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同生同代亦为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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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山尤气势被削,尤翼宣再不甘心亦只能退兵。

第二日,双方按兵不动。

六月的天,十分炎热,骄阳胜火,烤得人皮焦肉痛,山尤士兵里有不少中暑,再加上远离家乡又久攻不下的焦燥,士气颇是低落。山尤有几名久经沙战的老将见此不由忧心。

十五日,尤翼宣正在帐中与同行军师商讨攻城良策时,忽有亲兵来报,说陆将军在帐外求见。

尤翼宣闻言忙道:“请。”然后向军师点头,军师会意,退下。

帐门掀起,与军师擦肩而入的是一名身材高大两鬓微班老将,正是山尤的一等虎威将军陆守鑫。他年近五旬,乃是山尤战功赫赫的名将,本是此次出兵的主帅,因尤翼宣忽然上书要亲自领兵,山尤王亦想爱子建立武勋,于是允旨。在山尤王的七位王子中,陆守鑫向来拥护这位才干出色的五王子,因此并无二议,甘为副帅。

“殿下。”陆守鑫躬身行礼。

“陆将军免礼。”尤翼宣对这位老将也是十分尊敬,“快请坐。”目光示意一旁的尤昆为其搬过椅子。

陆守鑫倒也不讲虚套,就在尤翼宣座前坐下,然后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看着尤翼宣,道:“殿下,末将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尤翼宣微微一愣,然后道:“将军乃是我山尤名将忠臣。”

“好,既然殿下视末将为忠臣,那末将便有话直说了。”陆守鑫抱拳道。

“将军请说。”尤翼宣亲自为其斟茶。

“末将请殿下退兵。”陆守鑫直言道。

“嗯?”尤翼宣斟茶的手一顿,抬眸看着陆守鑫,疑惑着刚才是否听错了。

“末将请殿下退兵。”陆守鑫重复一遍。

尤翼宣放下茶壶,看着陆守鑫,脸上神色不定,片刻才道:“陆将军何故出此言?”

“因为久战无功,已无胜算。”陆守鑫又是一句直言。

尤翼宣眼光闪烁一下,心头颇有恼意,但面上并无显露。“陆将军为何认定没有胜算?”

“殿下是个明白人,末将不以为殿下会看不清楚。”陆守鑫眼神锐利。

尤翼宣眉头微皱,眼睛看着陆守鑫,没有说话。

“殿下,我山尤近年是十分的兴盛,但论国力、兵力并不可比皇朝大国,只是强敌在侧,我等小国实难安枕,是以才定下联合采蜚蚕食皇朝之策。”陆守鑫道,“此次与采蜚联合出兵,本是要攻皇朝一个措手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月州,如此便等同在皇朝腰间插下一柄利刃,图的是日后步步进逼。”

尤翼宣唇角一抿,依旧没有说话。

陆守鑫继续道:“可而今,显然是我们出兵的消息早已走漏,是以丹城才有了防备,而援兵亦是迅速赶到,让我们失了先机。”他说到此,脸上肌肉抽动,显然对如此机密之事走漏消息甚为不满。“若能猛攻一举拿下此城倒好,可我们一番强攻下来,反是损兵折将,陡劳无功。再后来,我们与丹城兵力相当,互为攻袭,没占到便宜,反耗了将士们的士气与精力。殿下,我们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不占一桩,再继续下去,不外两个结果,一是丹城等来了更多的援兵,二是我们士气、粮草耗尽,丹城不战而胜。”

听了陆守鑫的话,尤翼宣面无表情,只是桌上的手紧紧握起。

“殿下?!”陆守鑫忍不住唤道。

尤翼宣沉默许久,才沉声道:“不能退兵。”

“殿下?”陆守鑫的声音拔高,已带有失望与怒气。

尤翼宣抬眸看着他,眼神冷利,面色深沉,道:“我们此次出兵,父王抱了多大的希望将军是知道的,若我们无寸功便返,到时父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朝中那些大臣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想来陆将军也是知道的。”

听得这话,陆守鑫顿作不了声。

“所以无论怎样,你我至少都得攻下丹城才行。”尤翼宣斩钉截铁道,“否则你我也不用再回国都,我也不用奢想王位了!”

