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难熬的一夜，而且一定比之前的任何几夜都要难熬。

夜色已深，南房的灯已关闭，文不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幽静的黑暗中，他翻身动作传来的声音，在关居原耳边清晰无比。

那个布偶就摆放在他的枕边，虽然看不到它的样子，但关居原还是能感觉到……它一直在默默的看着自己。

它出现在枕边不是关居原放的，而是它觉得寂寞，自己爬到了床上。

它似乎很确定关居原一定会睡不着，隔上一段时间就在关居原耳边念叨上那么几句。

“来陪我说会话吧。”

“别睡了，反正你死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睡。”

“喂？喂！你还好吗？说话呀！”

…………

关居原被它搞的心烦意乱，终于受不了了：“我说，你能闭嘴吗？”

“好啊。”布偶痛快的答应，但是却不照做：“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来这干什么？为什么不离开村子，你们是有病吗，为什么不跑……”

关居原一搭茬，布偶顿时兴奋起来，开始喋喋不休：“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村子，难道外面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吗？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还非要留在这里，我想问问你，你们到底图个什么啊。

那个女布偶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舍不得告诉我啊。

喂，喂，说话啊你，怎么又哑巴了？”

喂你个头啊！

关居原烦得不行，直接把被子捂在头上，不闻不问。

这个布偶不帮他们也就算了，还要给他们添堵，本来关居原的脑子就很乱，很多信息掺杂在一起，再加上它这么bb，一下子就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了。

然而布偶并不打算放过他，伸出软绵绵的布手，把脑袋探了进去：“你就不能在临死前陪我说会话吗？已经四十多年没人陪我聊过天了。”

“你一个布偶，老实呆着不就完了，聊什么天。”

“你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的自主意识还不够，但也是知道孤单、寂寞、无聊、无趣、落寞的呀。”

布偶一连说出了数个形容词，停都没停，继续道：“你们在外面待的时间比较久，聊聊天我也能学点什么东西，长长见识之类的。”

“你这还叫自主意识不够么……”关居原把脑袋偏过一旁，无精打采的回道：“你都快成精了，不对，是已经成精了。而且学东西你跟二叔学啊，出去找他不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学我自己呢。”

“你怎么又提这个。”

关居原听它又提到这个，有些无奈，刚打算再说什么，整个人却猛地一下子怔住！

因为他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或者说是他们所有人都忽略的事。

然后他直接一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把布偶抱起，急促的问：“你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意识还是？”

“怎么了？”文不武被关居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掀起被子，疑惑的问他。

“哎呀，你轻点，弄疼我了。”布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同时，也在嘟囔着抱怨：“有话好好说，怎么动手动脚的。”

“抱歉。”关居原把它重新放回床上，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能告诉我吗？”

“呃，你这问题……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啊。”

“大哥，没事，你慢慢说，我们不急。”关居原表面上虽说是不急，但他连‘大哥’这种词汇都用出来了，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心情，是有多么急躁。

“我不喜欢大哥这个称呼，更希望你们叫我二叔。”布偶轻咳一声，开始拿腔作样。

“好的二叔，没问题二叔。”关居原更急了，哪还顾得上称呼这种小事，他只希望布偶赶紧说出来。

因为……他现在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猜测。

至于这个猜测正不正确，还要看布偶接下来的话。

“嗯，很不错。”布偶很满意的点点头，才开始开口：“怎么说呢……非要形容的话，那我们中间就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而这条纽带把我们连在了一起。

我在变成人身的时候，只要不超过一定距离，彼此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在想什么我都能知道……”

它正说着，突然被关居原打断：“那你呢？”

“我？我在想什么他肯定也知道啊……要不然我就不会说，我没有独立意识这句话了。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因为我的意识就是从他身上分离出来的，所以我们就是一个人。”

“那如果他让你做什么，你都没办法拒绝……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只有完美布偶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不会被创造者影响到，也不会被他束缚。”

不被创造者影响到……二叔的母亲……那些布偶、以及那些掺杂着布偶零件的玩家……

关居原仿佛听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答案一样，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一段又一段的信息。

当然，这些信息还不足以让他从中得到答案，因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矛盾点，挡在他的前面。

但只要把这个矛盾点解释的通，那么……他相信答案一定会出来的！

想到这，他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还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还要问问题啊。”布偶有一丝不耐烦了：“小伙子，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关居原自动忽略了布偶对他的称呼，用极其诚恳的语气问：“可以吗？我发誓，就一个问题，你如果回答了我就不问了。”

“好吧好吧，问吧。”

“既然你拥有二叔的意识，那想必……把你制作出来的手法，你一定知道，对吗？”

“我拒绝回答。”一听到这个，布偶似乎有些慌乱，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接着，它似是觉得这样不太好，随即又补充道：“你可以换另外一个问题。”

“好，那我就换另外一个问题。”对于布偶的拒绝，关居原仿佛一点都不惊讶，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只有人身，才拥有战斗力？”

“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吗？”布偶有些奇怪：“我是只有人身才有战斗力，但问题是……就算我变身帮你，也打不过她啊。”

“谁说要你帮我打她了？”关居原突然笑了，虽然这笑容在黑暗中布偶看不到，但它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关居原平淡解释着，然后……蓦然抓住了它！然后在它身上用力的摸来摸去。

没错，是用力，那种力道在布偶软绵绵的身上，就仿佛要把它捏碎一样。

在布偶大叫、挣扎中，关居原摸到了一根……类似肋骨一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用力，只是正常抱着它，根本察觉不到这个。

虽然看不到，但他能肯定，这……一定是人的肋骨！

关居原不由轻声呢喃：

“果然，这就是制作布偶的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