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皇都又一次迎来了内务大换血。

在皇都，其实不算是个特别的日子。

每过十年，皇宫里的仆人就要全部换一批，所有人都会拿到一大笔钱然后被打发走人。皇宫的事务由早已准备了三年的后备人员接收，他们在这三年内要彻底复制原班人马的办事方式，不能让皇帝感觉到一点不适应。

皇帝本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吓得众人拼命琢磨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却又因为某些古怪的原因而独自开心起来。

为大陆最为尊贵之人服务终归不是件容易的事，皇帝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关心后果。出了问题自然是由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处理，麻烦的是，皇帝一向不喜欢成文的法典，除了有限几件事情（如不可进行灵魂学研究）是他明确规定过的，其他事情的判定都看皇帝的心情。

就连叛乱（听起来很可笑，但的确有叛乱势力存在）都不算是违法，叛军事项都是由大臣们随便处理的，只要结果合乎皇帝心意就好。

问题在于皇帝的心意太过难以捉摸，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会被皇帝直接扔出皇都——是字面意义上的“被扔出去”，皇都的占地面积十分庞大，犯错的大臣在掉到地上之前，根据“飞行”的方向不同可以在天空中漂浮个五到六分钟，足够他（或者她）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以至于导致现在的下场。

至于会不会被摔死，完全看皇帝的心情，跟被扔出去的那个人的实力没一点关系——哪怕是圣阶存在都一样。

神阶的实力远远超过圣阶，皇帝强大到似乎与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一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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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那些“妃子”——单独呆在自己的黄金寝宫里，。

皇帝作为整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自然是有一个庞大的后宫团。根据被辞退的内侍的说法（没错，泄露皇宫机密不算违法），皇帝在挑床上对象方面的口味极广——男女不忌、种族不忌、老少不忌、美丑不忌——基本上是个人都有可能加入皇帝后宫，堪称“生冷不忌，兼容并包”。

一般来说，每天晚上，皇帝都会在自己寝宫里安排若干个（一到一百不等）的“妃子”一起做“床上运动”，像今天一样就自己单独待着的情况极为罕见。

皇帝的寝宫自然是装扮得极为奢华，奢侈到室内所有露在外面的部分都镀上一层金箔，要不是皇帝的压制，所有进来的人都会被迫进行一次黄金试炼。

与艾米娜的猜想不同，洞窟里的纹路并不重要，只要黄金足够，黄金试炼自然会开启。

在这所金光闪闪的黄金寝宫内，唯一不和谐的元素就是摆在寝宫中心的一张破旧不堪的圆桌。

圆桌好像是由一整个木头雕出来的，只要是见过精灵物品的人都看得出来它的来历，典型的精灵魔法的产物。

皇帝就坐在圆桌旁的一张黄金椅子上，另外还有两张空着的椅子，一张是同样由精灵魔法制作木制，另一张则由纯白色的大理石打造。

皇帝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待着客人的来临。

不比焦急，她一向很准时。

就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皇帝右手边的木制椅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她出现得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好像本来就坐在那里一样。皇帝一直都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可以突然出现的——皇帝极为注重自己的安全，一刻不停地感知着整个宫殿的动向，按道理说不可能有人能瞒得过自己的感知力。

来者不是一般人。

她有明显的精灵特征——花纹长袍，半脸面具，高挑平板的身材，人们印象里的精灵特征一应俱全。

而特异之处同样明显，她身穿着长袍，但长袍的质地、颜色、样式却没人能说得出来，长袍上有花纹，但花纹的样子同样没人知道。面具同样如此，人们只能看出来的确是有一只“面具”存在，却没法得到任何其他的信息，包括面具的材料和造型。

皇帝也不知道面前的精灵是怎么做到的，她似乎掌握了一种古怪的能力，可以将自己身上一切不愿意让他人探究的信息屏蔽掉。

“老师，你来了。”皇帝站起来行了个礼，态度恭敬得让他的大臣看见非惊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

能被皇帝如此认真对待的人，整个皇都——不应该说整个帝国都不存在，肆意妄为的皇帝居然有低头的时候，大臣们看见起码会疯了一半。

精灵随意地摆了摆手，她看向右方，毫不意外地发现石质椅子空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昂德拉还是没来吗，他已经缺席我们的聚会一共......话说多少年了来着？”

“昂德拉已经沉眠三百年了，目前还看不出醒来的兆头。”皇帝坐了下来。“据说真神教徒能在祈祷中和昂德拉交流，只不过还是得不到有效的回应。”

