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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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电话,挺开心。这老范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原本也属将门之后。当初在南京读完大学后,明摆着一个政府第三梯队的后备人才,却因女朋友蹬了他,嫁给个美籍华人出了国,一口气咽不下,便仕途也不努力了,玩命考托福,终于也扎到了国外。再经一番打拼,差不多站住脚后,转眼就过去了十来年,当然也早成了家。不成想,五年前回国,却在南京街头邂逅了当年女友。一个后悔当初,一个余情未了,当下竟干柴烈火,立马重续起了前缘。露水一番还不算,又将官司打到了美国,定要拆散两个家庭,不天长地久誓不罢休。这玩得可就有点大了,其间波折亦非常人所能想象。对此作为我等旁观者,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多半只好保持耐人寻味的沉默。而事态至今的状况则是,两份婚书一个也没废掉,但都跟各自配偶分居着,反正美国地大房多,身处两州的俩人,常年只能保持点断断续续的相会。剩下的寂寥时光里,老范便常与我喝点小酒,叹息一番人生无常。

这半晌徐南一直坐对面,分明也聆听得挺开心,此刻便坏笑着说:“你们这些海外赤子,都开始流行玩初恋,续旧情了。”

“本质上还是融入不了美国社会,只好把一些遥远往事反复回忆,那还不越想越美好!再一见面,不出点事简直不可能。”我说。

“没错,你这趟要不出点事,也绝不可能。”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我说,“还装得挺放松,非得等我主动把赵雨的地址电话给你对吧?”

说着,他从电脑包的夹层里拈出一张纸,打开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反复看着,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以前在跟徐南通电话时,我始终坚持不让他说出赵雨如今的联系方式,理由是反正见不了面,若只是说些废话,岂不是徒增烦恼吗?Why call her back and mislead her(何必去扰乱她的心情)?徐南说没错,你们缺的就是实际行动。我说我不是那意思,你想歪了,我就是想再看她一眼。他说是是是,我庸俗,你眼下是只想看看而已。但看到之后呢?你能马上挪动脚步吗?那就再拉拉手而已。拉过之后呢?当然应该再礼节性的拥抱一下,西方人都这样,象征性的而已。再然后呢?继续干点什么也都是应该的嘛,反正都是当年应该做的,如今只不过打个补丁而已。我说不过他,只好再不涉及有关赵雨的话题。

“不过我倒想跟你探讨一下,究竟怎样才算初恋?”我说,“譬如,先有一个跟你偷偷摸摸、搂搂抱抱的,然后又有一个跟你公开恋爱,让你彻底牵挂的,哪个才算是正宗初恋呢?”

“这显然是个富有争议的话题,”徐南样子很深沉,“但不管怎么说,两个都重温一下才最合理。”

吴凡一身运动短打,正冲个乒乓球发球机较劲。遍地散球,一个女孩拿着扫把簸箕给他四处拣。

一见我和徐南进来,吴凡立即指指旁边茶几上的一堆球拍道,来,打两下。我忙说,我打这个可不行。吴凡道,不行才得在我这儿练呢,回头再找个教练来给你指导指导,转身杀回美国去露一手,让他们明白这玩意儿也是中国功夫。

我便脱去外衣,拿个拍比划起来。吴凡给我调到速度较慢的一档,我打得还是很别扭,自己都觉得动作不规范,引得徐南直笑。过来给我简单掰了掰胳膊,才算顺溜了一些,竟有渐入佳境之感。

吴凡在旁对拣球女孩道:“小王,看见没有,这就是海外归来的美国教授,前不久刚刚拒绝了跨国公司的高薪挽留,专程回国来找我玩的。”

我受不了这个,顿感痛苦无比。吴凡大笑,而那女孩果真就满脸仰慕神情的看我。

“我跟你说若松,回到国内你就得适应这种恶毒的吹捧文化,慢慢你就会感觉到,你确实就是那么一个非常牛逼的人。”吴凡又说。

我又让他的凶猛词汇搞得不知所措,拿余光扫了小王一眼,见她却置若罔闻,大概早习惯了。

吴凡继续给小王交代:“往后谭教授随时来这儿练球,我要不在的话,你就好好服务,并且找机会抓紧请教。将来说不定你到美国留学的时候,还能做谭教授的学生呢。”见我对他的说法好奇,便转而介绍说:“我们小王说来不是外人,刚刚毕业于北江大学的,得算是你俩的师妹。”

我略感惊讶。原来北江大学出来的如此文静女孩,就成吴凡这种土豪的球童了。当然,她的正式职务该是办公室文秘之类。

后来我又让徐南上来练。他却对跟机器打不感兴趣,非要跟吴凡直接比划比划。于是拖走发球机,两人真刀真枪抽杀起来。战罢三局,吴凡以微弱优势取胜。

二人直呼痛快。身上也见汗了,便停手来到另一房间,看样子是个专门喝茶的地方。吴凡示意小王倒水,招呼我俩一块去随他冲个澡。我说算了,我刚才这点运动量,哪用得着如此费事来善后。徐南却随他一起去了洗澡间。

扫视身边环境,能看出这套房的面积超大。一问小王才知道,是将两套各200平的房子打通后改造成的。这就是吴凡的房地产公司总部,但工作人员都忙在各自的项目上,平日这里主要用来接待。我点头会意。

少顷,吴凡换了身休闲服装先走了回来,坐下开始对我大谈茶经。这方面我更是外行,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只见他时而从茶柜上拿下一饼普洱,介绍说这是自己亲自到云南深山的一处极原始茶场寻来的;时而又亮出一筒冻顶乌龙,描绘起台湾茶山的别样风情。最后拍拍喝茶所用的根雕桌,说这个大家伙也是他到产地去挑选的,放在市场上卖的话,起码十万。我听得没法插嘴,便故意打岔,指着一个里面泡满参类材料的大玻璃瓶子问,这又是什么饮料?吴凡咧嘴一笑,说装傻吧,那是药酒,壮阳的。

我只剩感慨,说洞中数日,世上千年啊,想不到我如今这么没文化了。吴凡大笑,说真有意思,你有的那是学问,我这肚子里都是无聊的杂碎。

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一个丰韵女人走进来。我马上认出来,是吴凡的副手庞经理,去年帮我父亲张罗过丧事的,忙起身招呼。庞经理妩媚一笑道,这些天老听吴总念叨,说谭教授要回来了,这回该多住些天吧?我解释说,这次主要是到北江大学讲课,当然回家的机会能多一些。庞经理道,那就好,我们在北江也有工程项目,你们老同学见面很方便。我惊讶的看吴凡,却见吴凡对庞经理埋怨道,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到北江给他个惊喜,这下好,让你给提前曝光了。庞经理道,哟,那就该怪我了,谭教授你看我是不是不适合经商啊,有什么话都藏不住。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吴凡却故作感慨的说道,嗨,她这才叫大智若愚呢,老百姓叫做傻面贼心,治得你没办法,还让你不能说她什么。庞经理马上嗔怨道,说什么呢吴总,就看我好欺负是吧?吴凡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呵呵直笑。我也只好跟着傻笑。

又闲聊几句,庞经理出去了。我方才恢复些自然,估计又让吴凡看了笑话。当然我再傻也明白,吴凡跟这副手肯定不止一般的工作关系,否则哪有主副总之间这么说话的。尽在不言中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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