿有点迟疑道:“照你所说,那人应该就是毕勰这厮。他可真大胆,居然跑到天云宗去偷法宝。他要死那就好了,可遂了老娘的心。这贼子,偷人,偷法宝,什么坏事都敢做。”

赵玫儿的话入耳,心猛地急跳起来。总算有了窃贼线索,杜林丰心里激动,顾不得等赵玫儿唠叨完,急忙问道:“姑娘能否将毕勰居所相告。”赵玫儿正要回答不知,话没出口,临时改了主意,回道:“要找毕勰啊,你们只须进到迷沼森林深处,找到入云岭天君宫,一问便知。”(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