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丸一吞进肚子里，姬云姒便感觉丹田里头涌动着奇异的感觉，稍即，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了过来，倏而，喉咙一凉，那种筋脉断掉的痛楚好似从喉咙里散发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一身轻松的感觉。

那会儿白发女人明明说续命丸在她身上，看来白发女人那会儿是在骗东方冥，姬云姒脑袋很乱，末了，她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抬眼望向了陌绯夜。

白发女人的事情解决了，续命丸的事情也解决了，剩下的，便只有千机图了。

陌绯夜察觉到姬云姒向她看过来，同样的，他的目光也朝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隐隐蔓延着异样的氛围，耳边充斥着女人尖锐刺耳的狂叫，但谁都没有理会，只任那女人叫着。

良久，陌绯夜开了口，“你跟我过来。”

‘你’指的姬云姒，她懂，然而他在这种情况下唤她的名字，显然是不准备在东方冥面前隐瞒什么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个时候在阴罗门，东方冥见过陌绯夜，这时陌绯夜面具落下，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东方冥即使记忆再差，也会记起陌绯夜，而东方冥又是个细心谨慎的，陌绯夜一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自然会联系到一些东西，而此时陌绯夜又开了口，哪怕再愚笨的人，也会联想到陌绯夜和姬云姒的关系不浅。

如果东方冥质问，她要怎么说，姬云姒忽然觉得有心无力，对他说谎说的太多，到现在谎言多的她已经不想再编下去。

顿了顿，姬云姒凝着陌绯夜，余光看了轻睇了一眼东方冥，发现东方冥脸上表情淡淡，转回目光，她最终还是向着陌绯夜走了过去。

自白发女人手脚被砍掉开始，掌令从她手中脱落，那些围在长老阁周围的尸体瞬间化成了一摊血水。

长老阁下，地门一众弟子均静静的站在那里，准备收拾这残局。

姬云姒脚步微抬，虽吃了续命丸，然而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吃力，缓缓的，姬云姒走到了陌绯夜的面前，然而她刚走到陌绯夜的面前，陌绯夜便转身了去，绕过栏杆，向阁楼里边走了过去。

无法，姬云姒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转过栏杆，姬云姒跟上陌绯夜的脚步，阁楼里一片漆黑，踏过房门，姬云姒转身合好阁楼的房门，黑暗中，她朝着陌绯夜的方向看去。

一片漆黑，那双绯色的眼眸隐在了暗色之中，良久，姬云姒才听陌绯夜缓缓开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胸口一紧，姬云姒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皱眉，她摇头，“我不明白。”

“这么久以来，你跟我说你待在他的身边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毁掉他的一切，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他为你取续命丸，甚至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而你看有他的眼神净是担忧与关切，你说你不明白，但其实你很明白，只是你不想要明白罢了。”

陌绯夜的声音淡淡，如丝般的传入姬云姒的耳朵里，身体一震，姬云姒口干舌躁，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陌绯夜反问，“你想告诉我你不喜欢东方冥？”

说到这里，陌绯夜轻轻一笑，像是自嘲，“姬云姒，你成为他王妃那时，如若不喜欢又怎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王妃，哪怕后来他骗你，然后斩杀姬府满门，你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那份情愫仍然在，爱有时候比恨更浓烈，不论你有多恨他，你仍旧还爱着他。”

连她自己也不懂陌绯夜分析的到底是对是错，姬云姒听完陌绯夜的话，心底翻江倒海，那交缠的情绪如同乱成一团的线，姬云姒不知道怎么去理，更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陌绯夜的话。

他的话，像是细细尖尖的长针，一下一下的戳进她的心窝里，于是她的心尖在滴血，很痛很痛。

长久的静默中，姬云姒终于说了一句，“对不起。”

陌绯夜向她走过来，用漆黑的目光看着她，“对不起什么？”

