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5.想要混到宜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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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被问住了,用川音压低了声说:“兄弟帮个忙,家属要回四川,我以双倍的价格买几张船票行吗?”

果然如此。陈明正色道:“更不行,长江沿岸都在向后方撤退,有比你家属重要得多的人,有比你家的行李重要得多的物资,都等待着装船出发,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怎么能让你插进来就先走?”

男人勃然大怒:“你他妈的教训我?我是什么人?没看到老子的军衔?老子为抗日立过功的,关键时候,不能保证家里人的安全,老子凭什么为你们流血?”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流血流汗是你军人的本职,凭什么到这里耍威风?”陈明也不示弱。

军官更生气了,将进门就下垂的手枪抬起来,抵着他的脑门,一口川音似乎喷着烟火:“老子不和你们说,拿船票来!”

他的眼珠子都鼓出来了,手指头扣着扳机,以为能吓住对方,可恍惚间不知怎么回事?眨眼间,手腕被强有力的铁钳子夹住了,跟着枪口朝上,身子动也不能动。

耳边传来对方低声的声音:“武汉大撤退势在必行,总有个先后秩序,你的家属是人,武汉几十万人不是人?我们的千军万马不是人了?你要在这里撒野,我把你带到薛岳那里去——”

妈的,轮船公司的人真不简单啊,说出话来掷地有声,动起手来更有两把刷子,我们司令像是他小舅子一样,手腕也被他捏得生疼了……

自己与他火拼一下倒不怕,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让他们受到惊吓,看来只有走人了。只是,现在一口气还吞不下去,愤愤地说:“你给老子放手!”

对方却捏得更紧,声音带有几分威胁:“不要以为只有你有家伙,你的老婆孩子父母还在外面,赶紧带他们走,否则吃不了叫你兜着!”

说完之后,陈明松手了,就势一推,那军官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满脸通红。

“后会有期。”军官也是身手不凡的人,这里遇到更厉害的了!于是有阴沟里翻船的羞耻,悻悻地又退了几步,低声威胁一句,然后走出门,带着家属回去了。

四周围观的人默默让开,看到这么强势的人都搞不到船票,心中更加失望,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继续挤进大厅来。

早有一个高级职员走过来,对陈民拱拱手:“义士英勇啊!为我们解难了,请到办公室坐坐吧!不过,要轮船票还是没有。”

本来想说这事,还没开口就被他堵住了,陈明跟他进了办公室,这才说:“我要找卢总经理。也不是为船票的事,是为他一艘轮船的大事。”

那职员倒了一杯水请他坐下,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这才告诉他,因为长江三峡运输困难,政府无力解决,便让卢作孚主持航运,担任交通部次长,现在忙得很,自己是个科长,有什么事可以转告。

陈明问:“难道我们的运输线只有靠你们轮船公司?”

对方说是的,全国人民都知道,武汉会战一定是非常艰巨的一战,而且迟早保不住,日军占领安庆之后,武汉的民众和工厂,物资已经开始向四川做大规模的搬迁。可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铁路只能到陕西,公路艰难狭窄,运输距离非常长。唯一可行的方法,先通过铁路,水运,公路输运到交通枢纽城市武汉,然后让转移到重庆,

“如果航运的话,从武汉到重庆要多长时间?”

“上水四而,下水两天,来回不到一周,那是在不换船的情况下。”职员说,“但是,可是武汉宜昌以上的三峡航道狭窄,弯曲复杂,滩多浪急,险象丛生,自然条件和运输能力的不足,大量物资与人员滞留在宜昌港口。都必须到三峡前面的交通重镇宜昌,换乘能走长江三峡的大马力小船,也就是所谓的川江轮,才能继续溯江进川。”

“明白了,卢总经理在宜昌正忙着,是不是?”

职员点点头,叮嘱一句:“请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哦——找他的人太多。”

陈明拱手告别。直接走到码头,栈桥上正有搬运工在往一条小轮船上货,守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见她穿着制服,是个轮船公司的职员,女人是不是好讲话一点?就叫了一声大姐,请她告诉自己,民生公司的董事长卢作孚在哪里?

那个中年女人指着头顶:“在天上。”

“你说什么笑话?”

