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怏怏退了出去。

江月明此时方敢开口：“大伯一家人真的离开了吗？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吧。”说罢，期待地看着江月漓。

江月漓心里发酸，知大姐被大伯一家欺负怕了，冷笑道：“姐姐实在太天真，我们家是羊，大伯家是狼，你几曾听说过狼不吃羊！他们只是迫不得已，暂时离开而已，必会卷土重来的！”

江月明面露担忧之色：“若大伯一家再来，必定是来者不善，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江月漓眼里藏着不屈和坚韧，还有满满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也无用。”

李氏并江月明姐弟见她如此镇定，心中的惧意去了不少。

江月漓道：“你们先各自回房，一切我来应付。”

李氏昨夜及今早已见识过江月漓的手段，极为凌厉沉稳，想她必定能收拾得了朱绣几个，因此带着江月明姐弟两个离去。

母子几个走出宴息处，朱绣几个在廊下见了，无一人招呼请安的，江月漓在屋里虽看不见，但听得见，却按兵不动。

朱绣往屋里偷看了一眼，小姐起身自倒了一杯茶在贵妃榻上坐下慢慢地饮着，神色极为平静，可不知为什么，她却忽然感到很惶恐。

片刻之后顾妈妈惊惊乍乍地来了。

顾妈妈是江府原有的旧人，为人十分滑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会见风使舵，见金氏不到半年渐渐把持了江府内宅，便立刻投靠在她那一边了，江府许多旧人都看不惯她趋炎附势的嘴脸。

可正是她，在江怀月重病无医无药的情况下冒险延医买药，硬是把江怀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正是她，在李氏被捉奸要被金氏浸猪笼、江氏三姐弟将要被卖之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说服江山川一家把江月漓母子几人扫地出门了事，保住了她母子几个的性命，而她自己却在一次暗中给落魄的江月漓母子送银子时被抓，被江山川点了天灯，死的极为惨烈。

顾妈妈一面飞也似的奔进宴息处，一面道：“气坏了漓小姐了，可了不得！我们家里，如今惯的太不堪了！偏生我不在跟前，且打她们几个耳刮子，再听漓小姐吩咐！”

江月漓只端庄地坐着，笑而不语。

朱绣几个丫鬟被顾妈妈带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推搡着趔趄而入。

那几个丫头哪见过这阵仗，又听说要挨耳光，小姐还要另处置她们，吓得腿都软了，扑通跪在地上，拖着哭腔道：“小姐！原谅奴婢们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江月漓穿了一件淡粉织锦的缎袄，早上起的匆忙，只绾了个寻常的发髻，用一根扁玉簪绾着，妆容十分素净，容色却摄人的美艳。

她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朱绣几个人的身上，神色淡淡道：“在我这里从没有下次一说。”

几个丫头身子一垮，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那几个婆子把她们提了起来，一人一顿耳光，直打得嘴角流血、面颊紫肿才松了手，任由她们摔在地上。

顾妈妈低头哈腰谄笑着道：“小姐，你看这样行了吗？”

江月漓正靠在一个绣金祥云纹的大迎枕上，手里拿着本书，肘节支在榻沿上，水滑的青丝落在胸前，神态慵懒，仿佛刚才在她面前根本没发生扇丫鬟耳光的事。

听到顾妈妈的话，她才慢慢抬起头来，极为平淡道：“找个人牙子，把她们卖入娼门。”

顾氏很有些意外地怔了怔，暗地里打量江月漓，不似往日胆小畏缩的模样。

余妈妈趁愿：“小姐正要如此杀一儆百，不然我们家里的下人还不欺侮小姐年幼，反了天去！”

朱绣几个丫头顾不上被扇得火辣辣疼的脸颊，跪爬到江月漓脚下磕头乞求道：“小姐别把奴婢卖到娼门，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以后一心一计服侍小姐！”

江月漓微蹙了眉，冷声道：“把她们拉开！”

那几个婆子立刻揪住朱绣几个的头发硬生生地把她们拖了出去。

朱绣几个发出的惨嚎哭求声不绝于耳，江月漓却充耳不闻，

屋外廊下两边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丫鬟仆妇，见状，面上皆有惊惧之色，连大气也不敢出。

顾妈妈道：“奴才告退。”说罢福身退下，余妈妈也跟着告退。

江月漓在屋内听到余妈妈恶狠狠骂道：“磨磨蹭蹭想等谁来开恩！你们如今不是副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得你！”又口中念佛道：“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几个欺主的妖精打发了，从此大家清净些！”

江月漓不禁嘴角微扬，叫道：“外面有人吗？”

一个丫头赶紧答道：“奴婢在。”应声而入。

江月漓认得她，叫白露，也是金氏的人：“把青菱给我带来。”

白露微怔：“青菱不是因为偷窃被大夫人赶到厨房里去了吗？小姐为何找她？”

青菱会武功，又素来对江月漓忠心，在前世简直是金氏的眼中盯，肉中刺，因此诬陷她偷窃，把她赶到厨房做杂役去了，当时江月漓胆小，明知青菱是被陷害的,却不敢与金氏理论保下她来，致使自己失了臂膀，以后的日子越发艰难。

江月漓淡淡地看了白露一眼，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书：“我的事，岂容你过问。”

白露心中一紧，自悔失言，现如今，小姐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暗自垂泪的懦弱小姐，她要是也像处置朱绣几个那样处置自己，那可真是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当下惶恐道：“是！是奴婢多嘴！”说着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出手非常重，白晳的脸顿时红肿起来，仿佛扇的是仇人的脸。

江月漓无动于衷。

白露只得道：“奴婢这就把青菱带来。”

过了会子，白露领着青菱回来了。

昨夜江月漓心里藏着天大的事，无暇留意青菱，此时方仔细地打量她。

青菱梳着简单的丫髫，除了一对小小的丁香银耳环什么首饰都没带，身上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夹袄，底下是条黑色的裙子，看上去老气横秋，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而她实际上只比江月漓大两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