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就喜欢这素净的。”

乔子琴说完赶紧进了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把衣服等等都洗干净，一起晾晒到阳台上。尽管是一楼，有栏杆与外面隔开，外面有一棵粗大的梧桐树，遮住了阳台的秋阳。内裤与肚兜没有替换的，她穿在竹竿上伸出去，想在最短，时间内晒干重新穿上。

胡晓晓回来了，在屋里没看见她，来到阳台上，看见她在晒衣服，好不奇怪。

“咿，你可是喝过洋墨水的大夫，新潮女性，怎么这么土？也穿肚兜不带胸罩？”

胸前没有束缚，乔子琴觉得好不自在，含着胸说：“哎呀，我这像是柏油马路一样平坦的前胸，哪里需要那洋玩意？倒是你需要哩。”

这下轮到晓晓不好意思了，挺直的腰杆起码弯了二十度：“那玩意都是进口的，老贵，我们同学都没有带的，你是职业女性，不同。”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做的，贴身穿着，安全温暖。”

“天热还需要温暖？夏天不热吗？”

“习惯了也就好了。这洗了没换的，还真不舒服……”

“嘿，这就叫习惯成自然。”

“没想到一个文科生，说话也很理性。”乔子琴问，“你倒是不像你父亲，成天文绉绉的。”

“别说了，不是他老人，我就去学化学去了，”胡晓晓大大咧咧地说，“我想当居里夫人，科学可以改造世界啊！”

“哪有医学好，我们可是拯救人类的。”乔子琴和她理论，“子弹炮弹*都是那些化学家发明的，那可是毁灭世界的。”

胡妈妈叫她们了：“别在这里斗嘴了，赶紧吃饭，吃了饭我们一起给他们送饭去！我们家庭主妇可是服务人类的……”

晓晓说夏勇说了，他在食堂买饭。手术还早得很，这么早去，在那里等着干嘛？

胡妈妈就说那没营养，而且早一点去，说说闲话，可以稳定老头子的情绪，免得紧张起来血压高，这样做手术就安全了。

老夫妻俩真是伉俪情深啊！还是有文化的好，母亲没有文化，父亲经常一个人住在城里，现在回到乡下去，他们也算团圆了。乔子琴非常抱歉地说就是自己不能去。母女俩就说，正好可以在家里看家，如果着急的话，房间有那么多书看呢！

乔子琴让她们先走，说医院两个人嗯，遇上了，等到吃中饭，自己来洗碗就行了。

那两人也不客气，抓紧时间就到医院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乔子琴第一次才有当主人的感觉，把碗筷洗了，厨房收拾干净，几个房间也打扫了。本来想睡个午觉，可是一看钟才１１点，还早着呢！

最主要没有穿肚兜，身子仿佛空荡荡的，晾在太阳底下应该很快就干了，穿在身上，把东西都收起来，这才能心安地睡觉。

等着肚兜干，就到阳台上守着，在书架上找了一本《镜花缘》。阳台外面有一棵梧桐树，洒下一片浓荫，还有一张藤椅，坐在上面凉风习习，武汉的外围打的热火朝天，她居然还有这么一片安静的读书环境，渐渐的，就被书中的才女们吸引住了。

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有一个男人压抑的声音：“乔医生，我可找到你了。”

她猛然一惊，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就在阳台外面的梧桐树下，江龙近在咫尺。方腮、大脸、宽额头，人高马大，依然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不，不一样了，他已经和我们不一条心了，他已经和我们是对立面了，他简直就是我的敌人，可是枪不在手里。她马上纵身跳起，捧着书合在胸前，就像见鬼似地往后退。

想大声骂他一顿，可是四周都是宿舍楼，尽管大部分已经迁移了，但是对面的窗口有人影，外面的人行道上有行人，左邻右舍也都有人，她也只能用压抑的声音问：“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没有叫人来害你……”他上前一步。

她只能低声斥责：“你是魔鬼，你是瘟疫，你是叛徒，你是内奸……”

江龙不但不怕她的谴责，而且一步步走近，走到阳台外的栏杆边上来了，厚嘴唇不断地翕动：“我就是来把话说清楚的，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误会我了……”

