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9.山洞里面把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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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还有两根木棍支起的架子,看这里烟薰的痕迹,应该有人在此住了很久,恽大姐脱下衣服,拧干了搭在架子上烘烤,将身子隐没在衣服的阴影里,警觉地观察着洞子里的环境。

江龙在里面转了一圈,除了发现深处有囤积的几袋粮食,简单的生活用品,竟然还找到了被子,还有一些不错的衣服,都是男人的,还有*,心里更加肯定,一定有人居住在此,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游击队,衣服那么好,可能不是游击队的,莫非是土匪?会不会回来?

往前走地势迅速下降,用手电筒照照,前方已经到头了,可是转过弯曲的洞子,又是另外一番天地,还分出几个岔洞,也不知道哪里是个头。

江龙担心前面的恽大姐,拿着衣服和被子原路返回,到了火堆旁却没看见恽大姐,江龙奇怪:“人呢?”

衣服后女人叫了声:“别过来!”

江龙透过间隙看个白皙的影子,贼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怕我看?”把被子放在草堆上,把找来的粗布衣服塞过去,“换上吧,别冻着。”

话未说完,就听到女人打了个喷嚏,江龙嘿嘿笑着,把衣服兜着的玉米放进铁锅,靠着石壁有几只大大小小的罐子,江龙闻了下,应该是这里主人存放的水,倒进铁锅,吊在火堆上煮。

添了几根木柴,火苗渐烧渐旺,火舌欢快地舔着黑漆的铁锅。把一切规整好了江龙才脱下自己的衣服,刚想要拧拧搭在架子上烧烤,女人从阴影里钻出来一把夺下湿衣服:“我来吧,你快换上衣服。”

江龙倒没急着换衣服,却盘坐着,把烟叶掏出来放在火堆旁边烧烤,裸露的身子显得孔武有力,火焰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人有种晒太阳的感觉。

女人整理着湿衣服,从黑衣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显得与众不同,质地也不一样,带有明显的防水功能。

江龙卷起“大炮”,就着柴火狠撮了一口,辛辣的烟气进入肺部,江龙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鼓起肚皮的大蛤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好像将死一般,连灵魂都要飘飞出去了。

好一阵子,烟气才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江龙还魂一般轻轻*了一声,看了看手里吸了一半的“大炮”,又猛吸一口,惬意地闭上眼,追寻刚才那种窒息般的快感。

直到手被烧疼他才惊醒过来,把剩下的一小截在石头上拧熄,寻思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抬眼看见女人站在衣服架子前发呆,“翠英,快过来烤火呀,马上能吃饭了。”

“哦——”女人答应一声,慢慢过来依偎在江龙身上,见她失魂落魄,江龙以为她是见了死人吓着了,搂着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铁锅汩汩冒着玉米的香气,江龙把锅移到一边,起身要去找碗,女人像块牛皮糖粘在身上,江龙拍拍她的脑袋:“别闹了,吃饭。”

热气腾腾的一碗玉米递到女人面前,江龙才看见女人哭了,女人一哭,江龙就觉得自己不再是条龙,而是一条柔软的小爬虫,讷讷问:“哭什么?”

女人摇头接过碗大口大口往嘴里划拉,豆大的泪珠滚滚落进碗里。江龙小时候饿得快要死的时候,有人给一碗剩饭,当时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一边流泪一边扒饭。那不叫哭,因为已经没有哭的力气。

可翠英是大人了,应该不会像他小时候那么没出息吧。

“吃慢点,还有呢,小心烫着。”江龙搔搔头皮说。想起在老农家女人把菜和杂粮煮的饭一半全倒了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又饿到现在……江龙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真他妈是个牲口,我还真以为她不饿呢。

江龙端起自己那碗吹凉了,全倒进女人的碗里,女人抹了把眼泪,把碗端到他面前:“我看着你吃。”

江龙也是饿极了,端起碗来就吃,嘟囔着说:“呃,锅里……还有,后面还有……呃,好几袋粮食呢,吃完……咱再做。”

吃完那碗,才注意到女人温柔地看着他,江龙指着铁锅:“还有好多呢,快吃。”又给女人端了一碗。

女人笑了:“江龙……你对我真好。”

“那是应该的。你是我老婆……呃,不对你好我对谁好?”江龙飞快地划拉着玉米饭,一直把锅里的饭全吃完,又伸长了舌头把碗舔了一圈子,才打着饱嗝,舒服地半靠在石头上拍拍肚皮,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这是吃得最香的一顿饭,真过瘾。”

