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第二个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紧接着，乐弯弯看到天际有一道闪亮的金光，如同闪电一般劈向她卧室的窗户。

她害怕地发出惊叫，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把金太白拖出这间危险的屋子。可她才刚想奔向金太白，身旁那个巨人般的黑衣人，突然揽住她的肩膀，他的神情隐在骇人的骷髅面具后，但他的声音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要害怕。没事的。”

乐弯弯在他身旁站着，才过他的腰际，宛如一个孩子。事实上，她也像孩子一样任性，从这位死神的胳膊中挣开，跑到金太白的身边。

被金光击中的是那位坐在桌边的神明，乐弯弯看到他直直地从桌边向下倒下，被那个高大的死神抱到她的床上。

然而，书桌边并没有空着。在他倒下后，又出现一位一头红发的妖娆女人，不，应该说是黑眼镜神明离开后，“留”下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天外的那两个声音又是谁的？这一切，乐弯弯都不感兴趣。她的心，此时此刻都在金太白的身上，他是这样憔悴、苍白，令人不得不想到那最糟糕的后果。颤抖着的手伸向他的鼻子底。

手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无声地滑落，乐弯弯扑向他的胸膛，头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想要听听生命的律动，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求你醒醒……求你……”乐弯弯心痛地低声呼唤。是她那愚蠢的想法害了他！她不该陪他一起去赌的！因为她根本就承受不了这可怕、残酷的后果！

“金太白——金太白——”乐弯弯大声呼唤。她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恶作剧。

他们两人初次相见时，他从半空摔到地上，就像这样，人事不知地躺着，甚至身边全都是血。再骗她一次吧！乐弯弯用无尽的泪来祈祷，不是向神明，恳求的是躺在她面前的这位撒谎大王，这位太白金星第九十九代嫡传弟子。

然而，眼前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哭声再也无法遏制，乐弯弯嚎啕大哭。

“疯丫头，”搭着书桌边坐着的女人喊她，乐弯弯看向她，泪眼模糊中看到了一双猫眼，“别喊了！我们这位死神艾泽瑞尔大人可是很温柔呢，这个烦人的臭小子是不会死的。”

死神不是剥夺人性命的神明么？可如果他能大发慈悲救救金太白，那她愿意求，诚心诚意地去求！

乐弯弯泣不成声，只有零碎的字逃过呜咽，但她涌满泪水的眼睛已经将她的恳求讲清。

“坚强的孩子，擦干泪水，他没有死。”

这时，耳边一声咳嗽，乐弯弯惊喜地转回头。

金太白的脸还是那样的苍白，但嘴唇已有了血色。他虚弱地从地板上坐起，背靠着床边，望着她挤出了个笑容，“弯弯。”

乐弯弯傻傻地看着他，都忘了伸手去扶他。眼泪又要落下，可她用手背提前抹了个干净。

“真是吓死我了……”

乐弯弯和金太白相视一笑，彼此眼里都是死后逢生的庆幸。

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像冰刀一样尖锐，那是在金太白看向那个红发猫眼的女人时。他已察觉这个人就是害他失去灵力的罪魁祸首。

“你究竟是何方神明？”

乐弯弯曾听到天际的一道声音提及“治愈之神，波力艾”，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没急着开口。

红发猫眼的女人还坐在书桌边上，那双冰蓝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金太白。她的脸十分白皙，更加衬托出红唇的妖娆。她的嘴唇动了，乐弯弯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红唇只牵扯出一抹嘲讽。

为金太白解开谜题的是那个高大身形的死神。“怪不得，凯瑟莲娜一直都找不到你。”死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打了个呼噜的土地神后，对红发猫眼的女人说：“治愈之神波力艾，你现在又多了一项罪名。没想到，你竟然从炼狱里把土地神的神身盗走。”骷髅面具的声音不再温和，终于带上了符合其形象的冷酷，“西方众神，都将因你的行为蒙羞。”

“治愈之神？”金太白声音里满是尖锐的讽刺，连着感慨了两个“怪不得”后才说：“我命会这么硬，就是因为你屈尊纡贵藏在我的身体里吧？”

“Bingo！多亏了我，要不然你得死好多次呢！”嘲弄的笑渐渐结冰，波力艾冷酷地说：“所以，臭小子，还不快爬过来，趴在我脚下，感激我的大恩大德。”

“你——”金太白气结，他抓着床边，想要借力站起来，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要不是乐弯弯扶着他，他估计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现在的他是没有力气与这位出言不逊的神明唇枪舌剑，波力艾似乎也知道这点，看也不再看他。

“艾泽瑞尔大人，您这么说，可真令我难过。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谨记着身为西方神明所需背负的荣誉，一刻都不敢忘。您看，我这不是特意去炼狱里找了个睡不醒的东方神么？亲手捅破这一切，令西方众神蒙羞的，可是爱神凯瑟莲娜大人。”

“所以，我才会怎么也找不到你。”

天际又传来了声音，乐弯弯望向窗外，想寻觅发出声音的人，可洁净通透的窗玻璃上，映得最清楚的却是站在屋子里的她、金太白还有两位神明。

“反正，他一直昏睡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被我发挥一下余热。”波力艾无所谓地耸肩，“有他作掩护，我也能逍遥些。”

“就算是被发现了，你也可以偷偷逃脱，让昏睡着的土地神背锅吧？所以，你的目的，其实是要败坏东方神明的声誉。”

冰蓝的瞳孔突然收缩，波力艾望着窗外的天空嗤笑：“尊敬的娲女娘娘啊，请允许我说句实话，你们东方神明还有声誉可言吗？”

“波力艾！”

