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爹爹面容的那一刻，她的眼眶不知为何变的异常酸涩了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流去，哭，不停的哭，很难受，跟决堤了一样。

忽而，一只拿着手绢的纤若玉手递到了她的眼前，姬云姒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珠儿站在她的身旁，笑盈盈的看着她，说，“小姐真不怕羞，老爷打胜仗回来是好事，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声音清脆好听，容貌没有半分的变化，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珠儿，明明拼命的想要抑制住自己的眼泪，然而还是哭的不像话，半响，她爹爹走了进来，接过珠儿手中的白绢，说，“傻丫头，这是做什么，爹爹不是回来了么？”

那语气当中似是带着诸多的无奈，让姬云姒恍如隔世，她知道这是梦，爹爹不可能真的回来，然而她还是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画面一帧一帧的交替，在姬云姒的面前一晃而过，那些关于从前的抑或是现在的，雨水般的落进她的心里，泛滥成灾。

最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黑暗中，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消失怠尽，她站在悬崖边上，身旁是东方冥，面前是姬云姒上下的百余条人，包括她的爹爹，还有陌绯夜，雁青萝。

他们站在她的面前，用那样不可置信的目光瞧着她，说，“姒儿，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用尽手段杀了姬府满门的人，快将他推下去，最好让他粉身碎骨而死！”

那声音尖利，直直的戳进姬云姒的心里，姬云姒浑身都在不可制止的颤抖，双腿发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只要她一推，东方冥就会没命，可是……可是她不想东方冥死，看着爹爹和姬府上下百余条人愤恨的脸，姬云姒在犹豫，是的，她在犹豫。

爱他，又恨他，这是怎么样矛盾的心理，之前她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可是她不愿意逼着自己去选，这次，俨然没有再逃避的余地。

以祈求态度对着她的爹爹道：“爹爹，能不能……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改过的，他一定会改过的。”

那原本和蔼可亲的爹爹突然换上了一副凶恶的脸来，“姒儿，你是我的女儿，今天居然为这个大逆不道，谋权夺位的假帝王说话，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爹！”

“不要喊我爹爹！”

“小姐，是珠儿看错了你！”珠儿说。

“姬云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陌绯夜说。

每个人都在用一副憎恶的脸面瞧着她，姬云姒的身体仍在不停的颤抖，末了，她缓缓松开了握着东方冥的手，转过了身来，说，“这一辈子，我最恨的是你，最爱的也是你。”

东方冥看着姬云姒的眼睛，答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姬云姒摇头，“我本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的，可是我却爱上了你，因为爱你，所以我下不去手，所以我痛不欲生。”

“你后悔了？”东方冥低醇着嗓音道。

姬云姒再次摇头，“不，我不后悔，如果上天注定要我爱上你，那么就爱吧，不能轰轰烈烈的恨，那就轰轰烈烈的爱，哪怕死后坠入无间地狱，哪怕被万人唾弃，哪怕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

说完，姬云姒重新牵上了东方冥的手，对着他道：“东方冥，你敢与我一同跳下去么？”

沉默片刻，东方冥点了点头，紧紧握着姬云姒手，猛的和姬云姒跳了下去。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大抵便是如此，周围的景物快速的从眼前掠过，东方冥紧紧抱上了姬云姒的紧，将她揽在怀中，说，“别害怕。”

姬云姒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出来，“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万物浮动，周围的景物开始变的模糊起来，东方冥和姬云姒下坠的过程中，男人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最终吻了上去。

两厢辗转，缠绵之极，姬云姒和东方冥坠地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周身剧痛传来，而后再也没有了任何意识。

就这样不知又沉浸了多久，姬云姒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胸腔受到了极大的挤压，最终，她大呼一口气，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姬云姒适应了两下，而后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目光缩了缩。

这里是东方冥的御书房，姬云姒再清楚不过，正要下床，却发现连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便放弃了。

嘴唇动了动，想要张口说话，然而还未张口，那御书房的门便被推了开来，常公公端着汤药走进，刚一进来，只见姬云姒已经醒了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常公公着实被姬云姒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药汤扔了，急急忙忙将药汤放到桌上，常公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慌慌忙忙的离开了御书房，姬云姒看着常公公慌忙的样子，眼睛只是闪了闪。

手指紧紧握着盖上身上薄被，姬云姒想到梦里面的情境，她想，她是时候该做个决定了。

……

不过一会儿，常公公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太医，那个副院看见姬云姒醒了也是激动的不行，上前紧张的为姬云姒把脉，姬云姒也未说什么，只是任着他把脉，半响，姬云姒出声，问那太医，“我怎么了？”

“姑娘没事，没事，只需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完全康复。”那太医满脸大汗，说着舒了一口气，就好似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似的。

姬云姒嗯了一声，没有再问，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东方冥一定是将她带回了京城，让太医为她疗伤。

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情感，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又再一次被谁推了开来，逆光中，姬云姒只见东方冥的身影刺眼，而后，房门合上，她看清了，东方冥苍白着脸色走了进来，他的轮廓消瘦了不少，第一次，姬云姒看见这般清癯的他。

没有让萧进扶，东方冥只是缓慢着步子朝姬云姒走了过来，那一瞬间，时光突然变的滞涩了起来，她就那样看着东方冥，东方冥也就那样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相绞，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

“参见王。”御书房内忽而跪倒了一片，除却姬云姒。

没有出声，没有让这些人起来，东方冥紧紧凝着姬云姒，走到了床榻边停下。

“你醒了？”他问她。

“我醒了。”

平平淡淡的问或答，谁也不知道现在两个人的心底在想什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姬云姒敛着眸子，忽而喊道：“东方冥。”

让一声东方冥让在场的人都震了一震，东方冥是他们的王，谁人敢大喊着胆子直呼东方冥的名字，然而姬云姒喊了，还是当着东方冥的面。

让在场的人惊讶的或者并不是姬云姒唤了东方冥的名字，而是东方冥当着所有人的面应了。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的谈一谈了。”姬云姒说。

“那就在这里谈。”东方冥答道。

“好。”姬云姒点头，说着掀开被子努力的下了床来，可以看出下床对于姬云姒很艰难，姬云姒只是咬着牙，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努力的站稳。

站稳之后，姬云姒伸手，忽然拔下挽着自己头发的发簪来，瞬间，那长及脚踝的发丝坠落到脚后跟，如同绸缎一般黑亮。

所有人都不知道姬云姒要干什么，眼中均是闪着疑惑的目光。

东方冥的眸子暗着，目光扫过姬云姒手上的碧绿色的发簪，而后目光又落到了姬云姒的脸上。

“你想跟我说什么？”东方冥开口。

两个人之前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听完东方冥的话，姬云姒缓缓向前挪了一步，把簪子递到了他的面前，说，“如果你感觉之前是我骗了你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姬云姒的话俱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东方冥道：“你们给朕下去。”

如蒙大赦，这些人听到东方冥的话后一个个忙不迭的便出了御书房，萧进没有出去，只是退到了御书房的角落，看着东方冥和姬云姒。

眼见那些人都退了出去，姬云姒又问了一遍先前的话，然而东方冥半响都未回答，姬云姒收回了手，又道：“既然你不动手，那就没有下次这样的机会了。”

顿了顿，姬云姒仿若自嘲性的笑了一声，说，“东方冥，这么长以来的恨积压在我心底，每次都逼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我未何迟迟没有动作，没错，我喜欢，喜欢到下不了手。”

“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明明你都做出了那样的事，我为何还会重新喜欢上你？”

“很可笑吧，我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可是的这是事实，我真的爱上了你，甚至想要放弃仇恨，和你重新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