只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吃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一碗粗糙的玉米饭就能让人感动得泪流不已。生命有时会显得如此卑微脆弱,轻若鸿毛。

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们,他们的血肉已经深深溶入了这块为之捍卫的土地,勿用多言,他们的行为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决心。而更多的人则是盲目逃跑,毫无目标地挣扎在死亡线上。战争就是把杀人刀,人们非生即死。

江龙听过詹姆斯神情复杂地说过,当时日军的飞机在城内狂轰乱炸,有人跑到街上双手挥舞,跳跃着迎向呼啸的子弹,更多的人在日军开进城时跑向日军,逃难的人群中有个国军兄弟夺辆自行车飞快地冲向敌人……

极度恐惧已经击溃了所有人,那些被杀的几十万同胞如同迷途的羔羊,茫然地被狼群驱赶残杀,连一丝反抗的心都没有。恐怕这才是詹姆斯讲述时感到痛心疾首的事。

此时此刻,江龙才明白当时詹姆斯说:日本人是想杀鸡给猴子看,让中国人放弃抵抗,好像他还说什么,他们那就是心理战术,就叫从心里打败中国人。

江龙呆呆地看着逐渐变小的火焰,脑子里杂乱无章想到这么多事,却感觉到黑暗中隐隐有一丝亮光,那丝亮光弱小,可是江龙知道,那才是他需要的东西。

“翠英,你不是说教我写字的吗?”江龙推了推身边的女人,女人已经睡着了,他把恽大姐放在草堆上盖上被子,江龙重新坐在火堆前卷起“大炮”,随意拿起树枝在石头地面的草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江——龙——人。

想了很久不得要领,江龙又拿起那支枪摩挲擦拭,试着把零件拆下,用粗布把油泥擦干净,再重新装上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恽大姐醒来时还看见江龙盘坐在火堆前摆弄着步枪,嗔怪道:“怎么还没睡?”

江龙转过脸:“你睡吧,我,不困。”

女人爬起来坐在江龙身边,“你怎么把枪拆了?在城里卖鱼的时候,我见过有人在枪里上油,你倒好,把油全擦干净了。”

江龙嘿嘿笑,没吭声,从口袋里拿出那几包包装完好的东西递给女人:“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接过来看,上面全是弯曲的洋文,“我见日本人吃过,这可是个好东西,应该叫压缩饼干。”撕开封装好的袋子,掰开一半塞进江龙的嘴里。

江龙咀嚼了一阵子,摇头说:“味道不好,还不如咱们昨晚吃的玉米饭呐。”

女人笑起来,仔细包裹收藏好,“听说,这东西吃一块能顶一天不饿呢。”

江龙手里端着枪,学着日本人的样子瞄准,可惜子弹太少,不然他真想开枪试试。

恽大姐站起身来:“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天亮了没有。”

“好。”江龙重新用芦苇把枪包裹起来,双手枕在后脑倒在草堆上休息。

就在他迷糊将进入梦乡之时,脑子里电光石火一般,闪念出猎户家被几个黑衣人捉住的一幕,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现,他却再无睡意,眯缝着眼看着洞口,手慢慢摸到那支枪,拉枪栓的手扣在扳机上瞄准洞口。

过了好一会儿,洞口黑影一闪,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只扣在扳机上的手悄悄板回枪栓,昨夜已经摸索得相当熟悉了。

恽大姐回到火堆前,见江龙发出轻微的鼾声,拿起薰得漆黑的铁锅和碗到外面清洗。

江龙在睡梦中闻到玉米饭的香味,铁锅里的蒸汽吹起锅盖卟卟直响。睁开眼睛,看女人跪坐在火堆前整理衣服,从背后看女人的背影,有说不出的舒服,还有,有些陌生。

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出这种感觉,好像他的女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像乔医生那样的文化人,上层人,一个和他这种扛包的码头工人完全不搭界的另外世界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翠英是个农村女人,嫁的也是半渔半农的农民,天长日久,他还是觉得,她和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一样的,她有文化,举止端庄礼貌。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掩盖不住身上散发出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种东西,只有乔医生那样读过书在大城市呆过的人才有的,并不属于他生活中所看见的这一类。人和人,是有区别的。在这之前,他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除了搬货跟船,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喝上半斤高粱酒,回到自己又脏又乱的窝棚,打着响亮的鼾声倒头大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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