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7.爷俩出门揽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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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胡教授这么一说,小龙依然摇头:“不是玩,是干活。我在县城里也读了不少天的书,认识不少字的,找到了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送我去上中学的……你们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我不能在你们这里吃闲饭……”

听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胡晓晓可怜孩子,故意走过去拧他的耳朵:“那个吃闲饭?你不就是说我吗?家里就我一个人吃闲饭是不是?”

胡妈妈不高兴了:“我是没工作的人,但我是吃闲饭的吗?我侍候一大家子人,比上班还累哩。”

钱钱钱,命相连,一家子人都吵起来了。江龙做和事佬,让他们不要吵了,说家离开码头不远,梯坎很高,坡度大,腿脚差的上不来,自己能找到事情做。

胡教授以为他要去运货,就说:“山城的棒棒那么多,你不是去和别人抢饭碗吗?”

江龙说:“老王卖糖,各干一行。我不抢别人的饭碗,别人挑货,我就专门背人。山城的人个子不大,我身大力不亏,个子又高,专门背别人上坡,没人与我抢这生意的。”

这个主意倒不错,大家齐声赞扬。

然后他吱吱呜呜地说,要把小龙带出去,挣钱了去给他买皮鞋油,让他上街,一边找父母一边自谋生路。

小龙一听高兴坏了,一蹦三尺高,跟着就要去抱自己刚刚钉起来的箱子。

老两口都说孩子太小了,胡晓晓也说,叫他背的《岳阳楼记》古文还没背出来,不能出去。

江龙有几分凄惨地说:“当初我收了个小徒弟,比他大一点,却惨死在日本人的枪弹下。小龙也不小了,让他磨练磨练吧!他做梦都喊着爸爸妈妈,万一,真碰上了呢!”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胡教授说:“我们胡家都幸存着,真是老天保佑。战争中死了多少人啊,他父母说不定早就没命了,还能找得到吗?不如多读点书,将来才有出息。”

“这样吧,我上午带他出去半天,让他下半天在家里学习。”江龙退步了,胡家人才同意。到后面对小龙说,这个箱子不能抱着,还要钉上带子背着走,等晚上回来帮他弄。先去看看哪里没有擦皮鞋的人,找个人多有生意的地方,再看看别人怎么擦皮鞋的。

小龙这才兴高采烈地跟江龙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爸爸,如果找到我爸爸了,还能叫你爸爸吗?”

“那就随便你了。”江龙心头沉甸甸的,“在爸爸前面加上我的姓不就行了?”

“那我的姓还改回去吗?我原来姓张的,叫张小龙。”

“可以改回去的,现在我也可以叫你张小龙。”

“不不不,被胡家人听见了,他们会不高兴的。”孩子摇摇头,“就是找到父母那天,我都不知道叫你胡爸爸好,还是叫你江爸爸好。”

一大一小两人往朝天门码头走去,其实他们住的地方离码头还真没多远,说着说着,穿过几条巷子就到了。

码头上依然人头攒动,上上下下的人川流不息,热闹得很。江龙干过扛包送货的事,倒不怯生,就是不知道本地有什么规矩。

码头上一般都有青帮洪帮管着,挣钱不能全往自己兜里装,得交人头钱。重庆这里应该是袍哥会的堂口,他们的势力大得吓人,就看他们迎接老铁他们上岸那个阵势就吓人,军警宪特都不敢检查,通通靠边站。

不知道老铁进了钟公馆会不会有什么差错?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码头工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去见老铁呢?

电台送出去没有?只要一天没有送出去,陈明交给我的任务就一天没完成,这是我的心病……

等待一艘大轮船靠岸,两人站在屋檐下。江龙想着心思,听到身边吞口水的声音,低头一望,孩子眼睛落到路人手里拿的包子上了。

重庆的码头和长江下游的码头不一样,那边江面很宽阔,岸边是平地,围堤把长江水挡住。不像这个地方,江水在山下,城市建在山顶上,房子就顺着阶梯的两边梯子一样一层一层往上延伸。

四川人会吃,融汇百家,阶梯两边都是房屋,伸出来的屋檐几乎把上山的阶梯都遮挡住了。两边都是商店,卖什么的都有。当然少不了卖包子的,什么馅儿的都有,肉香菜香面香甜香,不用说孩子,连大人的喉咙都痒痒的,何况天天都吃的是玉米糊啊!

