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八 庄伏邪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虽然进了迷沼森林,葛鲜仁依然后怕不已,一有风吹草动,就担心金鹏追来。他却不知,金鹏族失了族长,眼下内部大乱,根本就顾不上他们。

这一日穿行在森林里,摇曳的枝叶外,天上飞来一个小小黑点。葛鲜仁抬头看见,浑身一抖,紧张道:“杜公子,那是不是金鹏追来了。”阿罗闻声大惊失色道:“不好,金鹏追来了,小牛鼻子快钻地下去。”葛鲜仁急忙往地下遁,身子一紧却被人拉住,下地不得。葛鲜仁焦急万分,见拉住自己的是杜林丰,慌张问道:“杜公子,你不快些躲藏,为何反拉住我不放?”杜林丰安慰道:“道长不必紧张,那不过是只蜻蜓,不是金鹏。”葛鲜仁提着小心向那黑点细细打量,黑点越飞越近,在天上忽高忽低盘旋,果然不过是只蜻蜓,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哈哈连声,阿罗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手指葛鲜仁鼻子道:“小牛鼻子怎么不躲了,小心蜻蜓也会吃人。”葛鲜仁嘿嘿干笑两声,满肚子羞惭不满,却发作不得。杜林丰拍了阿罗一掌,斥责道:“不许开道长玩笑。”阿罗这才收起放肆笑声。葛鲜仁老脸微红,瞅着阿罗嘴角依然弯着笑意,知他仍在偷笑,却又奈何他不得,只当没有瞧见,将他放到一边。

森林里草木丛生,藤蔓密布。三人虽非常人,但穿行其间,依然觉得辛苦。杜林丰用根木棍,将拦路的藤蔓拨开,在荆棘丛中小心穿行。阿罗嫌他费事,自告奋勇走在前面,放出暗日剑将拦路藤蔓砍个精光,砍到得意时,将暗日剑紫色火焰放出,一路烧将过来。林间登时烟火大作,烧出一条铺满草木灰的通道。杜林丰劝他收回火焰,阿罗充耳不闻。杜林丰无奈,只好放出飞剑,释出飞剑阴劲在后灭火。

阿罗在烟火中奋勇前进,杀出一条铺满草木尸骨的血路,林中树木无不当者披靡,正得意时,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中埋伏了。”葛鲜仁吃了一惊,却不见有异。他让阿罗平白耻笑一番,这时正好找回场子,讪笑道:“道兄怎么突然比山人还小心起来了。”话音刚落,通路两边藤蔓忽然卷过来,缠住葛鲜仁双脚,将他往丛林里拖。葛鲜仁惧极,将拂尘化作砍刀,拼命朝藤蔓砍去。藤蔓迅速向腰间缠来,束住丹田。葛鲜仁真气一滞催不动拂尘,失去抵抗能力,一路滑着给拖进丛林。

藤蔓密密生长过来,到了脚下将双脚缠住,杜林丰真气急释。真气扫过,脚上藤蔓无声无息间化作虚无消失。后面扑来的藤蔓象是知道厉害,瑟缩着不敢再缠上来。杜林丰不知身后葛鲜仁情况,只看到阿罗暗日剑不顾一切对着身上枝叶又砍又烧,藤蔓却仍一点点向上生长盘绕,情况非常不妙。他一跃扑上拉住阿罗,伸手将他身上藤蔓扯断化去。阿罗这才得脱。

两人回头招呼葛鲜仁,却不见踪影,只见草丛压倒一片,形成一条曲径,一路延伸进密林。阿罗道一声不好,小牛鼻子被捉走了,拉住杜林丰就要将葛鲜仁追回。林中这时传来嘿嘿冷笑,接着有人声忽远忽近道:“妖魔头在此拿人,还有人敢不从!本来只想拿下一人的,这两人却不知死活,还想从妖魔头手上抢人。也罢,我就破个例,今个将三人一起拿下。”

听了这话,阿罗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牵挂葛鲜仁灵魂安危,脚步停了下来。妖魔头大名早就如雷贯耳,阿罗深知厉害,这会前去挑战妖魔头无异于羊入虎口。葛鲜仁这小牛鼻子落到妖魔头手里,那是万万没救了。为了财物安全,让自个落入险境,智者不为。正考虑时,杜林丰越过阿罗赶在前面,急急顺着葛鲜仁留下的痕迹向前追赶。此番历险,就是为了寻找妖魔头线索,如今他在身边出现,杜林丰怎能不心急。更何况,葛鲜仁落入险境,杜林丰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出。

