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二 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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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立衡这一昏过去,控制不住,昏迷中又呻吟起来,昏迷一阵清醒过来一下,就这么昏昏醒醒,再没精力和杜林丰交谈。这巫立衡确实硬气,一旦醒来,绝不叫一声苦,只在昏迷时才不知不觉呻吟出声。杜林丰一听不到呻吟,就知他已醒来。这样硬气汉子倒也少见,杜林丰渐渐对他有些喜爱。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牢中已是漆黑一片。杜林丰心念出到外面,天空已是满天星斗。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

一点灯光在外面亮起。灯光越来越近,轻微的脚步声踢踏入耳。两个狱卒拎着一只篮子和一个陶壶走了过来。“他们怎么这么晚才来送饭。”杜林丰不须吃饭,也就想不起要吃饭,直到看见狱卒拎着篮子进来,这才想起,巫立衡还一直没有吃东西。这两个狱卒想必是送饭来的。

狱卒小心打开牢门。二人蹲在巫立衡身边,一人打开陶壶,从篮子里拿出一张厚皮纸在壶里沾上水,然后递给另一人。另一个狱卒将纸小心往巫立衡身上盖去。“原来他们是给他疗伤的。”二人背对着杜林丰,杜林丰看不清狱卒动作。

忽然,巫立衡双腿剧烈踢动,嘴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声。两个狱卒加快动作。杜林丰猛然醒悟,这是窒息就要死亡的反应。狱卒不是来给巫立衡疗伤,而是来取他性命的。杜林丰再不迟疑,浑身一抖甩脱身上铁链。铁链掉到地上,发出叮当响声。狱卒惊讶地回头张望,只见杜林丰从牢门中扑出。二人连声都不及出,就被点倒放翻在地。

杜林丰看向巫立衡,巫立衡脖子涨得酱紫。他急忙一把将厚厚一叠纸从他脸上取下。巫立衡胸脯剧烈起伏,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喘息过一阵,巫立衡茫然睁开双眼,就着昏暗油灯,只见杜林丰在木栅栏外盯着自己。“先生,你这……”巫立衡半靠起身,却见门外躺着两个狱卒,地上还叠着厚厚一层纸。他猛然醒悟:“先生,刚才是这两个天杀的要谋害我?”杜林丰点点头。

“是你救了我?”

杜林丰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唉,先生何苦!”巫立衡安静片刻,方才重新说话,却只字不提一个谢字。“我早已知他们不肯放过我,只是这样却连累了先生!”巫立衡长叹一口气。

“不碍事,我救你出去。”杜林丰脸色平静。

“先生若有这个本事还是自己快走吧。我被打成这样,哪里还能行走。快走,别让我拖累了你!”巫立衡甚是仗义,一个劲将杜林丰往外推,催他快走,“先生高义,巫立衡心领了。若有下辈子,我巫立衡做牛做马相报。”

杜林丰却不理他,自顾将狱卒塞进自己呆的那个牢房。还有一人塞不进,杜林丰将巫立衡抱出,扯掉他身上铁链,然后将狱卒关进牢房中。巫立衡见杜林丰不过随手一扯,粗大的铁链就掉脱在地,惊讶得瞪大眼睛。杜林丰将他背在背上。巫立衡又惊又喜,不觉又昏了过去。杜林丰心道:“这样也好,后面的事你不见到最好。”

前后张望一阵,不见有窗子。牢房为了防止犯人逃跑,连窗户都没有,只是在两面墙顶上开了几个透气孔。杜林丰背负巫立衡,沿着过道向外走。大牢房里的犯人喊了一天冤屈,现在都累了,虽然只能坐着,却也挤靠着睡着了。杜林丰不愿多生事端,拔腿向外飘去。夜色中,只见黑暗一丝波动,杜林丰就已轻飘飘滑了出去。

外面点着几点油灯。守门的狱卒坐在门口,不停地与沉重的眼皮做着争斗。杜林丰没有停留,继续向外飞奔。紧锁的大门挡不住他飞快的脚步,巨大的铜锁在杜林丰手里跟一团泥也似,不过轻轻一拧就已打开。瞬息之间,杜林丰闯过三道大门,出了监牢。