“可是……”陆守鑫沧桑的面上浮起悲色,“殿下,即算是我们攻下了丹城,那也是惨胜如败啊。”

尤翼宣眼睛暗沉哪墨,声音亦沉甸甸的,“将军,我们别无他法。”

陆守鑫无言。

那日,尤翼宣召集众将于帐,定下翌日攻城之计。

待所有将领离去后,尤翼宣走出营帐,外面已是漆夜繁星。举目眺望,对面的丹城在黑沉沉的夜里偶现银光,那是城楼上守军的铠甲折射的星芒,在这夏夜里看来,亦一片冰冷寒澈。

“殿下,我们之所以失了先机,定是因为当日的贼人走脱了。”尤昆在他身后道,“而当日的贼人肯定就是那位风二小姐藏起来了。殿下,这风小姐是我们的敌人。”

尤翼宣沉默着,半晌后他才轻轻叹息一声,“本王知道。”那一日她想掳他之时便已全然知晓。

“殿下你……”尤昆小心翼翼开口,却终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静默了许久,尤翼宣道:“我们三年不曾扰过丹城,已放松他们的警剔,又年年财帛打点了丹城的守将孙泶,那人全无才干,即算有淳于府尹但他无兵权亦是无济于事,本以为这丹城一攻即破,却不想我们耗了都一月了,依旧无寸功。想来,这守城的将军定不是那孙泶,极有可能是那日援兵的领将。”

“嗯。”尤昆点头,“那孙泶属下前年作为秘使来丹城时曾亲眼见过,胆小如鼠刚腹自用,若是他守城,我们不用一个时辰便可攻下丹城。”

“却不知此刻这丹城的守将到底是何人?本王虽非名将之才,但也懂兵略,而出兵以来唯恐行差踏错,事事听取陆将军他们的意见,自问已尽量做到万全。可这些日子下来……”尤翼宣握拳,不自觉的抿紧嘴,眼睛里射出一种烦燥又无奈的情绪。“似乎丹城里的那个人,他事事比本王想得更远更细,以至处处为人所料,处处为人所制。”

听得他这一番话,尤昆不由劝解道:“殿下,胜败乃常事。”

“尤昆,败就是亡。”尤翼宣语气冷然,“本王若不能攻下丹城,那回到国都便是形同废人。”

“所以殿下才有明日之举?”尤昆道。

“明日一决生死。”尤翼宣的声音里带着决然。

尤昆听了没有再说话,看着前方的主人,心里想,殿下此刻已放下那位姑娘了吧?

他不知那刻尤翼宣望着对面的丹城,却正是想着风辰雪。他生于王室,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可不知怎的,只要一见她到一想到她,心神便会有从未有过的宁静欢喜,似乎有她,便富贵荣华尽为烟云。只是……明日一战,许是他亡,又许是丹城亡。他死了,自不会再念着她,若丹城亡……她呢?

那一夜,还未到天亮,丑时山尤营帐便有一骑仓惶奔入。

皇朝大军以屡犯边境对上国不敬为由,大举进攻山尤,已攻下七城,正逼近国都!

尤翼宣听到这一消息之时,眼前一黑,几乎晕返过去。

“殿下!”尤昆赶忙扶住他。

“这是何时的事?”尤翼宣返过神来厉声喝问报迅的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从未有人来报迅给本王?”

“殿下,皇朝大军攻我山尤乃是在一月前,自大王得迅之日即派人通知殿下,可一直未有殿下消息,大王连续派出七批人,到小人已是第八批啦。小人一路上不眠不休拼死赶路,就为能早到殿下身前。”报迅的人衣衫褛褴满面风尘,可见其言不假。

尤翼宣听了大惊,“本王从未得过任何迅报,这……难道是有人半路截了?”

报迅的人也茫然,“小人出来之时,皇朝大军已逼近国都,大王叫殿下即刻撤兵回救国都。”

尤翼宣又是一惊,“竟是如此神速?那领兵的将领是谁?”竟可势如破竹般攻至国都,那会是何人有此能耐?

“乃是皇朝的靖晏将军秋意亭!”