眼看杜林丰赶到前面,阿罗担心落单被妖魔头趁机所乘,连忙过去拉住,斟酌词句,小心将放弃葛鲜仁的意思说出。杜林丰打量阿罗一眼,叹口气道:“你若担心风险,就自个留下吧。此行既然由我作主,大家安全当然由我负责。就算送死,我也不能丢下同伴不管。”说完话,自行去了。阿罗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一阵,还是咬牙跟了过去。

说也奇怪,发出恫吓后,杜林丰虽然一直紧追不放,妖魔头却始终没有出现。阿罗提心吊胆紧紧跟着,生怕妖魔头窥伺在侧,一旦自己落单,就会扑上前来。追过一阵,一直不见妖魔头,阿罗觉得有些不对。

前路尽是密林杂草,树枝折断的痕迹在此消失不见。杜林丰停下观察。身后来路隐约传来呼救声。阿罗听那声音,似乎就是葛鲜仁所发。杜林丰精神一振,明白过来。原来那妖魔头甚是狡猾,将痕迹做到此处,自己却躲回来路,如果不是葛鲜仁呼救,差点就让他骗住了。杜林丰忙往来路追回去。

阿罗满腹狐疑,妖魔头大名鼎鼎,为何却躲躲藏藏,行事如此鬼祟。

回路依然平静如常。林间不时响起飞鸟鸣叫,将幽静打破,除此外,一切都静悄悄的。隐约的呼救声如林间的薄雾,这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阿罗脊背直觉得发寒。这样的平静背后,是否隐藏着难测的危机?微风吹过,林中发出一片唰唰响声。阿罗突然回头,一只小鹿在背后蹿出,蹦跳几下,消失在丛林中。一只花豹尾随小鹿冲出,猛可撞上阿罗。阿罗先是一惊,然后恶狠狠盯着花豹。花豹双眼圆睁,回视阿罗,脚下却悄悄后退,终于一转头逃回林中。

残余的烟火味不时进入鼻端。杜林丰闭上双眼,心神在林间穿行。阳光下,草木贪婪地吸吮日光。过了火的林木从痛苦中慢慢恢复,默默修补伤处。一切似乎都生机勃勃。一处浓密的灌木引起他注意。别处草木都欣欣向荣,唯独这一处草木,外观虽然浓密,可却了无生气,死气沉沉的。杜林丰走过去,仔细打量,突然伸手拔住,一丛灌木随手而起,露出下面一个地坑。

地坑内一个妖异的年轻人,伸着舌头贪婪地舔着一张光洁细腻的脸,口水滴滴答答流了满脸。那张脸仪表超然不凡,除了葛鲜仁的仙容还能是谁。光亮惊动年轻人,他抱着葛鲜仁从坑里一跃而出,恶狠狠盯着杜林丰。杜林丰打量年轻人,与天云宗的窃贼有个六七分相似。葛鲜仁这时惊醒过来,猛睁眼哆嗦着在年轻人怀里挣扎道:“杜公子救我。”

年轻人一呲牙,威胁道:“闭嘴,再敢乱说乱动,小心我咬穿你喉咙。”葛鲜仁立时闭嘴,只剩浑身依旧抖个不停。杜林丰急忙道:“快将道长放下,我饶你这一回,否则定然严惩不贷。”年轻人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妖魔头也是你威胁得了的!我数三声,你俩还不逃走,我就将你们一起吃了。一……”说完话,他长长报出个一字。二字还未出口,年轻人突然转身,抱着葛鲜仁飞奔而去。

杜林丰本准备恶战一场,不料年轻人掉头就跑,急忙在后追赶。年轻人奔跑虽疾,手上抱着人多少是个拖累,无法将杜林丰甩开。给追得急了,他开口威吓道:“不许追。你若再不知好歹,小心妖魔头雄威大发,一口将你吞了。”杜林丰不理他那一套,在后紧紧追赶不放,也高声道:“你将人放下,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饶你,否则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你。”

