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瞬，那剑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穿过了东方冥的身体，痛感不算强烈，只是让东方冥身体僵硬了一下。

良久，东方冥身形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很快，他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鲜血落在地面的时候，那人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东方冥弄脏了这里的地面并不那么满意。

先前并不觉得疼痛，这时却觉四肢百骸像是被人拿刀子捅过一样，他压抑住体内四处翻腾的气血，不让自己倒下去。

“倒是个有趣的人。”那人从来只是一招就能将人毙命，却还从未见过受了他这么多剑竟然还能支撑着不倒下的人。

轻笑一声，那人又道：“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乖乖就擒便好，那样也可以少受许多罪。”

东方冥身为天下之主，哪怕是真的输了，他也不会如那人口中所言乖乖就擒，有时候，输命可以，但若涉及天下、涉及自尊，是个男人恐怕都不会低头。

东方冥的墨色眼眸深深，一如十九重天阁上的浩瀚夜色，他道：“想杀便来，如若杀不了了我，多说也无益。”

那人又再笑了，说，“你这个样子根本无需我动手。”

说完，那人摇了摇腰间的宫铃，声音清脆悦耳，响彻这十九重天阁的最顶层。

不过眨眼时间，十几道黑影便从十九重天外面的木兰雕花的窗阁边跃了进来，为首的是地门的大长老，大长老身后则是守护十九重天的护卫。

长老阁和十九重天靠近，其中又有机关相连，所以在那人摇动宫铃一瞬，大长老便知道十九重天有人闯进来了。

看到东方冥，大长老的眸色闪了闪，当时十长老告诉他，不止姬云姒一个人闯进了地门，另外还有一个武功很高的男子。

照此情况看来，这男子便是那十长老口中那位武功很高的男子了，能闯上十九重，武功确实不错。

大长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示意身后护卫将东方冥包围起来，继而跃身而上，张开五指去抓东方冥。

东方冥扔了手中断剑，目光一闪，压制住从喉咙下面涌来的腥甜之感，随后对上大长老。

那边那人重新坐到案边，又再品起了面前的茶，姿态闲散肆意，并不理会眼前的这一切，亦没有上前去帮大长老的忙。

东方冥身形如风，明明被剑中了十几剑，速度却还是没有一丝慢下来。

他衣袂淡蓝，上面缀着点点血色，在这十九重天当中像是凛冽呼啸，像是开在月光下的荼蘼之花。

大掌一震，将眼前的两个护士震出好远，东方冥趁着这个空隙躲开大长老的掌风，然后一脚踹开试图拖住他的护卫，最终退到了那个木兰雕花的窗阁边。

月光大片大片的从木兰雕花的窗阁边洒进来，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大长老似乎察觉了东方冥的意图，于是对着身旁护卫喊道：“快拦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就在大长老话落片刻，十九重天阁中猛的轰然一声响，护卫们下意识的掩面，然而再抬眼里，哪里还有东方冥的影子。

大长老站在碎成片的木兰雕花的窗部边，脸色阴的可以拧出水来，朝着下面看去，道：“让他逃了！”

坐在案边轻抿茶水的那人听到大长老的话嘴角不禁勾了勾，“逃了便去追，地门就这么大，他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当真还能逃了不成。”

大长老对到眼前说话这人到底存着几忌惮，上百年来，如果没有他守护着这十九重天阁，恐怕地门不知道要丢失多少宝物，那人话落，大长老躬身，低低道了一声是。

……

第二日天亮，姬云姒便听闻了十九重天阁被人闯入的消息，现在她已成了陌绯夜身旁的贴身侍女，所以不用担心再被别人发现，相反还可以大胆的跟在陌绯夜的身边，打探地门当中的一切消息。

说实话，姬云姒挺惊奇的，不过两日就变成了陌绯夜的侍女，还可以在地门当中自由出入，这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然而或许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少门主是陌绯夜。

对这个少门主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若真的要好奇，她更加好奇他面具下的面容到底是什么样子，脑海中曾一闪而过这个少门主就是陌绯夜，可惜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陌绯夜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是少门主。