广阔的天空,空气分外清新,满天星星一眨一眨。杜林丰脚尖点地,身体如离弦之箭,向天空飞去。好一阵后,牢房里传来惊慌的叫喊:“犯人跑了!”星星得意地又眨了眨眼。

出南城行上三里多路,杜林丰在一堆破烂的茅草屋里找到了巫立衡的家。巫家与周围的破烂茅屋看不出什么区别,全都四面透着风。杜林丰伸手推开柴门。“爹,是你吗?”一声清脆童声响起。一个虎头虎脑的十来岁男童跳到门口。

“嘘,别出声,你爹让他们打伤了。”杜林丰轻声叫住男童。杜林丰的声音虽然陌生,可男童没有一丝犹豫,无声地点了点头,将杜林丰迎了进去。

屋里除了黄泥堆的一张大炕外,几乎四壁空空。杜林丰没想到巫家贫困如此。他将巫立衡小心放到炕上。男童将油灯点亮。男孩和巫立衡一样,长着双黑白分明大眼。“大叔,是你救了我爹,我谢谢大叔。”男孩眨着会说话的大眼,脸上虽然满是焦急之色,却看不出一丝怯懦。杜林丰拍拍男孩后脑:“去,拿个盆来。”男孩赶紧拿过一个木盆。“你到门口守着。”杜林丰不愿男孩看到自己神异之处,让他到外面等着。男孩懂事地守在门口。

杜林丰伸手在木盆上,空气里的水汽向手心聚来。水汽聚在手心,凝成晶莹的水珠,水珠从手心流下,很快接了满满一盆。杜林丰扯开巫立衡身上碎布,小心为他清洗伤口。杜林丰虽不能帮巫立衡疗伤,但他很清楚,如果不将伤口清洗干净,一旦伤口溃烂,那将非常致命,当年他的不少士兵就死在伤口溃烂下。

昏黄的油灯下,巫立衡悠然醒转,见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已知回到了家。他长叹口气道:“先生,你还是将我弄出来了。”“爹!”守在门口的男孩听到话声,惊喜地跑进来。“海天,快过来。”巫立衡爱怜地抚摸着儿子头顶,“来,给这位先生跪下。先生是天道教高人,从今往后你就是先生的学生,无论天涯海角一定要追随先生。”巫海天遵照父亲指示,毕恭毕敬跪下,给杜林丰磕了三个头。杜林丰这还是第一次成功收到信徒,喜得一时手足无措。

“孩子,你今后跟着先生,就当先生是你父亲,听先生的话。”巫立衡待男孩站起,接着对男孩交代。杜林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巫立衡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先生,你这就带着孩子走吧。这孩子已经不小了,给您端茶递水,背个包袱都不在话下,不算拖累了。”杜林丰急忙道:“巫兄何出此言,你父子二人今日团聚,正该共享天伦,何必要孩子和我离去,受骨肉分离之苦。”

“先生是个忠厚人,不知人间险恶。”巫立衡叹气道,“叶公爵财大势大,就算在官牢里都能让人来害我,他们能容得我这样逃出来?”杜林丰这才明白巫立衡的意思。“我能再见到海天一面,全托了先生的福,已经心满意足了。海天跟着先生,只要今后不再象我一样受那些贵族老爷压迫,我在九幽之下感激不尽了。”巫立衡性子执拗,就算到了这一步,他已将儿子托付给杜林丰,却仍然不愿沾天道教天堂的边。

“巫兄不必多虑。我既能救得你出来,就能保你父子二人平安。他叶公爵倘若实容不下你,咱们就另觅他乡。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杜林丰这会不敢说大话,他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父子二人。

村子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巫立衡道:“海天,快,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海天跑到门外,旋即又跑回道:“爹,有人进村了。”巫立衡急道:“先生,你快带海天走,他们抓我来了。”杜林丰忙将巫立衡背起。巫立衡却死抓着炕沿不肯走。杜林丰奇道:“巫兄这是为何?”巫立衡黯然道:“我不能走。我这一走,就连累了其他乡亲。”