“他?!”

闻言不单尤翼宣一震,便是在帐的所有将领无不面现惊色,这实在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报迅之人离开之时已逼近国都,那么如今……众人如此一想,莫不胆寒。

“传令,即刻拔营启程!”

当夜,山尤便拔营撤兵。

那时刻,丹城城楼上,秋意遥望着趁夜离去的山尤大军,了然一笑。“看来大哥已得手了。”

“那小子真的是天生的将才。”燕云孙忍不住感叹道,“五十年不得一出之人!”

旁边淳于深意也赞叹道:“秋大哥是举世难得的奇才,我们可与他同生一朝,可与他相识为友,可真是幸事!”

“哦?”燕云孙闻言不由看她一眼,眼眸诡异的闪了闪,道,“与他同生一朝,又怎会是幸事。”

“呃?”淳于深意听得这话一愣,反问他,“为何不是幸事?”

燕云孙一整面容作深沉状,道:“你想想啊,你作为一名与他同代的武将,论智谋兵法你不如他,论攻城破敌你也不如他,自然地位、赏赐、功名、荣耀你全都不如他,无论你怎么个努力法都赶不上他,人人称赞仰慕的都是他,他一人的光芒就将你以及所有人全部掩盖,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这呀是一种悲哀,哪还是幸事。”

淳于深意听了这番话,并没有认同,而是狐疑的看着他,似乎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毕竟他与秋意遥那种兄弟情谊不是假的,她才不信他对秋意亭会报有这样的想法。

被淳于深意那样刺探的目光打量着,燕云孙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很想调笑的来一句“美人你这样看着本公子可是中意本公子”,奈何此刻周围将官不少,为了州府之威严,他只好忍了。于是,他改问她:“你为何认为与他同生一朝是幸事?”

淳于深意丢开那点疑惑,眉锋一展,笑得极是灿然,“我已与哥哥商量好了,等丹城的事完了后,我们要投军追随秋大哥去。”

燕云孙挑了挑眉。

一直没说话的淳于深秀这刻出声,道:“我们与秋大哥同生一朝,可追随他征战四方,那么,他创造的奇功伟业,是我们亲眼目睹说不定还亲自参与,而他的奇诡用兵之道,我们可以亲身聆听与学习,这予我们当然是幸事。而且,我们是与活生生的秋意亭称兄道弟,而我们的后世之人,他们再景仰他,也只能从史书上那聊聊几笔中去探询其人,又或只能去那些传说、野记之中道听途说,哪里及得我们可与秋大哥谈天论地醉酒狂歌。”

“就是。”淳于深意也接口道,“再说了,秋大哥喝酒可喝不过我们,所以也不是样样都比不上的,总还有一两样是秋大哥比不上我们的。”

“啊?”燕云孙浓眉扬起微有讶然,然后他朗然大笑,“哈哈哈……好!就凭这等阔朗的胸襟,日后必也不凡。”

一旁的秋意遥与风辰雪相视一笑,然后秋意遥伸手轻轻握住风辰雪的手,再轻轻放开,转身步下城楼,“我们也该准备行动了。”

******

尤翼宣领着大军连夜回奔,行了一个时辰,经过一处谷地,那刻还是寅时,天地依旧阴暗一片,他们又只顾着前奔,直到前头蓦然传来惨叫声,才发现地上撒了密密的铁蒺藜,误踩的前军已有许多马翻人落。还来不及下令,忽然一阵喊杀之声响,然后两边高地各杀出一队人马,谷地中的山尤军顿时一慌,有的情不自禁便往后退去,哪知背后忽然金鼓密锤,却是丹城守军追到。

于是黑天漆夜里一番混战。

等到东方吐白,尤翼宣领着部下终于冲出谷地,马不停蹄的往前奔去,直到旭日升起,才停下休整。朝日华灿,却照着一众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的落泊神容,再清点人马,竟是不足五万。

