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七 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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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随着心脏的搏动进入循环中,成了循环的一部分,与枝桠的血流一起构成一个狼形。一只由血脉勾画而成的巨狼出现在天空。巨狼的头部、心脏已经成形,身躯仍是一股股血流循环出的虚影。

“这就是魔劫吗?这分明就是再造生机!”杜林丰忍不住低声道。确实,毕勰在天劫下本已奄奄一息坐以待毙,不料突然出现的魔劫驱走天劫,从天而降的血色反象是滋养了生命一般重造了巨狼,与天劫摧毁一切的威势形成鲜明对比。

“可不是吗!要不那帮家伙渡劫不成怎会都选择入魔,这样好事谁不愿干!”打量一眼杜林丰脸色,阿罗接着道,“这不就是所谓万道归魔吗。”

“休得胡说!”杜林丰虽说心情激荡,但仍然不忘守正驳斥歪理邪说。

“这,这,为何这样!我辈修道者辛苦谨慎为求渡过天劫以成正果,稍不小心就灰飞烟灭前功尽弃,天道为何严苛若此!”葛鲜仁忍不住感慨。老道多年辛苦求道,然而此情此景让他颇觉不公。那颗一心向道的心竟然斜跳了几跳。

“道长,各有各家辛苦,各有各家缘分,咱们行道哪会没个曲折坎坷的。”杜林丰听葛鲜仁话,微觉不安,于是出言解劝。

“啊,呵呵,杜公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山人正要和你这么说呢!”葛鲜仁收敛失态,又回复到有道之人神态,只是那颗斜跳了几下的心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轨道。

天地之气在血流带动下流动起来,发疯般朝巨狼涌去。巨狼原本模糊的头颅变得清晰。头颅之下,脖颈上身骨骼肌肉充填在血脉之间。狼头忽然仰天啸了一声,然后低头向下寻觅。两只通红狼眼透着暴虐的气息,逡巡一番,在山头停留下来,露出发现食物后的贪婪光芒。山上的一干人在狼眼注视下藏身不住,不得不现出身形。

“魔头,不得乱来,你看这是谁!”圣明教主抓起花有方举向天空。风云二帅和海家兄弟几个挺身站在后面。挤不到身后的小妖无奈蜷缩在前。花有方仍未苏醒,垂头挂在圣明教主手上。阿罗不屑地嘀咕道:“一群傻瓜,这样有用吗?”应着阿罗话声,巨狼歪了歪嘴。杜林丰觉得,巨狼在笑,一丝不屑的笑容挂在巨狼嘴上。

“嗷!”巨狼吸了一口气。山头众人立足不稳,几个小妖狂叫着飞向天空,其余人急忙运气站住。几个顶不住的小妖一路哭叫飞向狼头,巨狼张开大嘴,一口将小妖吞下。凄厉的哭叫戛然而止。巨狼心脏剧烈搏动几下,嘴中的小妖化为鲜血融入循环。巨狼脖颈明暗变幻几下,待变化停息,原本虚幻的脖颈已成实体,一只前爪也随着出现。众人心里皆是一沉。

圣明教主急忙运气在花有方身上运行一周。一股清冷的气流通过四肢百骸,花有方激灵打个寒战,缓缓睁开双眼。

“四郎兄,妖,全是妖!”花有方无力地吐出一句话。

“魔头,看仔细了,你的朋友在我手上。你若罢手,我就当你是个朋友,飞升魔界后你的朋友就由我来照顾。你若不肯罢手,那我就让这人与我一起陪葬。”说着话,圣明教主手上一用力,花有方惨叫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呸,傻瓜,妖狼已经再造魔体,现在除了食物哪里认你这一套。你们这些倒霉蛋就认命吧。”阿罗不屑地啐了一口。

夜空中,一个窈窕身影突然在半山腰出现,飞向山顶。

“不好,是殊姑娘!”杜林丰低声惊呼。“危险!”不及多想,他急忙飞起,朝殊曼曼赶去。

“唉,杜公子……”葛鲜仁一把没拉住杜林丰,直起上身。阿罗“啪”的一掌拍在背上,将他打回土里。“道兄,这是为何!”阿罗这掌甚重,打得葛鲜仁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老道疼得动了怒气,向阿罗发出质问。

