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病人家属给自己塞钱这种事吧，莫扬向来是保持顺其自然的态度。

给了自己就拿着，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不给，自己也得把手术给做好，毕竟不是差这点钱活不起。

所以说，这人有时候就是挺奇怪的，说不出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莫扬挺骄傲，自己还算是个挺合格的医生，也没对不起这身白大褂，这和几年前一比，就是天堂到地狱的距离。

把卡揣进风衣兜里，纸条团吧团吧塞进垃圾箱，莫扬心情愉快的下班班回家家。

莫扬现在住的房子，在W市有名的富人区中。按理来说一个医生是买不起这样的房子的，但是莫扬偏偏就不在这个“理”里。

仔细想想，莫扬活的这二十六年还是挺玄幻的。

在莫扬有记忆的时候，他就跟着光叔东走西窜，偷个鸡摸个狗都是小事。睡着时间流逝，莫扬开始知道自己这种生活状态是为人所不耻的，但是他不想改变，也没有能力改变。直到有一天，光叔得罪了他们混的那一带的刀疤李，被打断了两条腿。

莫扬找到光叔的时候，光叔已经不省人事了。莫扬赶紧把光叔送进医院，可惜晚了。光叔两条腿彻底废了，肋骨断了两根，还有胃出血。

当时莫扬就懵了，这要是全套治下来，把他自己卖了都不够。当时他手里一共就一万多块钱，还是刚偷完一个才凑的。

莫扬现在闭起眼睛还能想起来，当时光叔跟他说话的表情。

“小莫子，看见光叔了吧，我他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其实现在这样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我捡来你将近十八年，本想让你以后给我养老，但恐怕我活不到那天了。要是光叔没了，你就想办法学个手艺吧，别这么混了，也不是出路。”

光叔这么多年，可算说了句人话。但是，晚了。

莫扬不知道自己除了偷抢拐骗加打架外还能干什么。

其实莫扬当时混的挺牛逼，手下也有人，只是没有钱。说不上是骨子里流着的血的问题，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莫扬就是对钱不上心，这才导致了他今天面对光叔病情的囧境。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光叔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莫扬也没找。既然走了，那就是想走了。

如果说光叔的离开是他命运转折的开始，那么他第一次做的好事就是馅饼砸到他脑袋上的原因了。

莫扬本来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但是应该是在二十岁左右。这二十年来他招猫逗狗，从没认真思考过自己的人生。或许是光叔的离开给了他一些触动，在看见三个小混混在胡同里扒一个女人衣服时，他才会冲上去把那些人打跑。

莫扬拽拽衣领挡住初秋的冷风，蹲下把那个女人的外衣给他裹在身上。

“嘿，妹妹，你没事吧？”

那个女人低着头，慢慢的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才看向莫扬。胡同里没有灯光，两人看不清彼此的长相，但是莫扬感觉她应该挺漂亮。

“谢谢。”

嗯，声也好听。

莫扬笑了一声，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他道谢，挺新鲜。

“你的谢我领了，快点回家吧，自己在外边可不安全。嘶，挺冷，走吧。”

莫扬感觉自己救了这个女人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压根没想送她回家。

两人出了胡同，莫扬趁着有光看了看女人的长相。确实不错，年龄也不大，叫妹妹应该没错。

现在想起来，莫扬还感觉自己有点愣。面对差点被三个混混强·奸的事，一般女人哪能这么镇定，不哭不喊，还有心思要他联系方式，要报答自己。所以说，没深层次的接触过女人，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么随手一做的好事，莫扬也没放在心上。这件事的主要过程是打架，要是别的他还真不一定伸手。但是，三天后，那个女人给他打了电话，要邀请他出去吃饭。

莫扬挂了电话摆弄着手机，风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思考着要不要去。

其实莫扬还挺想和“正常人”接触接触的，看看他们怎么生活。毕竟以前他来往的人都是光叔那样的，否则就是偷的时候能和“正常人”有交流。

所以说，有的事它就是这么寸，这么一吃饭，“吃”出来了一个家。

“滴滴……”

汽车鸣笛声把莫扬胡思乱想的魂拉了回来，莫扬看见信号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绿了，他还像个傻逼似的在这堵着，不由得低咒了一声，挂上档开了出去。