“那帮教徒没有昂德拉的约束，都已经跑到我的领地上来传教啦，要是昂德拉知道非抽了他们的魂不可——算了，不提他。”精灵的语气不太高兴——要知道，听出她的语气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精灵的声音如艾米娜一般根本没有一丝波动，却能让人感受到蕴含的感情。“凯洛斯，我们必须讨论一下你的问题。”

“朕的问题？朕会有什么问题——哦，老师指的是那个小领地的事情吗？”皇帝凯洛斯不以为然，很明显皇帝没把精灵所说的话当回事。“叫什么来着——对了，西塔领，因为那里居然有人敢进贡给皇都赝品——还是用魂印术修改出来的。这帮家伙，把朕当傻瓜来糊弄吗？”

凯洛斯冷笑一声，要是他那些战战兢兢的朝臣听见，说不定会当场昏过去几个。

但很明显，精灵是极其罕见的不会被皇帝吓到的那种人，她明显没有被皇帝说服，相反，她的样子尽管没有任何变化，却让人感觉到了满满的恼火之意：“哦，你得了吧，凯洛斯。不管怎么他们犯了什么罪，执行‘赦令’之前你起码要和我商量一下！那可是一个领地的生命啊，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哈哈哈，老师一定在开玩笑吧。”凯洛斯被精灵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一个领地而已，算不了什么——难道说老师在担心精灵们的安全吗？放心，朕已经给树篱迷宫发过讯息，告诉他们把西塔的精灵接走——连矮人都全部安全撤离了，魔法师都没死几个......起码里面那个高阶魔法师没死。”皇帝放松地靠在自己的黄金椅子上，显得相当轻松惬意。“关心普通人的生命安危？这可不像老师会说的话。”

“凯洛斯，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精灵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像你我一般超凡存在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喜怒就去肆意杀戮凡人。凯洛斯，你要记住一点，‘杀人之前请三思’。”

“好吧好吧，我尽量不去杀人——”凯洛斯双手摊开，打算结束这方面的争论。

“尽量？光是尽量可不够......你就是从来不听我的话，所以才会一直都没有看到进步。”精灵纹丝不动，语气依然平淡无奇。“说实在的，凯洛斯，我觉得你其实不适合治理国家。”

“呃......”皇帝一时语塞，可能是没受过如此直白的批评。“还好吧，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感觉政策实行得还可以接受——应该没出什么大篓子。”

“那是因为你把所有权力都下放了。”精灵不肯给皇帝留一点脸面。“帝国领主的自己治理领地，肯定效果比你好多了——想想看，你干得都是什么事？先把蚊子、苍蝇和蟑螂灭绝掉？”

“求你啦，老师，就不要再提虫子的事了好不好。”皇帝无奈地捂额，被老师那同一件错事批评了无数次，谁也受不了吧。“我不知道虫子有辅助庄稼生长的能力，幸好老师命令精灵帮忙生产高产种子才没有大饥荒发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教训也已经铭记，请您不要再提了。”

“我不是针对你，凯洛斯，但你用赦令灭绝生物，真的很愚蠢——”

“克莱希雅老师，您‘亲自’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教育我热爱生命吧。”皇帝眼见不对，不得不赶快打断了精灵的长篇大论，。

“......当然不是。”果然，能被皇帝如此恭敬对待的精灵，也只有同为三神阶之一元素法神克莱希雅了。“我听说你建立了一个魂军团？还在让那个精灵剑圣去当军团长，教授他们剑术？”

“老师的消息总是如此灵通。”皇帝有点笑不出来，精灵剑圣伊蒂云娜果然还是把魂军团的事告诉了精灵之神吗？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声张......

“不是伊蒂云娜告知我的，她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克莱希雅否定了皇帝的猜测。“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需要其他人的告密。”

“好吧，没错。”皇帝揉了一下额头。“我的确建立了应用灵魂术的军团，但是只局限于制作灵魂武器方面的技术，没有灵魂学的其他应用。我想，这应该不违反我们之间的‘灵魂约定’。”

“我觉得不违反。”精灵不予置否。“不过昂德拉还在沉睡，他才是真正厌恶灵魂学的人，我猜他不会同意你的做法。”

“哼，厌恶？”皇帝凯洛斯冷笑一声。“要不是灵魂学，他早就身死国灭，哪有真神教会的发扬光大。昂德拉他哪有仇视灵魂学的资格？”

“不是利用灵魂学，我们三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神。”克莱希雅的这句话足以惊掉大陆上所有人的下巴。“而且我一向很喜欢灵魂学者看待事物的方式——灵魂学的传承还是很重要的。”