杜林丰这才明白,为何巫立衡不愿离去。他微一踌躇道:“巫兄不必担心,我包他们没事。”巫立衡却仍手抓炕沿,不肯松开。杜林丰道:“巫兄难道信不过在下?”巫立衡却和没听到这话一般。杜林丰无奈道:“好,我将你留下,让官差把你抓住杀了,今后谁为乡亲们说话?”巫立衡手指这才缓缓松开。

村里的狗吠响成一片。二十多个官差举着火把走进村子。杜林丰一手牵着巫海天,在黑暗中如飞跑去。巫海天只觉自己脚不沾地,耳旁风呼呼响着,不过片刻,犬吠声就已远去。

前方高大的围墙挡住田野的延伸。杜林丰回头,却见巫立衡又昏迷过去。他低头问巫海天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前面是叶公爵家的宅院。”巫海天对这地方甚熟,稍微辨认一下,就认了出来。巫立衡的伤势甚重,应该找地方静养。但瞧官差搜捕他的紧迫劲,丹同周围恐怕找不到什么安全的藏身之所,听得前面是叶家宅院,杜林丰心里有了主意。

“来,抓紧我。”杜林丰拉住巫海天,纵身跳进高墙。巫海天几时见过这样本事,喜得不住抓耳挠腮。杜林丰微微一笑,牵着他在宅院里飞奔。宅院占地甚广,分成内外几进。最里的院子依然灯火通明。宅院西面是大片的池塘,紧挨着水塘,孤零零坐落着一座小宅院,里面灯火全无。杜林丰张望一阵,向西边这座宅院奔来。

来到院墙边,杜林丰心念探查进去,只听里面虫鸣不断,却没有人迹。打量大门,门上挂着好大一把锁。锁是从外面锁上的,显是宅子里无人居住。杜林丰跳了进去。虽是荒僻的一座小宅院,但里面依然雕梁画栋,装饰得甚是豪华精致。巫海天借着星光,好奇地打量里面景象。这么好的房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虽是一座小院子,但里面仍有三十来间房子。杜林丰选了楼上最高的一间,将飞剑化成柔软一条插入锁中,然后再将飞剑化得坚硬笔挺,轻轻一拧,将房锁打开。房屋马虎称得上整洁,显是时不时有人进来打扫,但打扫的频率并不高,杜林丰正觉满意。将巫立衡安置好,杜林丰吩咐海天别出去。海天懂事地点点头,守在父亲身边。杜林丰将门从外面锁上,又回到宅院中。

巫立衡想必一天都没吃饭,杜林丰琢磨该到哪里去给他父子俩弄些吃食。四面张望一阵,只有里面院子灯火仍然通明,外面基本是黑压压一片,除了守夜更夫手里的灯笼,再不见其他光亮。杜林丰观察一阵,就往里飞去。

灯火通明的是东首的一个厅堂。厅堂里明晃晃点着几十盏灯烛,里面还在夜宴。杜林丰心里暗喜,正愁找不到吃食呢,这下省事了。厅堂里除了一个年轻公子外,只有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年轻公子与妇人搂成一团,正自喂酒取乐。杜林丰寻到厨房,丫头们正好将汤碗端出去,里面只有两个厨娘在炉前照料。杜林丰也不客气,跳到厨娘身后,将桌案上吃的喝的一样一点小心拿走。

右手厨娘忽然转过身,将一盘红烧醉虾放到桌上。杜林丰急忙跳到屋梁上。厨娘茫然不知,就连桌上丢了东西也不曾发现。待厨娘转过身,杜林丰伸手捞起两只大虾塞入怀中。掂量一下怀中吃食,够这父子俩几天食用,杜林丰悄悄出了厨房。

路过厅堂,里面莺莺燕燕热闹得很,他忍不住张了一张,只见年轻公子已和几个妇人搂到一堆,桌上满满一盆鸡汤还在冒着热气。杜林丰心里一动,鸡汤可是好东西,巫立衡正要将养身体,这就给他带去吧。一纵身,他鬼魅般飞入厅堂,伸手抄走那盆鸡汤,然后朝外面飞去。