莫扬回到家，看着莫妈妈执意给自己买下来的将近二百平米的房子笑了一下。人家都说好人好报，他以前真不算什么好人，没想到也能有今天。混过的人都相信点什么，而莫扬，相信报应。

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现在要多救一些人，趁着报应还没来的时候，减轻一点罪孽。

感觉有点累，莫扬简单做了些东西吃，然后早早的睡了。和现在悠闲的生活一比，那些睡觉也不安生的日子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第二天早上，莫扬不到八点就到了医院，开始等待新一天的病人。

说实话，做医生还挺有感触的，看着别人的悲欢喜乐，大多数都是正常人的生活。

小张敲门进来，“莫医生，您来这么早啊。”

莫扬看着小张脸色红扑扑的样子笑了笑：“不算早，快八点了。吃早饭了吗？我买了包子，过来吃点。”

小张眼睛“唰”的就亮了，“哎，好嘞。”

莫扬笑着看了看他，“昨天最后那个出车祸的在哪个屋？我去看看。”

小张嘴里还塞着包子，歪头想了想：“在1403。莫医生，我和你一起去吧。”

莫扬把这小孩按在椅子上：“吃你的吧，我自己去就行。要是有人找我，记得给我打电话。”

莫扬说完就往出走，没注意小张亮晶晶看他的眼睛。

小张全名叫张博远，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老实肯干，莫扬挺照顾他的。

叮……

电梯门开了，莫扬走出去找1403病房。昨天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他没仔细看，毕竟一脸血，但是身材还是不错的。莫言估计，自己以前巅峰的身材也就那样了。

1405……1404……1403，到了。

莫扬推门进去，看见那个男人平躺着，右腿吊在空中，左胳膊也打着石膏。脑袋歪着，旁边有人给他拿着文件夹，他特认真的在看。

莫扬都要气乐了，上前把那人手里的文件夹抽走，扔到柜子上。病床上的男人和疑似他助理的人都惊了一下，助理赶紧把文件抱在怀里。

莫扬不屑的“嗤”了一声，谁稀罕看一样。低头，对上了男人不满的目光，还挺有气势。莫扬不乐意了，弯腰敲了他胳膊上的石膏一下，疼的男人一哆嗦。

“你挺努力学习啊？什么大事非你不可还是怎么着？胳膊腿都不要了？歪着脖子在这看，不怕留下后遗症。”

裴羿抿唇，看在这个医生救了自己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

莫扬混过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裴羿眼中的高傲意味太明显，要晃瞎他的眼睛了。从这一刻起，莫扬越看裴羿越不顺眼。

“你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啊，裴羿是吧，你要是不好好养着，轻则延迟出院，重则坏条胳膊瘸条腿，啧，你可得悠着点。看是你自己重要，还是这堆废纸重要。”

莫扬欠揍的敲了敲助理怀里的文件夹，转身离开。

助理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叫裴羿：“老板，您……还看么？”

裴奕刚想说拿来，就见莫扬又转身回来了，“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长时间歪头容易造成斜视，可得注意着点。”说完又关门走了。

裴羿盯着门，感觉那个医生再回来自己容易咬死他。

莫扬在门外直乐，自己就是故意恶心他的，谁叫他看那个男人不顺眼。

用右手揉了揉太阳穴，裴羿感觉看这一早上有点头晕眼花，这姿势太别扭了。想起那个医生说的“斜视”，裴羿手一顿，“行了，先这样吧，反正也快处理完了。”

助理眨了眨眼睛，把文件收回来。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改变老板的决定，真难得啊。

莫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张已经吃完了包子在收拾东西。坐在椅子上，莫扬随手抽出本书看。自从认字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没看多久，一个小护士就跑了进来，“莫医生，有个工人从架子上掉下来了，需要手术。”

莫扬立即起身，“知道了，马上来。”

这一年来都是这样突然又忙碌的工作，莫扬已经习惯了。

中午的时候，莫扬才从手术室里出来，没有办法，这个工人摔得太严重了，差点就没救过来。

站在水池子前边，莫扬又开始搓手。这是四年前养成的习惯，在他解刨了第一个尸体时，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拿刀砍人时候的事，一瞬间恶心的要吐，跟魔怔了一样洗了十多遍手。从那以后，无论是做大实验小实验、大手术小手术，甭管见不见血，他肯定得把手搓到通红才罢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