“你要想送死,就跟着傻小子一块去,没人拦着你。”阿罗不为所动,冷冷回道。

“啊,啊……”葛鲜仁啊了两声,平静下来,“那杜公子他……”

“有人自己找死,没人能够帮他。”阿罗依然是一副冷冷的腔调。

“这,杜公子……唉!”葛鲜仁安静下来。

“嗷!”巨狼又是一声狂啸。山顶众人丹田一震,如遭重击,真气立时涣散。“四郎兄,妖!”反倒是花有方没有真气,未受什么影响,依然发着无助的呼唤。

“魔头!你,你……”圣明教主惊慌失措。山头众人被魔狼击破真气,这时再护不住身形,一个个向着天空飞去。魔狼满意地张开大嘴。“我,我不要死!”圣明教主控制不住,惊叫起来。其他一干人更是哭乱成一团。“魔狼,你,我要杀了你朋友。”圣明教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无奈地向天空发出最后的威胁。

“放下他,不要伤他!四郎,不许你欺负相公!”一声尖叫响起,一条人影从山间跃起,殊曼曼飞扑到众人前面,用身护住花有方,昂首挺胸直视魔狼。“妖,四郎兄……”花有方又昏了过去。圣明教主闻声吓了一跳,看清护在前面的殊曼曼,应言放下花有方,怀着一丝希望看向魔狼。

魔狼丝毫不予理会,依然大张着嘴,连殊曼曼一起吸向狼口。“姑娘……”杜林丰在后面喊了一句,一股冷风卷来,也不由自主跟着飘走。殊曼曼应声回望一眼,凄然一笑,转头大声对魔狼喊道:“死狼儿,我恨你,永远永远恨你!”

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恨你,很你。”回声一波波远去。

魔狼不安地低吼一声,暴虐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我恨你,永远永远恨你!”声音一遍遍在耳中回荡。魔狼的心急促抽搐几下,心跳遽然加快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魔狼痛苦地想着。深藏在心底的心弦拨动了。

森林的春天生机盎然。一场透雨后,天晴了。阳光和煦地照在树木上,百花盛开,鸟儿歌唱。一只银狼从树丛钻出,长长舒展一下腰身,好奇地打量欢快的森林。叽喳欢叫的小鸟在枝头交头接耳。银狼邪邪一笑,高高跃起,将树枝摇动。受惊的小鸟惊叫几声,远远飞走。银狼看着逃窜的小鸟,得意地清啸一声。

少了欢叫的小鸟,森林并不因而缺少生气。绚烂的花丛里,各式各样蝴蝶起舞翩跹。银狼百无聊赖,看到花间的舞者,神情一动,脸上又是一副邪邪的笑容。银狼长吸一口气朝蝶群吹去。疾风吹得花枝乱颤,蝴蝶纷纷受惊飞逃。银狼乐得在地上打个滚,重新爬起。站直身,银狼忽然发现,树枝头仍然静静停着一只脸盆大的蝴蝶。美丽的大蝴蝶没有受到调皮狼儿的影响,仍然陶醉在鲜花上。

银狼不满地皱了皱眉,重新吸进一肚子气向枝头吹去。然而,无论狼儿怎么努力,蝴蝶始终不为所动,只是随着树枝在风中摇曳。银狼生气了,高高跳起扑向蝴蝶,伸爪打断蝴蝶落着的树枝。蝴蝶惊慌飞起。银狼得意地哈哈直笑,然而没有笑上两声,银狼止住笑,呆住了。阳光下,蝴蝶曼然起舞,绚丽的身姿惊人美丽。银狼大张着嘴,看呆了。

“死狼儿,你真讨厌!”受惊扰的蝴蝶骂了一句,翩翩飞走。银狼失魂落魄,依依不舍在后面死死跟着。蝴蝶害怕了,厉声道:“死狼儿,不要跟着我!”银狼置若罔闻,不依不饶跟着。蝴蝶加快飞行速度,然而银狼速度奇快,不论蝴蝶怎么努力,就是无法甩掉它。吓坏的蝴蝶忽然嘤的一声哭了起来。

“死狼儿,我恨你,永远永远恨你!”蝴蝶向着银狼哭道。银狼愕然止住脚步。蝴蝶扑扇几下翅膀,远远飞走。银狼呆呆看着蝴蝶离去,再没有追赶。

“死狼儿,我恨你,永远永远恨你!”