跑过一阵,年轻人已觉气喘,但杜林丰却越追越近。年轻人心里一阵叫苦,再顾不得其他,将葛鲜仁向后扔出,嘴里大叫道:“妖魔头爷爷今日大发慈悲,将人还你就是。你不许再追,否则妖魔头爷爷发了性子,还要将你们吃掉。”阿罗看出蹊跷,也追来后面,赶紧接住葛鲜仁。老道在他怀里抖过一阵,看清是阿罗抱着自己,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见葛鲜仁没事,杜林丰放心追赶。年轻人听着后面动静,气得嘴里直骂,急道:“我已将人还你,为何还紧追不舍,你难道说话不算数。”杜林丰回道:“你还未回答我问题,答完问题我就放你。”年轻人哪里相信这话,玩命奔跑。两人追逐过一阵,年轻人妖力不济,维持不住人形,闪了一闪,化作一只黄毛大犬。

又跑一阵,黄毛犬支持不住,趴在地上再难迈出一步,只是伸着舌头呼哧喘气。杜林丰追上,伸手轻拍黄狗脑门。黄狗两耳紧紧贴着,讨好地伸舌头舔着杜林丰鞋面。葛鲜仁和阿罗这时也赶了过来。见是这么一只黄毛大狗将自己拿住,葛鲜仁气不打一处来,想起狼狈旧事,折断一根枝条就往大狗身上抽,嘴里不停骂着孽障。

大狗呜呜叫着,一个劲往杜林丰身后躲藏,将两只大眼哀婉看向杜林丰。杜林丰不忍,劝葛鲜仁道:“道长既然没事,就饶了它吧。”葛鲜仁本待要将大狗剥皮抽筋,挖出妖丹泄愤,有杜林丰求情,却也不好做得太过,使劲抽上几鞭,恨恨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道爷怎么慢慢收拾你这孽障。”

话刚出口,大狗急了,嗷嗷几声挤出人话:“大人,您不是说过,问过问题就放我的,为何说话不算数。”杜林丰这话,葛鲜仁倒也听得分明,气呼呼道:“孽障,这时就知道讲道理了。”大狗见葛鲜仁在气头上,不好得罪,讨好道:“您是大人,神仙一般人物,当然是讲道理的。小的不过是个孽障,很多道理不懂,自然要大人您指教了。”说完话,乖巧地舔舔葛鲜仁袍袖。

几句话说得老道心里熨帖,他一甩袍袖道:“去,少在这里讨好卖乖。道爷还没问你问题呢。你慢慢等,等到道爷想出来问你后,那时就会放你。”大狗一听急了,不平道:“当初只说这位大人问问题的,可没说您也提问。道爷您不讲道理。”葛鲜仁道:“谁说道爷不讲理。道爷的问题就是这位大人的问题,你不信问他。”大狗将眼看向杜林丰。杜林丰点点头。大狗垂头丧气趴回地上。

闲话说过一阵,杜林丰开始问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是谁。大狗懒洋洋趴在地上耍赖,不说也不动。葛鲜仁将眼一瞪,挥枝条要抽。大狗急忙讨饶,却又不肯回答。杜林丰奇怪大狗态度,问他为何不答。大狗委屈道:“我吃大亏了。方才你没言明问我几个问题,倘若你的问题永远都不问完,那我岂不是永不得自由。”杜林丰闻言笑道:“你放心,只管回答问题,我这会就将问题问完。”大狗这才放下心,又看向葛鲜仁道:“道长您呢?”葛鲜仁翻翻白眼,不耐道:“我只问一个问题。”大狗眼珠转了几转,这才安心回答。

不出所料,大狗不是妖魔头。大狗名叫庄伏邪,刚修得人形,靠着妖魔头毕勰的名头在森林里混日子。庄伏邪所知有限,从未见过妖魔头,只是听人说起妖魔头模样,因此照着样化成人形。杜林丰见过庄伏邪人样,与窃贼有个六七分相似,益发认定毕勰就是窃贼。大狗答完问题,又看向葛鲜仁,葛鲜仁却将头别过一边不理睬它。杜林丰起身准备出发,大狗趴在地上耍赖不动。阿罗狠狠踢它一脚。大狗怒目看向阿罗。阿罗嘿嘿冷笑两声,从头到脚打量大狗那身皮毛。大狗给看得浑身发寒,急忙跳起,摇着尾巴围在杜林丰脚前猛献殷勤。

三人带着庄伏邪重新上路。庄伏邪妖力有限,每天只够支持两个时辰的人形,因此大半时间是条大黄狗,跟在三人脚前脚后摇着尾巴乱蹿。有庄伏邪领路,行路轻松许多。庄伏邪熟悉林间走兽踏出的小路,三人跟着,一路草木稀疏许多,再不用阿罗暗日剑开路。