而后方的谷地里,奉命来此埋伏的田校尉与秋意遥大军会合。

秋意遥下令大军进食、歇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追击山尤。

方才得胜的丹城铁骑欣然举刀响应。

朗日照空之时,皇朝紫甲华灿的数万铁骑挟浩然之势,追击前方山尤军。休息了一个时辰,士兵、战马皆缓过了气力,又信心满怀,于是奔行如风,只追了一个时辰便追上了前方的山尤军,顿纵马挥刀杀去,山尤赶忙回击,一番厮杀,在山尤下定了狠心摆好了阵式要对决之时,丹城军忽然又撤退了。

山尤此刻要紧的是快速赶回国都,见此亦无奈,只得继续前行,可行不到一个时辰,丹城铁骑便又追了上来,又是一番厮杀,然后又很快撤退……于是就这样从白日追到日暮,从日暮追到黑夜,从黑夜追到朝日升起……如此反复,不但山尤士兵们心烦意躁疲惫万分,便是一直力持冷静的尤翼宣也要失去了理智。

在丹城军再一次小小厮杀一番即撤退后,山尤大军已是人心涣散,一个个疲惫不堪。有的嚷叫着掉转头去杀丹城军,有的则说留在此地与丹城军决一死战好了,有的胆小的更是哭喊着要回家……

“殿下。”

尤翼宣倦倦的回头,看着面色沉重的老将。“陆将军,本王觉得……”他闭上眼,满脸垂丧,“本王就是那猫爪下被戏耍着的老鼠。”

“殿下,万不可如此丧气。”陆守鑫安尉他,手按着腰间刀鞘,沧桑的眸子里依旧闪着精光,“他们就是因为知道我们急着回去,所以才敢如此戏弄,我们不可再如此处于被动。”

尤翼宣抬头,“将军有何良策吗?”

陆守鑫抬头看看天色,又是近暮时分。“殿下,我们刚才经过的狭道……”他低头看着已全然不顾形象坐在地上的尤翼宣,声音沉重,“请殿下给末将留下五千兵马,末将去阻住追兵,让殿下可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奔赴国都。”

“陆将军……”尤翼宣微微讶然,“即算那处地势有利,但以五千兵力对他们数万精骑,那也是……”

“殿下!”陆守鑫打断他的话,“末将只要阻住他们,能一日便一日,能两日便两日,请殿下尽快回到国都去,大王还在等您!”

尤翼宣看着老将决然的神色,心头顿涌激动,起身拉住老将的手,“陆将军,本王答应你,也请将军答应本王,一定要回到国都,本王还要与你痛饮三百杯!”

“好。”陆守鑫答应得很快。

于是尤翼宣领着大军离去,陆守鑫领着余下的五千兵马倒回两里地之前的狭道。

那是两座高山相夹而成的长长狭道,约有三十余丈长,两边山上茂林丛生,要藏五千人实是容易。但他只有五千兵马,是以不能分布太散,他选在狭道中间最窄的地方布下藏兵,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日头渐渐偏西,灿金的日辉已化绯芒。

也就是那刻,前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丹城军已追到。当一线紫云顺着狭道奔入腹地之时,陆守鑫大喝一声,刹时藏于山中的山尤军冲杀而出,将丹城军堵在窄窄的狭道里。

果然,冲入腹地的丹城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道路狭小,不过是四五人并排,前方山尤军数人当关自无人能过,而后方的大军又无法赶来相救,眼见着丹城军便要如入蛇蝮般被山尤军一点一点吞噬掉时,蓦然又一阵喊杀声起,然后便从两边高山的密林里、山尤军的背后杀出三队人马,与前方的丹城军顿时形成了包围之势,将五千山尤军生生困于狭道中,再不能动弹。

“将军,我们被围住了!”有山尤士兵哭泣着叫道。

陆守鑫握刀在手,耳边只有厮杀惨叫,从没在意过的疲倦这一刻纷涌而上,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至此,他已全无胜算,只因有人比他们想得更远做得更早。那人用兵诡异如妖,心计之远,令人胆寒!

