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人喜欢抱怨。

他们把对世界的一切不满都光明正大地画在岩壁之上，材料是活人的鲜血。两千年前，路德人祭祀就是在特维娜睡觉的地方，用黑曜石磨制的石刀切开躺在祭坛上的战俘。

没错，使用这处山洞的自称路德人，而且信仰的宗教没有一点神圣的意味，起码在作为祭祀场所的山洞里看不出这一点，他们连祭祀场所都不太放在心上。

艾米娜仔细分析了所有画在山洞上的怨言，从牲畜不产奶到子女不听话，从粮食收成不好到与敌人作战损失惨重，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乍一看，除了说明在帝国皇帝凯洛斯统治大陆之前，人们会受到饥荒和战争侵扰外，似乎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信息。

不过艾米娜分析获得的信息远不止这一点。例如，某些如今路人皆知的职业根本没有在上面出现过——没人提到过斗气和魔法，他们的武力体系完全是蛮力和一些巫术的混合，山洞的年龄比克莱希雅更为古老——实际上，要古老得多，哪怕是在最新的符文记录中，都没有抱怨无魂儿的痕迹！

起码在路德人的时代，无魂儿的诅咒还不存在。甚至连代表灵魂学者的符文都极为稀少，而且大部分都和巫术扯在一起。可以肯定，巫术就是灵魂学的前身——而这一点，那两本灵魂学典籍都没提过，就像灵魂学是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没有帝国，没有学院，没有教廷，居住在大陆上的智慧生物分为无数的城邦和部落，彼此之间战争不断，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时代。

路德人是人类的一支，对巫术的推崇高过一切，在岩壁上涂抹血符文就是他们的巫术传统之一。

奇怪的是，路德人来祭祀场地的目标貌似就是为了抱怨一番。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抱怨就惯着你，起码在艾米娜的分析中如此。为了获得食物，村民要努力捕猎和种植，为了修炼斗气，武者们需要持之以恒的锻炼和战斗。

世界就是如此，问题不会因为发火就得到解决。但路德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将自己的不满写在上面，似乎是指望问题会自动解决。

听起来很蠢，不过路德人的信仰如此坚定......再荒谬的事，能让二十代人持之以恒地做下去，肯定有其深层次的原因。

艾米娜有自己的推论，原始宗教的祭祀显然有帮助族人实现愿望的能力，只不过，他们的能力不能如后来的灵魂学者般稳定。

岩壁符文隐藏的劲爆信息可不止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在这些符文记事中，没有人抱怨黑月和魔兽，路德人似乎认为最强大的野兽也不会是几个男人的对手。他们的畜牧业很发达，只是对兽群中的疫病没什么法子。

两千年前，没有黑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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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维娜打定主意要赖床不起。

黑月已经过去六天，按照历法就是九月六日。在特维娜吃完白水煮肉后的四天时间里，特维娜被艾米娜“强迫”着讲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魔法知识，连奥尔德里奇说过的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然而艾米娜依然没有释放魔法的天赋，就算她的施法步骤再准确都没用——不过，就算她有天赋也看不出来，没去过学院，就不会知道怎么冥想，那么意识海肯定没有魔力引子，怎么可能释放魔法嘛。

特维娜试图以此劝说自家姐姐，不过艾米娜显然不打算理会她的意见，倒霉的预备小魔法师只能绞尽脑汁复述自己在老师那里听到的所有知识。

可是，她的忍受力是有限的！就是她很对不起艾米娜姐姐没错，可也不能收到这种对待！今天的特维娜一觉醒来后，死死地闭起眼睛，意在表示自己绝不屈服的态度。

也好，毕竟艾米娜没想去叫她起床。

这种程度刚刚好，艾米娜的计划就是花四天学习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特维娜对她的感情很复杂——畏惧、愧疚、自保......正好可以忍她四天时间。

四天一过，艾米娜开始了打包铺盖，她没有掩饰自己搞出的动静，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禁让装睡的特维娜有些好奇。

小女孩的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试图看看艾米娜的动向——然后，她看见了正在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的自家姐姐。

“起来。”艾米娜的话语又一次变得言简意赅。“我们要出去等商队。”

商队......没错，她们不打算在山洞里久住，的确是应该离开的......

不过——

特维娜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看着艾米娜整理那一团兽皮，发现自己不太明白自家姐姐的做事标准。为什么艾米娜能够前一天还在压榨自家倒霉妹妹的记忆力，后一天突然就把她为之努力奋斗的事情都全部忘赶紧了一样，淡定地打包起东西来。

实在是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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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特维娜怯怯的声音。

“什么事？”艾米娜冷淡的回应。

“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特维娜看得出来，路面压痕明显，有车队路过倒是不用怀疑——只是，自家姐姐为什么那么确定就在今天呢，莫非是姐姐察觉到自己的不满了吗？

“不会很久，放心。”艾米娜第一次看到压实的道路，就通过上面的车辙痕迹推算出了商队的行动规律。而且今天的地面震动方式不同往常，附近的大型野兽都溜了个精光。

至于特维娜可能产生的怀疑......对艾米娜的计划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她察觉到有问题又怎么样呢？所以无所谓。

特维娜乖巧地没再质疑，她不知道站在一旁拎包的姐姐心里的想法，身上唯一的感觉就是：比起凉爽的山洞，外面九月的天气未免过于炎热了一些。

被打发出来摘浆果的时间一直都比较短，再加上受到大田鼠的惊吓，特维娜没心思注意到气温方面的问题。而现在站在炽热的太阳底下，没过半个钟头，她的身上开始拼命出汗，感觉黏黏得很不舒服。

西塔的天气从来就没这么热过——这么一想，特维娜觉得自己传送的地方可能有点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艾米娜所言，就在特维娜实在忍不住，一心回在凉爽的山洞之时，远处的车队到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