涉过一条小溪,草丛里跳出一条野兔。庄伏邪汪汪两声,追着野兔进了林中。三人等了一阵,不见回来。葛鲜仁后悔道:“这大狗一定是趁机跑了。早知如此,给它上个链子就好了。”杜林丰倒没觉得怎么,庄伏邪要走,由得它自去。等过一阵,三人自己顺着兽径继续上路。

草丛忽然一阵乱摇,阿罗喜道:“好你这只癞皮狗,还知道回来。”草丛分开,里面钻出的却是只小鹿。阿罗满脸失望,一把抓住小鹿扭断脖子,嘴里恶狠狠道:“既然送上门了,那就给大爷打牙祭。”杜林丰看小鹿惊惶无助的眼神,心里不忍,正想劝阿罗将它放了,却见小鹿已被扭断脖子,只好将话闷在肚里。葛鲜仁无量寿佛一声,跑到阿罗身边,悄声道:“道兄,有吗?”阿罗大咧咧道:“连妖都还不是,有什么有。不过它这身肉倒是不错。小牛鼻子,你说说看,咱们怎么个吃法。”

两人商量过一阵,决定烧烤了吃。满地都是枯枝落叶,葛鲜仁登时就抱了一堆。阿罗支使杜林丰干活,杜林丰却拒绝了。阿罗嘿嘿笑道:“大哥若不劳作,就不能得食噢。”杜林丰道:“我不知怎的,老忘不了这小鹿看我的眼神,心里疙疙瘩瘩的,如何还能吃下它的肉。”阿罗不以为然道:“大哥这是妇人之仁。”阿罗支使不动杜林丰,只得自己将场地清了清,在地上挖出个坑。

火很快烧了起来,鹿肉在火上烤得吱吱作响,香味弥漫在林中。阿罗和葛鲜仁两人撕下鹿肉,大口塞进嘴里,有意吃得嘴巴吧唧作响。杜林丰只是落寞地坐在一旁,木然看着火苗跳跃。二人吃得正香,几声犬吠响起。草木一阵簌簌作响,庄伏邪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两眼直勾勾盯着金黄的鹿肉。

阿罗恶声道:“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庄伏邪呜呜两声低叫,摇摇尾巴,讨好地绕阿罗转了两圈,阿罗只不理睬。庄伏邪看向其他两人,杜林丰只是枯坐一旁,葛鲜仁却满脸油光,于是认准目标,绕到葛鲜仁身边,将两只大眼盯住老道不放,不住摇着尾巴。葛鲜仁气恼大狗乱跑,翻翻白眼,自顾将肉送入嘴里,却不理睬它。庄伏邪等过一阵,咬咬葛鲜仁衣袖,忍不住开口道:“道长好手艺,这肉真香。”葛鲜仁随手一掌拍在大狗背上,嘴里斥道“去”。庄伏邪呜咽两声,却紧挨着葛鲜仁不走。

见庄伏邪赖上自己,葛鲜仁不耐,正想赶它走,心里忽然一动,临时变了主意。他悄悄取出一枚药丸,将药丸在手心碾碎,用含着药粉的手抓着一块鹿肉,在庄伏邪眼前不断揉捏。庄伏邪直勾勾盯着,看得口水直流。待药粉与鹿肉充分拌匀,葛鲜仁方才将鹿肉朝庄伏邪一扔,道:“给你。看你以后还乱跑不,再乱跑,什么都没份。”庄伏邪慌忙咬住鹿肉,三两口吞到肚里。正想再讨要,一股火辣突然从腹中蹿起,直奔向喉咙口,它慌忙叫道:“道长刚才给我吃的什么,为何肚中火辣得如此难过?”

嘿嘿冷笑两声,葛鲜仁冷冷道:“这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惩罚。你以后要敢再乱跑,道爷就烧穿你的肠胃。”庄伏邪这才知道着了葛鲜仁道,夹着尾巴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求过一阵,肚中火辣平息下来,它只道是葛鲜仁施法将火辣暂时平息。但法术还在身上没有去根,庄伏邪不敢怠慢,依旧在地上趴着求情。

大狗呜呜叫得可怜,杜林丰想起小鹿垂死情形,忍不住开口求情。葛鲜仁使个眼色,悄悄传音道:“杜公子,山人只是吓吓这个畜生。那药效就这一下,现在早已过了。它其实没事。你别出声,让山人好好教训它。”杜林丰无奈笑笑,再不理大狗。庄伏邪满怀希望盯着杜林丰,却见求情无果,于是将水汪汪大眼又望向葛鲜仁。(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