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八四 天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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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发财能靠别人的手挣自己的钱,渡劫当然也不例外。世界上的事物虽然千千万万看似变化无穷,实际归结到道理上就那么三两条,或许更笼统些,不过一条而已。渡劫当然也能借别人的手来渡自己的劫,这道理和发财完全一样,陶师正明白这个道理,走的也是借力渡劫的路子。不过,虽说同样是渡劫,但路子不同,结果当然也会有区别。魔劫好过,结果是成魔,这一点不用多说。仙劫可以选择难易,难易方式不同,出来的结果当然也是不同。

天劫虽然是劫难,是考验,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粉身碎骨烟消云散,但同时也是锤炼是再造。仙人的仙体不是平白得来的,是在天劫的锤炼打击折磨煅炼下再造出来的。在天劫下接受的打击越沉重,煅炼出来的仙体就越纯粹。人有资质之分,仙当然也有资质之分,区分仙的资质的就是仙体的纯粹程度。仙体的纯粹程度越高,将来的进境空间就越大。人的资质一半靠天生,一半靠磨练,而仙的资质却完全靠的磨炼。

说起来,做仙比做人要辛苦许多也坎坷许多。这话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这不奇怪。人谁不是只看到仙的风光,不见成仙的坎坷,更不见成仙路上的尸山骸谷和魔界里升仙不成满山满野为生存挣扎自由吞食被吞食的魔头。人说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说的虽说是两码事,但道理却完全一个道理。千锤百炼未必就能出好钢,但没有千锤百炼却是一定出不来好钢。缠绕依靠在人家身上攀爬,可以偶尔在枝叶间露个尖,但绝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因为没有强壮的干。葛鲜仁要是明白这番道理,不知此时还心安理得得起来吗。

老道虽说心里亮堂一片,看着天空也明亮起来,但天空却踏踏实实益发黑暗了。黑暗牢牢罩住下面的玉石广场,微白的光芒如同一个巨大鸡蛋浮在山巅。原本露出一眼天光的井口这时反而成了天上最为黑暗之处。黑暗忽然动了一下,如同天空翻开黑乎乎的眼皮,黑沉沉的但是闪亮的眸子从黑暗中露出,一线光芒在黑沉沉的眼眶里旋了一圈,离开眼珠向下射来。一条闪闪电龙从天上射下,一头扎入下面白光之中,无声无息消失在玉石广场上空。

第一道天劫没带来任何破坏就消散不见。

“陶盟主功德圆满。”围观的人赞了一句。杜林丰看着,心里的不适强了一分。葛鲜仁看着,心更安了。

天空一道惊雷响过,老天像是不满天劫的沉默,主动咕哝一声,替沉默的天劫出了一下声气。浓黑的眼皮又张开了,一条粗大过一倍的电龙从天上射下,却同样安静地消失在广场上的白光里。天空又是一阵轰隆作响。黑色的天空不安涌动着,集聚下一波的打击,却迟迟没有动静。

突然,天空咣的一声巨响,不待电龙射下,天先响了,像是蓄积了太久太多的力量,还没来得及释放,天自己先炸锅了。天上的眼哗啦一下开了,漏了。接二连三的电龙朝着下面落,一头钻进广场的白光里再不露面。葛鲜仁着急数着,就这一下五道天劫消失在白光上,而陶师正依然面带微笑,怡然自得站在里面,手指头都没动上一下。杜林丰看着,心里的不平益发强烈。

响声在天空回荡,天不复全然的黑。劫电漏下的洞眼仍然亮着,像是炸破了锅底合不拢了般。洞眼的周围涌动着,想要补上缺口,再度酝酿新的劫电。洞口蠕动着,被黑暗推着一点点将口子缩小回去。就在口子闭上瞬间,一条电光从中漏下,不起眼地往下掉落。本该更为强大的第八道天劫像是不经意间的失误,就这样声势全无往下掉落,遗漏下来。

滑落的电光如同早产的发育不全的婴儿,向下坠落间,光芒就四散而出逐渐散失,好不容易挣扎成形,大小已不过如同一条小小蚯蚓。蚯蚓扭曲着身躯,到了白光边沿,穿过白光竟一头扎了进去。在巨大电龙狂轰之下岿然不动的白光,却让这小不点钻了空子。但即便让这小不点钻了空子,又能怎样呢?