魔狼暴虐的眼神露出清明之色。殊曼曼泪流满面,两眼死死盯着魔狼。魔狼眨眨双眼,血红的眼中流出一线温柔。一群人飞到魔狼近前,停了下来。魔狼呆呆看着殊曼曼。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血液仍在一刻不停流着。

无边的天地之气进入血液,变成身体的一部分。魔狼身躯一点点成形,先是两只前爪,然后是身躯、后爪,当一只毛茸茸大尾巴出现后,魔狼终于完成了魔体。

银狼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炭黑的巨大黑狼。黑狼全身散发着邪恶暴虐的气息,只是黑狼的眼睛,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殊曼曼,露出一丝温柔之色。魔狼呆呆盯着,忽然伸出巨大的前爪朝殊曼曼脸上拂去。

爪子还未触及目的,天上传来一股巨大吸力,魔狼不由自主向着天空飞去。魔狼上升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越来越小,终于完全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线依依不舍的目光始终萦绕殊曼曼不放。

“教主,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死里逃生,早就不抱生望的人们突然清醒,风云二帅相互抱头痛哭。圣明教主扔下花有方,虚脱一般呆立空中。殊曼曼接住花有方,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只有杜林丰对这生死转折浑然未觉,伸手指向圣明教主,不顾众人狂喜,吃吃道:“你,你就是天云宗里的窃贼!”历经许多波折,他终于找到了。那妖异的面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眉毛在英俊的面庞上紧紧拧起。“这是何人?”圣明教主板住脸,冷冷发问。

“报告教主,他就是妖魔头同党。”风帅抢着回答。“既是妖魔头同党,还不快将他拿下。你们等什么,难道还怕妖魔头那厮,非得我亲自动手吗!”圣明教主不满地呵斥。

“是,教主训示的是。”风云二帅被教主呵斥得灰头土脸,与海家兄弟一起杀向杜林丰。殊曼曼见势不妙,与杜林丰汇到一处。两人被海家兄弟和风云二帅围了起来。杜林丰摇头道:“姑娘何必如此。此事与你无关,姑娘既已寻到相公,何不从速离去,为何非要牵涉进来!”殊曼曼白了他一眼道:“难道只有你能做好人!”说话间,两边交上手,杜林丰再无暇多说。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个不亦乐乎,妖盟五人迟迟拿不下杜林丰和殊曼曼二人。圣明教主越看脸色越阴沉,忍不住骂道:“一群饭桶,连这么两个人都拿不下,要你们何用!”五人听得教主喝骂,手底下加快几分,却依然拿二人无招。其实依双方实力,五人中任何一个出手都能将两人拿下,只是五人与毕勰交战已久,最后更被魔狼震破气海,此时个个身受重伤,已是无力再战。即便如此,杜林丰和殊曼曼二人也不过在苦苦支撑而已。

“一群废物!都给我闪开。”圣明教主按捺不住,右手食中二指掐动。云帅见状大惊,当先飞走,其他四人也不甘落后,四散逃去。待五人散开,一道闷雷在花海中炸响。轰隆的响雷将绚烂的花海一扫而光。一口鲜血涌到喉间,杜林丰只觉五脏六腑俱被震碎,强咽下鲜血,满脸苍白看着圣明教主,不敢相信几根手指的掐动能有如此威力。殊曼曼抱着花有方一头栽向地面。为护住花有方,她却受了重创。