乔子琴往后一退，差点被客厅门槛绊倒，干脆转身就往屋里跑——今天豁出去了，哪怕惊动左邻右舍，也要为民除奸。

她赶紧冲进大卧室，从书架后面取出手枪，她知道，里面还有六发子弹，足以打死这个家伙。

刚刚把报纸扯开，把手枪掂在手里，江龙已经翻过阳台，进了客厅，站在主卧的门口了。不在阳台上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乔子琴举起枪，瞄准他：“你进来得好啊，我要用子弹和你说话。”

江龙见她用手枪对着自己，一点儿也不害怕，瞪着他无辜的大眼睛说：“我不好，我不该喜欢上那个女人，我不该跟日本特务睡一床……”

说什么呢？以为我是和她争风吃醋吗？她呸了一口：“我不管你的私生活，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不，我不是叛徒，我没有出卖任何人，我要是叛徒，早就把小黄毛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东西直接交给日本人了。我也不会跟你在运尸船上躺半夜，然后把信送给游击队的……我们都是湖城人，我们是老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要是叛徒，我对得起死去的小黄毛吗？我对得起我的父母弟妹们吗？我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啊！我为什么要叛变你们？我为什么要投靠他们？”

他一口气讲这么多，都是一路走过来，每天反复思考的话，在肚子里面早就打好的草稿，这才一口气说出来。

说得有道理，乔子琴也难以相信，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码头工人，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帮凶，他出卖自己也说不过去啊。

可是，一系列事情都是他引来的，他怎么解释呢！女人是红颜祸水啊！历史上有那么多明君都被女人祸害，何况一个码头工人？

不是他，詹姆斯怎么会引到那个医院？等于变相地被监禁着；不是他，那个日本女人怎么会跟踪到山洞里；不是他，自己怎么差一点被麻醉死了；不是他，大家用生命保护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真是铁证如山呀！乔子琴端枪的手在颤抖着，又用左手去扶住*：“到武汉之后，你干了什么好事？所做的一切，不都证明你背叛了大家吗？”

他竭力为自己申辩着：“在路上，我们就说好的，找不到大使馆，我们就到利民医院她堂哥那里治疗……到武汉才发现不是她的堂哥，而是她的亲哥哥。到山洞是你带我来的，詹姆斯是我带到医院去的，可是他们已经给詹姆斯把手术动过了，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但印子——就是我老婆，不是我带来的，是她自己跟着来的，她对你用了麻药，并不是想害死你，只是要完成日本人交给她的任务……”

“大家舍掉命保护的东西，现在到底在哪里？”

江龙沉重地低下了头，手扶着门框，不敢直说，只是吞吞吐吐道：“都被……日本人拿去……”

“呸——”地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脸上，乔子琴手指头痉挛了，只要轻轻地扣动，子弹就会射出去，可是她实在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因为对方不是日本鬼子，对方手里没有拿着武器，对方是自己的老乡，一起患难与共的。只有怒不可竭地说，“你他妈好意思说出来，事情都坏到你个鬼东西手里，这不就证明你是为日本人办事的吗？”

“我才不想给他们办事哩。”江龙睁大了眼睛，直视着对方，“你问一问赵铁头，那个独臂的团长，在万家岭战役中，我打死了鬼子的机枪手。在木港遭遇战中，我打死了敌人的迫击炮手，你手里拿的枪，就是薛司令奖励我的呀！没想到你竟要用它来杀我……”

乔子琴上牙咬着下唇，愤愤地说：“幸亏我把枪拿在手里，要不然，掌握在你这个叛徒手里，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你他妈不要脸，居然跟一个日本女特务睡在一起，这些事情怎么解释？”

江龙说：“我不解释，我只是认错，我只是认罪，我只是迫不及待要把詹姆斯的枪伤治好，我把他带到医院去，就送到手术室，他的子弹取出来了，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这不都是大家希望的吗？”

又回到关键的问题上了，她问：“你为什么让那个女人把东西骗过去？”

“我根本不知道她到这里来呀！她后来也承认，是跟踪我而来才找到你们的地方，也正是为了我，她才不忍心伤你，只是把你麻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