陶师正动了,轻松地优雅地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弹,小小的蚯蚓浑身一抖,电光吱吱响了一下,蚯蚓化作一团黑烟。黑烟却不消散,袅袅朝着陶师正飘。陶师正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摇,黑烟跟着手指的摇动飘摇。纤弱的黑烟连手指上如许轻微的一点动作都难以抗拒。手指又是轻轻一弹,要将黑烟击退。黑烟一抖,裂为两半,却不肯后退,依然向前飘来。陶师正轻轻摇头,手指连弹,要将这纤弱却固执的小东西一气消灭。

黑烟在指风中颤抖,破碎,裂成几十小片,然而破碎的黑烟就是不肯消失,反固执地膨胀成为几十团。陶师正的面容严肃起来,不复从前的轻松,剑光闪烁一下,飞剑从指尖射出,朝着黑烟射去。柔弱的黑烟哪里是飞剑的敌手,飞剑纵横几下,几十片黑烟碎成无数星星点点。然而,星星点点的黑烟却似不死般,挣扎着重又膨胀起来。飞剑呆了一呆,重又射向点点黑烟。黑烟在飞剑穿刺下破碎成更多,但仍不肯消失,每一点细微的黑点都在蠕动,在膨胀,欲挣扎回原来模样。

飞剑愤怒了,追着每一点微微胀起的黑点刺去,将黑点刺成更多。一小团不起眼黑烟一会工夫变成了白光里无数的黑灰。黑灰固执地朝着陶师正飘,却被一把剑不断挡住刺碎。破碎的黑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将白光里的空间布满,只留下剑光中护住的一小团空间不得进入。白光被黑灰沾染得变了颜色,开始发灰发暗。灰暗的色彩不断地在变,变得益发浓稠。广场里的黑灰渐渐从无形变得浓重,飞剑的舞动不再轻灵,开始变得凝滞。

“嗷呜!”森森鬼叫从粘稠的黑灰中传出,黑灰沸腾了。无数黑灰突然膨胀,与周围胀起来的黑灰粘连一起,散开的黑灰重又凝成了黑烟,只是这黑烟不再单薄,而是黑沉沉一片,直欲将空间填满凝滞。无数鬼叫隐隐在黑烟中响起,搅得黑烟无法安宁,掀起一波又一波粘稠的黑浪朝着陶师正压去。飞剑的舞动在黑烟中却慢了,停滞了。陶师正的脸色一下变得漆黑,满脸严肃看着一步步压近前来的黑烟。黑烟占据的空间益发大了,广场上只剩陶师正身周一个小小圈子勉强维持着不被侵入,其余尽为黑烟所占据,但就连这最后一点小小圈子似乎都有随时崩溃的可能。

杜林丰看着场上形势,心里的不平淡了,不安却悄悄升起。

“道兄,这是怎么回事,陶盟主不是有阵法相助,怎么连这点小小劫电都抵挡不住?”葛鲜仁看着,预感到什么,一点隐忧上了心头。

“呸,心魔本自心生,任他外界防御如何强大,怎能挡得住他自身心里的魔。”阿罗既似不屑又似吹嘘说了一句。

“什么心魔,怎么抵挡才……”葛鲜仁急忙追问。

“呔!”陶师正暴喝一声,声音从浓重黑雾中透出,打断老道提问。鬼泣骤然响亮,不但黑烟中的鬼泣在响,就连陶师正的身上也响起鬼泣。一股黑烟从身上升起,猛往外围扑,将重重包围在外的黑烟吞下。鬼泣更加响亮。外围的鬼泣在痛苦地哭号,而从陶师正身上传出的鬼泣却在欢呼。

“雕虫小技,岂奈我何!”陶师正在黑雾中厉声高喝。身上的黑烟蒸腾而起,将外围黑烟一扫而空吞入腹中。黑烟在白光里欢呼,在白光里激荡,咆哮间显出人形。一个通体漆黑满嘴獠牙的巨大恶魔半截膝盖站在陶师正肩上,对着黑暗的天空舞动拳头,对着护在外面的白光不住挥拳猛击。

“恶灵大王!”

旁观的人群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向后退。白光里的黑色巨人听到外面惊恐的呼叫,不屑拿眼光扫了一圈,继续朝着白光挥拳狠击。杜林丰的心一下抽紧。这多难的人间,想不到竟又出现一个完全由冤魂造就的恶灵大王。

“道兄,这是怎么回事?”葛鲜仁看得怕了,但仍不忘询问一句。

“这家伙倒是厉害,想不到还能将恶灵大王种到身上,不错,是个人才,要是放到从前,老子岂不要被他比了下去。不过如今有了天圣,嘿嘿,谁还能敌得过老子。”阿罗不理老道,自顾嘀咕一句。

恶灵大王击打白光一阵,突然收回拳头弯腰对着地上玉石狠狠砸去。地面哗啦一声碎裂出两个巨大洞口。恶灵大王咆哮一声,对着洞口周围玉石不住挥拳猛砸。陶师正哈哈笑着,扛着巨人,四处跳着,不停将脚下玉石击碎。巨大的玉石广场在一人一怪的打击下垮塌崩溃,破碎的玉石哗哗掉入山间,看得老道心止不住地疼。

白光随着玉石广场的垮塌无声消散,人与恶魔一起抬头直面黑沉的天空,咆哮着,向天示威。天空那个好不容易补上的锅底忽闪一下睁开,像是被这挑战激怒,一条电龙闪烁一下向下扑来。

第九道天劫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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