“好……”海老三刚叫出半个好字,圣明教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剩下半个好字生生噎在喉中。杜林丰和殊曼曼二人修为,根本不是圣明教主一招之敌,但他一击,杜林丰居然若无其事承受住,这让他大感掉价。其实,圣明教主所受的伤一点不轻于其他几人,此时所能用的功力十不存一,但即便如此,他已觉颜面扫地了。

“不错,有几分本事,不愧是妖魔头那厮同党!”圣明教主暗中运转真气。

“我与妖魔头无关,你为何要在天云宗行窃,并栽赃于我?”杜林丰在圣明教主眼里看似轻松,实则遭受重创,真气运行时断时续,仅够勉强维持浮在空中。他自忖难以幸免,要将心里这个疙瘩解开。圣明教主再次听及天云宗之事,心里恼火。他本以为此事做得隐秘,无人能够知晓,不料却让杜林丰看见,心里杀意顿时多了几分。

“小子血口喷人,看老夫将你除去!”圣明教主拇指一弹,杀招脱手而出。

“手下留人!道友住手!”喊声远远传来。圣明教主哪里理睬,雷诀瞬间完成,连续五道惊雷在杜林丰身边炸响。“噗。”惊雷毫无声势连响五下,尘土飞扬在杜林丰身边。一团厚厚沙土盾凭空出现在前,一口吞下五记惊雷,护住杜林丰。

圣明教主一咬牙,三根手指飞快打出木诀。土盾上立刻生出无数草木。草木飞长,厚实的土盾被草木根系穿得支离破碎,眼看难保。就在这时,一把金剑凌空飞至,斩向疯长的草木。一时断木滚滚,草叶纷飞。圣明教主轻咬舌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熊熊烈火在草木上燃起,卷住金剑。金剑被烈火包围,烧得弯转成一团。就在金剑难保之时,空中突然降下飞瀑之水。熊熊火焰被飞瀑一浇,只剩黑烟升起。弯转的金剑借机挺直,将烧得焦黑的草木砍去。圣明教主犹不甘心,指尖连点,一道土坝出现将飞瀑拦住。护住杜林丰的土盾突然胀起,一口吞下土坝,然后带着土坝厚实地护回杜林丰身前。

“道友还不住手!”随着话声,一老者现身在杜林丰身旁。杜林丰瞧见,又惊又喜,激动道:“道长,是你!”老者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小兄弟别来无恙。”

“道友何人?”圣明教主无法胜过对方,只好暂且罢手。

“老夫洪天师!”

“噢,道长可是一元宗的洪天师?”

“洪天师不错,可不再是一元宗的洪天师了。”老者傲然回答。

“啊,久仰,久仰!贫道圣明门明光子。”

“圣明门?”洪天师有些迟疑。

“呵呵,不错。道长肯定没听说过,这不过是贫道自创的小小门派而已。”圣明教主明光子谦和地解释。

“哦,原来如此。道兄为何要为难我这小兄弟呀!”

“误会,误会。这位兄弟既然是道长朋友,那就没有问题了。兄弟带人在此围剿魔狼,有人说他是魔狼同伙,因此才向他下手。如今一切都明白了,兄弟告辞。”圣明教主解释几句,匆匆带人离开。

海老大犹不甘心,但看到明光子眼里仇恨的眼神,浑身一哆嗦,什么话都不敢说,乖乖跟着走了。围剿毕勰一役,妖盟几乎全军覆没,圣明门自身实力折损大半,明光子想要与八大门派并列的雄心化为泡影,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此时他的心里比刀割还难受,满腔的痛意与愤意都移向了贸然插手的洪天师身上。

杜林丰记挂殊曼曼伤势,与洪天师匆忙招呼一声,向下飞去。半山腰的草堆里,杜林丰找到殊曼曼。花有方睡在殊曼曼身上,浑然未醒。杜林丰探探他的鼻息,平稳悠长,显是没有受伤。殊曼曼在落地一刻仍然没有忘记护着他,这才保住他的周全,她自己却面如金纸,显然情况不妙。洪天师伸手把住殊曼曼脉搏,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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