有些事，偏偏你认为不可能，却就在你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发生了，就像现在，她站在陌绯绯夜的身边，听着大长老对陌绯夜禀告说，“少主，昨日有人闯入十九重天阁意图盗取里头的宝物，好在天阁尊者挡住了那人，可惜我带着护卫赶去的时候，却让那人逃走了，属下无能，还请少主责罚。”

“欸，大长老怎能这般说，如果不是大长老一手主持大局，地门也不会有现在模样，说起来，大长老为地门尽力心力几十年，算起来也是有恩于地门，如果因这小小一件事就责罚大长老，岂不是显的我不仁不义？”

那不仁不义听在大长老耳朵里只觉心头像堵了一块石头在那里，令他异常不自在。

当年，如果不是他帮助灵雪夫人，玲珑夫人也不会死的那样惨，说来说去，这不仁不义是暗指他当年的所作所为，陌绯夜那时虽小，但记忆却还是清楚的，所以陌绯夜这是还记恨着他。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大长老一时被蒙了心所以后悔了这么些年，他不怕陌绯夜记恨着他，总归，因果有报，谁欠下的债谁来还，没什么好怨。

大长老思来想去，最终道了一句，不敢。

陌绯夜道：“大长老这是过谦了，然而来日方长，大长老对地门尽的恩，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的，却是早晚而已。”

姬云姒在旁听着，就算一个傻子也能明白陌绯夜的大长老不对盘，不过她现在没空想那么多，因为东方冥似乎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到底，昨晚他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上十九重天阁，难道千机图在那里？

想了许久，姬云姒最终又抽回了思绪，只听大长老又道：“少门主，那人现在对于地门是个威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少门主不要再留有什么恻隐之心……”

说到这里，大长老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姬云姒，“她应该是和那个闯入十九重天阁的那人是一伙的，若是利用她将那个人引出来，事情未免就好办多了。”

听到这里，姬云姒懂了，大长老是想利用她将东方冥引出来，这招引蛇出洞，端的真是好计谋。

心底冷笑一声，姬云姒低眼朝着陌绯夜看去，陌绯夜戴着面具，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到底如何，正心疑间，陌绯夜出了声，道：“好。”

好？

听到他的话，姬云姒心口一跳，如果陌绯夜真的打算利用她引出东方冥的话，她虽不知道东方冥能不能堪破他们的计谋，但大抵就是瓮中之鳖，就算没有上当，他也终会被地门的人擒下。

姬云姒的手指紧紧攥着，她不能出声，能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侥幸的事情，再者，也没有她出声的余地。

大长老汇报完毕，正要离开，哪想从门外却慌慌张张闯进一个地门的弟子来，道：“大长老，少门主，锁在石林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闻此，陌绯夜身体一震，目光一刹那崩起千万道寒意，犹如让人坠身于冰寒的天地之中。

那弟子不敢去看陌绯夜的目光，只道：“今日派人去送的生肌丸之时，只见那石林当中只剩下了几条锁链，那女人……不见了……”

“那女人被废了武功，根本不可能自己断了铁链逃走，再者那铁链又是玄铁制成的，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铁链。”大长老出声，随后又添了一句，“派人去找了么？”

弟子道：“似乎那铁链不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而是被人用内力断开的，但地门弟子根本无法胆敢去帮那女人断铁链，属下刚才通知人去找了，可是找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大长老听完转去瞧陌绯夜，此时的陌绯夜坐在椅子上的后背微直，那双眼睛寒凉之极，而他眼底流露着的，是漫天而来的杀意。

灵雪……这个名字不止一次出现在陌绯夜年少时的梦中，那样美丽如同罂粟花的女人，只要靠近就会被吸引，然而一被吸引带来的将是致命的毒，让你痛不欲生，欲罢不能。

地门当中大多数都是来自苗疆，灵雪不同，陌绯夜犹记得那年陌夜笙归来，身边跟着一个西域女人，灵雪当时一身面纱遮掩，鲜红的丹蔻热烈，手中抱着一把琵琶，一笑焉然，便那样勾了陌夜笙的魂魄，甚至因为他的娘亲不小心推翻了灵雪手中的酒杯，弄脏了灵雪的衣服，陌夜笙只将他娘亲的手指一根根折了，那时他娘亲的叫声惨烈，他至今记忆犹新。

陌绯夜想，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可以有上千种理由，然而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哪怕不爱，陌夜笙也不该对待曾那样爱他入骨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