江龙又想到了小黄毛,担心自己在医院没吃的,偷包子给师傅吃,被老板打一顿。送到医院来,自己也打了他,真是冤枉得很。可惜他现在不在,但愿这一个不再成为小黄毛吧!

想到这里,他买了两个包子递给他,一个豆沙的一个肉馅的。

小龙双眼放光,懂事地要给他一个,江龙摇摇头说不喜欢吃。见他狼吞虎咽地塞进嘴巴里,他竭力忍住眼睛的酸涩望着上面下面,观察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堂口的人,只是些轮船公司打扮的职员在维持秩序,看来轮船快到了。

想来政府也知道朝天门码头太繁忙,划归公家的码头,袍哥会是不敢另收人头钱的。

突发奇想,怎么今天没看到码头上面有军警宪特的人?难道今天不检查?

眼看过江的轮渡很快就要来了,岸上的人纷纷往下面跑。擦过他的身子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脸庞,背微微有点驼的人。扛着一个大白口袋,像是很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像是要去赶船的,却穿着4个口袋的制服,怎么也当搬运工了?

文化人本来就不是吃这碗饭的嘛。江龙有几分同情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疑惑:这背影,怎么有几分熟悉?

盯着不放,终于认出来了。见他走到梯坎下的一个平台上,放下背上的大包袱歇气,他觉得好笑,下坡又不是上坎子,这有什么累人的?存心开个玩笑,什么话也不说,走过去提起白布口袋,轻松地扛到肩上就往下面走。

男人正坐在石阶上面歇气,来个人把包袱背跑了,这还了得?连忙站起来喊:“干什么的?怎么拿我的东西?站住站住——”

江龙脚步慢下来,也不回头,闷闷地说了一句:“看你扛不动了,帮你扛还不好吗?”

“我们还没讲价钱呢!”

“不要你钱行不?”

“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林跑到扛包人的跟前,江龙这才回头一笑。

“江龙?”老林惊奇地问,“是你呀!你什么时候到重庆的?”

江龙说来了好些日子了,家都安好了。反问他为啥做了搬运工人,运的是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

老林伸手捋了下江风吹乱的头发:“这不,每天发行报纸,有一部分要送过江去。有人生病了,人手不够,我就来出份力,革命工作嘛,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龙嘿嘿笑笑:“不瞒你说,现在什么东西都贵,就来码头上干我的老本行,挣点饭钱吧。”

“嗨,”老林一拍江龙肩膀,“咱们报社正缺人手呢,钱虽然不多,可是稳当。”

“哦,那好啊!能到报社上班,也算是有固定工作了。”

江龙刚刚说完,小龙插到两个人的当中问:“先生,我也能到报社上班吗?”

老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大人说话,哪来的孩子插嘴?”

“这是我在宜昌码头捡的孩子,现在是我干儿子!”江龙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大脑袋。

“捡个流浪孩子当儿子?你那个那个日本老婆同意么?”

“你说印子?”江龙低下了头,“她死了,在轮船上……日本飞机把她……炸死了……”

“看看,看看,死在他们日本人自己手里,万恶的帝国主义,不仅残害我们中国人民,而且杀死他们自己国家的人,真是军国主义……”老林大发感概,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江龙住在哪里。

江龙告诉他,胡教授收他当了干儿子,在这不远被轰炸的废墟上简单修了三间房子,大家凑活着住。

“你小子真有人缘,到哪里都有人爱啊。”老林像是讲笑话一般打着哈哈。

“那是你们爱护我,你不也帮我么。”

他把话转开:“哦,你跟胡家姐妹俩都住在一起?胡家的小女儿叫胡晓晓,是个很革命的姑娘,武汉大学搬到乐山,她到那里去上学了吗?”

“没去。”江龙说,“她已经在读大学的最后一年了,要不是战争爆发该毕业了。现在像她父亲那样的老教授大部分没到学校,也没什么可学的,想找个事做,正在家里发愁呢!”

听他这么一说,老林的双眼突然发光,好像年轻了几岁:“哎呀,她是学中文的,有那么好的教授教出来的,还能找不到事做吗?”

江龙始终把那个白色的大包裹扛在肩上,一边走一边和他说话,突然头脑开窍,灵机一动:“老林,你能给我找事干呢,不能帮她找一个事干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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