“亲爱的艾泽瑞尔大人，看在我还算是心心念着不给你们抹黑的份儿上，请不要打断我。”

“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太‘渣’银星吧，丹炉砸死了一个凡人，你们东方还不是随随便便施舍了个神职，便将冤魂打发了。我才做了什么？”波力艾指着金太白说，“他可没有死，相反，当时还是我救了他的性命呢！”

“波力艾，我知道你对这个凡人有怨气。但我也知道这怨气的源头可不是他，他只是被波及的。我，以爱神之名，罚你去云之尽头，在第九朵云那儿，好好思考一下“爱”的真谛吧。”

“好啊——”波力艾轻笑，似乎是对判决很满意，可紧接着，她的身形突然淡得比纸还要薄，只余一句：“我才不会去那个鬼地方！”

不过，死神的镰刀显然更快，这把锋利闪着森森寒光的大刀并没有斩向她，而是柔韧地缠上她的身体，原本将要消失的身形，再次完整地出现在屋内。

见逃不掉了，波力艾突然看向金太白，“臭小子，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又没有做这么卑鄙的事情，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比起刚刚，金太白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咬牙切齿地“祝福”眼前这位坑他不浅的神明，“你还是独自享受吧。”

“再摸摸那个女孩子的心口吧！”波力艾提议道，“或是把她全身上下摸个遍，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也行。”

“你闭嘴！”

“但你的灵力都不会再回来了。”

灵力于金太白是何等重要，他当即怔住，可他也不笨，看向束缚着波力艾的死神，询问她所说是真是假。

死神沉重地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金太白失控大喊。

不知道神明就藏在自己体内时，金太白一直以为只要把这个可恶的神明揪出来，属于他的灵力便会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当得知这混账神明竟然一直藏在他身体里时，金太白不惜赌上性命，也要把神明赶走。为的就是取回自己的灵力……

“别这么绝望嘛……”令人厌恶的甜腻声音说道：“只要跟我一起去云之尽头，在那上面呆个几十年，还是可能取回的。”

金太白默不作声。

“死神，她说的是真的吗？”乐弯弯担心金太白被骗。

死神点头。“他的灵力呆在波力艾体内已久，早已不可分割。不过，‘云之尽头’是将一切归位的地方，不得任何掩饰。但到底多久，灵力才会意识到它真正的主人，这还是个未知数。可能不足一年，可能几十年，也有可能我来迎接他时，灵力还没有回到他体内。”

乐弯弯看了一眼金太白，显然，死神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神色格外凝重。她想要劝他不要去，可想了想，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我去。”两个字，铿锵有力。

乐弯弯心陡然一沉，果然是这样。这一回，不必再依靠她，能否取得灵力完全就看他怎样做，所以他怎么会放弃？恐怕就算是在生命结束的前一秒，灵力才回到他身上，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很可笑，却是金家人的作风。

“你要想好，云之尽头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死神提醒，“而且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试试怎么知道？”金太白的脸上是志在必得。

死神给了金太白一些时间，好让他和乐弯弯告别。

乐弯弯没有哭，她不想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她说服自己要相信金太白。

“我想过了，我啊……好像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所以，老板，一定要快点儿回来，我还等着上班挣大钱呢。”

“做老板娘吧。”金太白定定地看着乐弯弯，似乎要将她的脸烙进眼睛里，认真地补充，“如果回来时，我还是候选人No.1的话。”

“那要看你多快回来喽！”乐弯弯不想在这个时候拒绝他。

“我们走吧！”金太白对死神说。

“你从大门走出去吧。我在树林外面等你。”

“为什么不一起走？”

“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跟你告别呢。”死神指着乐弯弯家楼下对金太白笑道。

死神带着波力艾消失了。乐弯弯和金太白一同下楼，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她便已看到地面上站着很多很多的人。金太白说他们都是金家的人，而乐弯弯也认出了金家家主金红燕，以及金太白的表弟。

尽管小妖的话稍稍挽回了金家人在乐弯弯心目中的形象，但此时她的心还是紧张地乱跳：这个时候，金家的人怎么来了？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金太白一走出大门，门口那乌央央的一群人，便有秩序地跪在地上，金太白的表弟金忠也想要跪，却被金红燕拦住，于是，他只朝金太白微微欠身，上次乐弯弯在他眼中见到的憎恶，早已无影无踪。

“家主，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灵力最强的才是金家的家主。”金红燕只有这冷淡的一句话，倒是身旁的金忠解释说：“哥，这边的情形，家主都已经从‘灵脉’上得知，所以我们才会赶到这儿，见你最后一面。你万事小心，快去快回。”

“好，金大白，等我回来。”金太白拍了拍金忠的肩膀，之后没再看他母亲一眼，便向树林走去，乐弯弯跟在他身后。

“太白金星必佑您早日归来——”上百号人齐声喊道。他们大多是汉子，声如洪钟，空气都被震得发颤，乐弯弯甚至听得到树林里鸟儿受惊振翅的声音。

乐弯弯知道，这声音里，饱含着金家一族的期许。走在她前面的金太白，腰板挺得倍直，可她却很怕，有一天，他终会无法承受。呸呸呸，甩甩脑袋，把这不吉利的想法赶走，现在，乐弯弯只专注地祈祷金太白一切顺利，能尽快取回灵力。

乐弯弯本是想要送金太白走出树林，可才走到那棵银杏树旁，金太白突然停下脚步。

“别送了。”金太白没有转身，背对着乐弯弯，“我怕再和你呆一会儿，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嗯。”

金太白继续往前走，乐弯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原来越远，不知道下一回再见是何年何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