“因为老师你就是当时最博学的灵魂学者。”皇帝微笑。“我和昂德拉那时都是慕名求学的学生。”

“旧事不要再提。”精灵不想多谈，强行换了个话题。“我的目的是向你借几个人用。”

“借人？皇都的魔法师可不多，所以老师的意思是......武者？”

“对，我打算完善了一种新的魔法，通过符文来使用魔法力量，以此绕过元素和斗气的冲突，可以让修炼了斗气的武者也有能力使用调用元素的力量，我称呼它为符文魔法——不是需要纹在身上的符文，魔武士的实验已经说明了魔法纹身效果不大。”

“这么说来魔武士军团没用了啊，那就集体处死好了——哦，抱歉，老师说‘杀人之前请三思’？明白了，我会妥善安置他们的。”

“你明白就好。”克莱希雅不抱希望地回应。“我需要完成灵魂武器的魂军团成员，你把他们派到外院去就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没问题，克莱希雅老师。”皇帝站了起来，把声音压得很低，显得威慑感十足。“老师您是打算待一会儿呢，还是想马上回学院？”

“......我赶时间。”精灵也站了起来——不，她的动作已经不是可以称为“迅速”的级别了，上一秒还是坐着，下一秒就站了起来，中间的动作被她省略掉了。

“那欢迎仪式开始了哦，克莱希雅老师。”

皇帝话音未落，本来只有两人的黄金寝宫忽地出现了斗气波动。

感知敏锐的人可以感受到，一共有六处不同的波动，都是九级巅峰的存在。斗气波动来自刺客，他们接受皇帝的命令，一直潜行在黄金寝宫，只为了刺杀克莱希雅，完成他们的使命。

六人中的每一个都可以轻松击杀兽化后卡迪夫。

六个方向，六柄弯刀，六名刺客同时出手，封死了精灵的所有活动空间。他们的合击之术已经千锤百炼，每个人的斗气都可以去其余五人完全融合，简直是掌握着六把武器的一个人一般。经过战斗检测，六人合璧的威力已经可以正面强杀圣阶武者。

而且魔法的释放需要时间，一个魔法师被六个九级刺客近身包围，已经绝对无法逃脱——就算是圣阶的法师，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克莱希雅是神。

弯刀刚刚伸出一半，持刀者已经断气。

六名刺客倒地，他们的心脏已被冰晶雕塑从里面刺穿——克莱希雅在一瞬间就冻结了他们的血液，而且还花了一点功夫把冰晶都雕刻成六种不同造型的花骨朵。

“这一次的刺客，实力不错。”精灵显得毫不意外，她的语气有一点失望。“只是潜行能力太差了一点唔——”

六个弯刀刺客的潜行能力的确不足，擅长潜行的武者并没有被她发现。

潜行者使用的武器是亮银色的链子，前端接着一块锥头——克莱希雅的胸口在说话间，就已经被潜行者悄悄地用亮银锥刺穿，直到自己的胸口一痛后，才发现她已经被潜行者打穿了心脏。

“不错的战术。”克莱希雅夸了一句。

潜行者没有去接话，他只是疯狂地往武器上传导自己的斗气，意图撕碎精灵的内脏——就算是神经的克莱希雅，内脏也撑不住爆发级别的斗气来疯狂破坏，一瞬间，元素法神胸部的身体组织被斗气打得粉碎。

赢了......吗？

下一瞬，亮银锥迸发出四种魔法元素的光芒，亮得刺眼。

四种庞大而纯粹的元素，顺着银色的链子倒涌到潜行者的身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灵魂已经被元素冲击成一片碎屑。

这一次，不会有其他的灵魂或者辅助决策系统能够填补进去。

他死了，身体完好无损，灵魂消失殆尽。

又一个无魂儿。

克莱希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斗气破坏出一个大洞的胸口，声音带了一丝赞赏。

“这一次的刺杀做得不错，气息隐藏到这种程度的人类真的少见，他有留下后代吗。”

“有个女儿——我会和魂军团一起安排去学院的。”

“很好。那么，再见了，凯洛斯。”

“十年后见了，克莱希雅老师。”皇帝目送克莱希雅消失——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哎，打扫垃圾可真是麻烦事，每次都来这么一出。”凯洛斯无奈抱怨了一声。“还好我是皇帝，有权力去指派别人，这样一想，当皇帝还是有好处的。”

凯洛斯开始摇铃，打算召仆人过来清理房间，经过训练的新仆人应该不会对尸体的事情有一点疑问。

要是有人好奇心太重的话......帝国的统治者心情刚好不是很平静，有人来触个霉头让自己出出气也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