可是……那已与他无关了。

夕阳如血,暮风苍凉。

秋意遥高居马上,看着前方腹地中的厮杀,眼中光芒欲明还暗。

风辰雪就在他的身旁,她的手一直握住他的手,这一路以来,她不时以内力且他通畅血脉护养精气。

而淳于兄妹也在一旁,只是他们的目光没有看着谷地里的厮杀,他们看着秋意遥。

眼前这个神气虚竭得仿佛下一个瞬间便会倒下的人,却是真正击溃着山尤大军的人。若在以往,他们兄妹定也是冲入敌阵,奋力搏杀,可这些日子以来,兄妹俩忽然间意识到,个人绝顶的武力并不是最强的,而那计杀千军万马的智谋才是无敌的。

落日西坠,暮色渐浓。

前方的厮杀终于止了,五千山尤军尽歼于此。

秋意遥骑马缓缓步入谷地,当走近那拄刀而立的老将时,他下马,对着那圆瞪双目身形不倒的亡将恭恭敬敬一礼。身后,众将士皆随其一礼。虽是敌人,但他们敬重这样的英雄。

“收拾,歇息,明晨起程。”

秋意遥只这简单一句命令,但将士们立即执行。只是这短短一个月,他们已打从心底里敬服这位秋都尉。

收拾尸骸,埋葬,然后扎营,歇息。

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圆月如玉,三两疏星点缀。

地上,营帐齐整,篝火绯红。

淳于兄妹俩背靠背的坐在草地上,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清苦的药香随着夜风送来。

仰望着天际,淳于深意为夜空上的明亮星月所惑,不由轻声感慨,“这样的日子,竟然有这样好的星月。”无论人世是杀戮也好,是欢欣也好,上方的日月星辰风霜雪雨从不因你而变。

“这样绝顶的人物,竟然有这样病弱的身体。”淳于深秀却望着那座营帐叹道。

淳于深意于是也深深惋惜,“这就叫天妒英才吧。”

淳于深秀默然了片刻,道:“他是秋大哥的弟弟……竟然有这样的一对兄弟,哥哥弟弟都是绝代奇才。”他悠然艳羡。

“哥。”淳于深意忽然转身,抓着兄长的肩膀,大声道:“我们也做一对这样的兄妹吧。”

淳于深秀端正的眉头一扬,然后答道:“好。”

淳于深意的眼睛明亮如星,闪耀着希冀与野心,“哥,日后当后世提起才华卓绝的秋氏兄弟时,便一定会想我们,想到曾经还有一对出色的兄妹,叫淳于深秀和淳于深意!”

“好。”淳于深秀依旧是那个字。

那个飘着药香的月夜里,兄妹俩彼此约定要做流芳青史的名将,而纵观兄妹俩的一生,那一个月夜,便是两棵大树萌芽的开始。

“咳咳咳……”

夜空下,一阵咳嗽声传来。

“可惜秋二哥的病……”淳于深秀轻轻惋叹,“再卓绝的人,亦不能挡生老病死。”

“唉。”淳于深意叹一声,蓦地她忽然跳了起来,“哥,我们在山尤时,辰雪不是抢了那什么‘苍涯花’吗?不是说那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吗?”

“对啊。”淳于深秀也跳起来,“这一向被山尤搞得头昏脑胀的竟是忘了这事!那东西在秋大哥手中,那等见了秋大哥,问他要了这花不就可以给秋二哥治病了吗?!”

“走,去告诉辰雪,她肯定也把这事忘了。”

“嗯。”

兄妹俩顿转身往营帐走去,到了帐前,两人掀开帐帘,顿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不由捂住鼻子。移目看去,便见帐中一炉药静静煨着,袅袅白烟升腾,让帐内显得有些朦胧之感,而对面的长榻上,风辰雪静静地倚靠着,秋意遥则头枕在她的腿上,闭目躺卧,两人的手轻轻的握着,静静相依,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外,显得如此安然静谧。

一时间,两人竟是不敢出声打扰更不敢踏入帐中,生怕……生怕一惊之下,这营帐便会幻化走,那样的两个人便要消失了。

于是,两人静悄悄的离开。

走得远远的时候,淳于深意才开口:“反正这刻那东西也不在这里,等见到了秋大哥再说也不迟。”

“嗯。”淳于深秀颔首。

两人再也没有出声,想着帐中的两人,想着远方的秋意亭,一时心头竟是杂乱纷纷,理不清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月斜星移,一夜便如此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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