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漓款款起身，笑着对金氏道：“伯母请慢用，我去灵堂给董妈妈守夜。”

临走时嘱咐南心、水仙好好侍候金氏，然后带着青菱翩然离去，出了沁芳阁去了灵堂，见顾妈妈也在，命青菱把她叫到跟前。

董家的人见小姐这么晚了还来，都赶着过来请安，劝她家去歇着。

江月漓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金氏还待在她的住所，她宁可在这里多陪陪董妈妈，也不愿意面对金氏那张可憎的脸。

见顾妈妈走了过来，她挥挥手命董家的人都退下。

顾妈妈曲了曲膝：“小姐，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吗？”

江月漓招她靠近一些，低声道：“今儿晚上戏班进来时，万不可使柳云知道。”

顾妈妈显然有些吃惊：“小姐的意思是……”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转了话，“奴婢多嘴了，奴婢一定不会让柳云知道的。”

江月漓微微一笑，这个顾妈妈真是不错。

沁芳阁里，江月漓一走，金氏就伸颈看了一眼饭桌，红烧羊排吃的差不多了，那条清蒸鲫鱼只剩个鱼头和鱼尾，只有清炒菠菜没有怎么动筷。

金氏气结，刚才在府门前等待的时候，看见门房的家丁又是大肉包子又是羊肉火锅，自己却要吃连丫头都不会吃，直接倒在泔水桶里的饭菜。

想到这里，她猛然醒悟，月漓那个小贱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又一想，是故意的怎样，难道自己找她去闹？她先前已说过让自己将就的话了。

没奈何，金氏就着清炒菠菜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罗家媳妇见主子吃完了，也想要吃，南心礼貌有加歉意地笑着道：“饭已被金夫人吃完了呢。”

罗家媳妇咽了咽口水，摸了摸早就饿瘪的肚子道：“我把这些剩菜吃了。”

南心过意不去道：“委屈罗嫂子了。”

主仆二人吃完了，南心、水仙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地上滑，金夫人小心脚下。”

经过灵堂的时候，南心道：“金夫人略等一等，奴婢进去给董妈妈烧个香。”说罢，扔下金氏主仆和水仙进了灵堂。

灯笼在她俩手上，她俩一走，金氏主仆就陷于黑暗中了，所能看到的光亮处只有灵堂那里，董妈妈巨大的遗像高挂在灵堂上，直直地瞪着金氏主仆两个。

金氏不由哆嗦了一下，盼着南心和水仙快点出来。

好在南心和水仙很快就提着灯笼出来了。

南心边走边道：“害金夫人久等了，奴婢被小姐说了一顿呢，不该留金夫人站在黑漆漆的雪地灵堂前，说容易招……”话未说完，她与水仙同时变了脸色，停住脚步，惊恐地盯着金氏背后，结结巴巴道：“你……你背后怎么有个黑越越的人影？”

金氏心里一惊，急回头去看，背后只有枯枝的影子在风雪里摇曳。

南心困惑地“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了？别是我眼睛花了，把树影当人影了。”说着向金氏走去。

金氏闻言，大松了口气。

水仙却步履踟蹰：“我刚才也看见了……”

金氏顿时面露惶恐之色，罗家媳妇也是眼珠乱转，惊恐地四下窥觑。

南心定了定神，走在前面照路道：“别怕，可能是董妈妈的亡灵想见她家人最后一面，她不会害咱们的，刚才小姐不是说，看见董妈妈含笑走来，对着她倒头就拜，结果小姐伸手去扶，却什么也没有。”

水仙拍拍胸脯自己壮胆道：“不怕不怕，我们又没做对不起董妈妈的事。”

这一句话戳中了金氏主仆的心病，两人皆惶恐不已，只是黑夜将她俩的表情掩盖了。

好容易到了绿玉斋，四面环水，导致屋内的气温极低。

南心在屋里点了根蜡烛，把手里的灯笼吹灭，与水仙一起生碳盆。

碳盆是生好了，可浓烟滚滚的，金氏呛得直咳，用手扇着满屋的浓烟，抱怨道：“这么大的烟，怎么在屋里待得住？去跟你家二小姐说，换些无烟的银霜碳来。”

南心生碳盆呛得涕泪横流，苦口婆心劝道：“我家二小姐近日为了董妈妈的丧事几天几夜操劳，且阖府上下几百男女，天天睁眼都等她的话，她每日辛苦一天，只这时才得休息，哪里为这点小事去烦琐她，奴婢劝金夫人将就些吧。

况且咱们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金夫人还不知，半年来亏空了许多银子，早就烧不起银霜碳了，金夫人在我们家主中馈时几时给我家主子们烧过碳盆？

就算现在奴婢去回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叫小姐拿什么当银霜碳给金夫人？”

金夫人听了甚是郁闷，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没有就算了，竟招了你这么长篇大论一番话，真是晦气！”

南心见金氏面有怒色，不亢不卑陪笑道：“奴婢只是跟金夫人解释明白，以免金夫人误会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但凡有的，定是先让金夫人先享受的。

金夫人在咱们家住了一年，金夫人一家吃穿用度的是什么，咱们家几个主子吃穿用度的又是什么！

我们家几个主子是宁肯委屈自己，也不会怠慢客人的。”

她貌似恭敬，说的话乍一听也甚是客气，却句句诛心，控诉金氏在江府时的恶行。

金氏听了很不是滋味，挥手道：“你们退下，我要睡了。”

南心与水仙拿起灯笼，屈膝告退。

罗家媳妇因为没有吃饱，身上发冷，只想早点钻到被子里去，对金氏道：“夫人，我们就寝吧。”

金氏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罗家媳妇转身进了里间睡房去抖床上的锦被，忽然惊叫了一声。

金氏心猛地一阵狂跳，一面问着：“怎么了？”一面往里间走去，与夺门而出的罗家媳妇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罗家媳妇赶紧爬起来，把金氏扶了起来。

金氏问：“何事惊慌？”

罗家媳妇惊魂未定道：“奴婢刚在铺床的时候看见被子里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盯着奴婢，奴婢还被什么挠了一下手。”说着，向金氏伸出一只手来。

金氏点了蜡烛一照，那只手上有利爪抓过的几条血痕。

她壮胆和战战兢兢抖个不停的罗家媳妇进了里间，来到床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掀开被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