眸光微微垂下，她甚至不敢去和他对视，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真的很恨他，恨他之前对我做的一切，更恨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可自从和他出宫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他对我好，我会不屑，然而在潜移默化中，我会觉得如果他曾经没有对我做过那一切，或许我们会是陌人，更或者，他真的是一个合适去嫁的良人。”

“这些都是我没有仔细想过的，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恨他，要恨他，因为他欠了我那么，于是顺理成章我恨了他，想毁掉他拥有的一切，正如你所说，他为我取续命丸，过程中他到底受了多少的伤我不知道，可就在刚才，我看他将自己的剑插入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什么样的恨都开始消退，我的心里只剩下一句，就是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我会担心，至此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重新喜欢上了他，又或者那不能的用喜欢来形容，爱吧，只有爱一个人才会为因为他受伤而担心，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因为他受伤而想到如果没有了他我要怎么办。”

说一句停顿一句，那些话在没有说出来之前在她脑海里都是不成段的句子，直到此时此刻组织语言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居然会说这么多。

阁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陌绯夜和她靠的很近，然而他比她高一个头的样子，所以这会儿他算是居高临下的在看着她。

姬云姒的那些话陌绯夜全都听进去了，不是不心疼，他爱的人爱的是别人，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好到他有种现在就想要了她，强制的逼她说爱的是自己。

可是于他而言再明白不过因逼迫而得到的东西永远不是自己的，他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走进他的怀里。

抬手，他想碰碰她，可手掌伸到了半空中他又缩了回去，问她，“那么，我还有机会么？”

话落，姬云姒身体再次一震，本以为说了这些话之后，他会厌恶自己，然而她竟然没有。

张了张口，她手指蜷起，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努力，他是江国的皇帝，注定薄情寡义，一辈子，被他狠狠的伤过一次也就够了，我不想被他再伤第二次，这一生，他带给了我太多太多的不安与害怕，如若我不能报仇，那我也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于你，你我欠了你太多太多，在一切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哪怕只当你的一个侍女，只是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一句话，就足以教陌绯夜全部释怀，她都说了，她会努力，那么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至少他还有希望。

轻轻嗯了一声，陌绯夜伸手，这回没有伸回去，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

姬云姒靠在陌绯夜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想了想，她问，“那颗续命丸是被你一直带在身上么？”

点头，陌绯夜道：“自我知道你被大长老震伤筋脉之后，便派人去四处寻你，怕你出什么事，便一直将续命丸带在身上准备等找到你之后直接给你服下，只是东方冥将你藏的太好，我一直没有找到你，后来灵雪来问我要续命丸，我当时没想太多，直至刚才你被青萝挟持，我才知道灵雪要续命丸的目的是为你。”

“只不过她太狡猾，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不过就算刚才东方冥没有给自己一剑，我也会把续命丸给你，然而青萝的伤终究是他弄的，青萝是我的师妹，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她，哪怕是东方冥，我说这些，你可懂？”

懂，怎么不懂，雁青萝于陌绯夜的意义或许不仅仅是师妹，更是陪伴他一路走来的亲人。

雁青萝受伤，是东方冥伤的，如果东方冥不给自己那一剑，或者陌绯夜会和他动手，而陌绯夜如果和他动手的话，那就不仅仅是一剑那么简单了，那会儿陌绯夜之所以会受东方冥一掌，不过是因为姬云姒而分了神，若不是因为他分了神，他怎么会被东方冥打一掌。

仅仅只是一剑而已，这已经是陌绯夜最大的极限了，这些姬云姒都明白，所以那会儿她才没有怎么阻止，当然其中没有阻止的原因也还有东方冥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插进他的身体中。

没有再说话，姬云姒在陌绯夜的怀中靠了许久，随后，他才放开了她，缓缓道：“还需要千机图么？”

姬云姒抬眼，不确定的问道：“你要给我？”

点头，陌绯夜说，“如果你需要，那我便会给你。”

正要说些什么，陌绯夜却又开了口，打断了她，“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姬云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