年轻公子从脂粉堆里挣扎出来,伸手摸向桌中,嘴里吃吃笑道:“来,等本公子补补身子,再给你们几个妖精好看。”桌上放鸡汤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公子吃惊道:“鸡汤呢?”旁边妇人一把搂住公子,娇声道:“呦,公子龙马精神,一杆长枪就杀得我们姐妹几个求饶了,若要添了援兵,还让不让人活了!”其他几个妇人不甘落后,纷纷上前缠住。公子忘了鸡汤,伸手指一勾妇人下巴,嘿嘿笑道:“小妖精,就你会说话,来,公子爷先来疼你。”几个人又厮混到一堆。

热乎乎食物吃进肚里,巫立衡脸上见到血色。这时天色已经亮了。巫海天一夜未睡,这时哈欠连连。杜林丰让他父子休息,自己出去探听外面动静。临出门,巫立衡叫住他,请他帮忙照看众乡亲。杜林丰出门,重新将锁锁上。院里已经有了动静,佣人们在院子里扫地。杜林丰藏在屋脊上,看佣人干活。佣人们草草将院子打扫一遍,就出去将大门锁上,再无人进来。他这才放心离去。

衙门里已经忙成一团了。杜林丰挤在外面人堆里,瞧里面动静。堂下密密麻麻跪了几十号人,看样子都是寻常乡民。县太爷在座上惊堂木拍得手都麻了,堂下依然是乱哄哄一片喊冤之声。县太爷恼得直叫打板子。可板子昨日都给打断了,这会衙役们连个好板子都找不出来。县太爷恼得就要打官差板子。柳师爷急忙支使衙役到后面库房拿板子。

好不容易板子扛了过来,县太爷官威大振,用力将惊堂木拍响。惊堂木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堂上众人吃了一惊,一时都安静下来,县太爷却咧着嘴也没有出声。原来,刚才他老人家用力太过,手给震得麻得受不了,这会正咬牙忍疼呢。青天老爷迟迟不开口,堂下众人被这蓄势待发的官威吓得狠了,一时都不敢乱喊乱动。

“快说,你们将巫立衡藏到哪了。老实交代有赏,不老实交代的与巫立衡那厮同罪!”县太爷终于开了口,片刻不离的惊堂木这会却离官老爷手心远远的。

“冤枉啊,巫立衡不是关在牢里吗,我们哪里藏他了!”底下人哭叫成一片。

“好一群刁民,不打看来你们是不肯招的了。来人,给我狠狠打,打到老实了为止。”县太爷冷笑一声,接着发令打板子。杜林丰这时知道,堂下跪的都是巫立衡的乡亲,他曾经托付自己照顾,可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

衙役们得到指令,上前将人拖出,按倒在地,挥棒就打。可棒子刚刚落下,就从中折断。衙门外看热闹之人一阵哄笑。衙役们急忙换过棒子。但同前面一次一样,棒子刚刚落下,就断成两截。这样的巧事看在县太爷眼里可不是件乐事,青天老爷的脸色都名符其实青了。

一会儿工夫,十几根棒子就这么平白无故断了。看热闹的人们每见一根棒子断了,就哄笑连连,笑得透不过气,打赌下一根棒子会不会断。衙役们让这蹊跷断掉的棒子弄得胆战心惊,不敢轻易再举棒子,不住拿眼瞟着县太爷,等他下令。县太爷却给气得糊涂了,板着脸不知想些什么。柳师爷见状,急忙推推他。县太爷如梦方醒,草草宣布退堂。衙役们这才解脱了噩梦般松了口气。

看热闹的人们心满意足散场回去,杜林丰也跟着悄悄离开。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但没一人能发现事情真相。杜林丰飞剑太过神奇,化作气状挡在板子下面,板子触到飞剑,无不当之立断。有谁能想到,空气也能将木棒斩断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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