对陈明的斥责,她轻蔑地一笑:“还有时间跟你说笑话?几十万人都在找他,他现在是交通部次长,但是这么多人和物资都要撤离,他也没三头六臂。”

好男不跟女斗,突然心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有好言以对:“我是受委托来交涉,赔付他轮船的事。”

虽然其貌不扬,衣着打扮也很寻常,但这份沉稳让女人产生几分信任,坦诚地告诉他:“他坐飞机走了。”

“到哪里去了?”

“宜昌。哪里是长江的咽喉,是入川的门户。从上海、南京、南通、苏州、无锡、常州等匆忙撤出的工厂设备集中在那里,南京撤出的政府机关、各地要撤到后方的学校也集中在那里。宜昌沿江两岸堆积了几十万吨机器,几万人员等待转运,只有他去才能解决问题……”

听她说得诚恳,陈明心里凉了半截,心想,送人到武汉不容易,以为到这里就万事大吉,谁知道艰难才开始,解决他到重庆的问题是当务之急。

于是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大姐:“大姐,拜托你,能不能让我赶到宜昌去,我一定要亲自面见卢作孚先生。”

一声大姐,让女人有几分感动,听他说的事情比较重要,弄不清他是哪方面的人,但态度好了,涌起了她的侠肝义胆。于是说:“大兄弟,既然你尊称我一声大姐,大姐就给你帮帮忙。”

陈明又一次拱拱手说谢谢。

女人摇摇头摆摆手,说:“不要谢。只是要辛苦你出力。”跟着就递给他一个牌子,指指岸上的麻包堆,让扛他去,“你扛一袋麻包上船,把牌子和货物交给船上的人,能不能跟那条船混到宜昌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陈明谢了她,扛起麻包,走在颤巍巍的跳板上,比翻山越岭还要提心吊胆,尽管他没在码头上干过,也听江龙说过,在货船与趸船之间的水流最可怕,掉下去就没命了,神仙也救不上来……

进了山洞以后,乔子琴才发觉和陈明走散了。被后面的人拥挤着往前面赶,人挨着人挤得一团糟。防空洞越走越深,空气越来越污浊,多呆一阵,不被飞机炸死,也要被闷死在洞里了吧!

没办法找陈明,她尽量靠着墙壁站着,裸露的手臂只有放在后面,但男人光溜溜的脊背挤过来,黏糊糊的,又只能双手抱胸抵挡着,恶心死了……

好不容易,躲避防空的警报解除。出洞的时候却更拥挤,都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出来的,又站在洞口的另一侧,根本没看见陈明在那边洞口等着她。

不敢走远,站在马路牙子上,希望能看见后面出来的陈明。

没看见陈明却有人看见她了,一个精瘦的男人在马路对面朝她喊:“乔医生——乔小姐——”

见她不理不睬,男人穿过人流,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摇:“乔医生,你不认识我了吗?”

一只男人的汗叽叽的手,她厌恶地甩开,突然发现是熟人,诧异地问:“王霸?你没死?”

“好好的,说我死干吗?你不也没死吗?”对方眼睛亮了。

这是个土匪头子,过去也当过国民党的兵,据说还是个排长,吴淞之战后逃出来流落小孤山占山为王。

当詹姆斯他们乘坐的小货轮触礁以后,王霸也帮新四军接了货物。一起上岸,还到游击队根据地一起吃饭,新四军给了他们返乡费,大家一起坐木船过的平天湖。

木船被日本人的军舰打翻了,一个个大难不死,既然又相见在武汉,他乡遇故知啊!王霸居然笑起来了,问乔子琴,怎么到这里来的?跟谁一起来的?还有谁?他们那几个在哪里?

乔子琴看看对方,那张扁嘴不停地张合,也不想知道他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不是一路人,她的眼睛只是盯着过路的,打过招呼后,就不再理会他的热情与寒暄。

王霸与詹姆斯一起打鬼子的时候,乔子琴还没有来,但分明知道,是她与江龙两个把新四军引过来接收物资的,这女人起码与老共有联系。

“梦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王霸懂得这个道理,该得的跑不掉,有机会就捞一把,不该得的去他妈的,捞不到想别的办法。就像打仗一样,打不过就跑,保命第一重要。

这样清纯的小姐他很难遇得到,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从湖城出来,与詹姆斯走在一起。明显看得出来,女子黑了,瘦了,风尘仆仆的样子,更惹人怜爱。这么清清纯纯,优优雅雅,又有知识,有文化,还会看病的女子可不多,看着都是舒服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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