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过后，家里开始忙起来。

先是进行了大扫除，民间叫“扫房子”，扫去过去一年所有的晦气，迎接崭新的春天。一天下来，可真够累的，擦玻璃把我胳膊都擦成僵硬的机械臂了。晚上，去村里的村办“阳光浴室”洗澡。在众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子，还真是很不习惯，因为以前都是在家里洗的。腾腾的雾气里，时隐时现地蹿着七八副赤条条、白花花的身板，说话声、水声混杂于一处，让我觉得有一些眩晕。我只得选了一个靠近墙角的淋浴，背过脸去，急急地搓洗一番！忽而想起《水浒传》里开黑店的孙二娘做人肉馒头时也会先把人这么剥洗一番吧！不过，孙二娘是绝不会瞧上我的，因为我身上的肉的确是太少了。……

第二天晨光初露，我就被妈妈起床的声音惊醒了。其实，半夜我已醒了两三次，老爸把客厅的炉火烧得旺旺的，我虽然在卧室里睡，但也是热极了。被子在我的辗转反侧中反复掉到地上，害得我捡了好几次。窗帘是拉着的，但中间有一条缝，天还黑，深蓝色的天幕黯淡无光。我起来看看表，才刚刚5:0。

每年腊月里，妈妈都要抽出一整天，和邻居婶子一起蒸馍馍，用于敬神、串亲戚。今年也不会例外。我在被窝里听到妈妈忙着生火、坐笼屉，还有鼓风机吹火的声音。但不久，我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上午9:0，慢腾腾地起了床，家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但也是一个消磨人意志的地方。“馍馍”一会儿就会出一笼，有各种造型的，猪、羊、五谷这些都可以蒸出来，并且各有用途。一掀笼盖，便会有一大团白气腾空而起，掩盖了妈妈和邻居婶子忙碌的身影。

妈妈没有工夫做饭，我便自力更生，胡乱寻一些可以吃的东西，填饱肚子。

看看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出去走一走。前几日在路上碰上一个老同学的妈妈，那同学叫侯凡。他妈妈说凡凡在家，叫我去玩。正好，我趁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

敲过门后，走进院子里。半新的房子，过年的缘故吧，院子里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收拾，乱极了。凡凡的爸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油炸食品，他们热情地招呼我，说凡凡在楼上呢！并且开始叫他！

这时，凡凡听到喊声，也迎了出来。什么造型啊！外面套一件破棉袄，也太不讲究了，第一眼我以为是个民工。也有两年没见过他了，脸上分明沧桑了许多，显是无情的社会给磨练的。谈起话来句句不离自己的终身大事，更多的是摇头叹息，觉得一切都不遂意，还有对钱的渴望。恍然间一个老年闰土的模样。我只好也摇头叹息，随声附和了几回。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又或是还有其他原因？现在的许多青年都在这种茫然、彷徨中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重心，便成了这幅样子。一直以为自己内心惨淡，原来许多人的心中都似这般荒草一丛丛，断井颓垣一段段。我还算好的了。起码，我对生活还抱有信心，我还有热爱的东西可以沉醉其中。

向凡凡告别后，我又去村里其他地方转了转。回到家时，天已黑下来。可妈妈和邻居婶子仍在忙碌，鼓风机“嘟嘟”地响着，声音都有些嘶哑。

唉！刚才我还在嘲笑人家侯凡呢！现在我倒觉得自己如“寄生虫”一般，在大家忙碌的时候，我却在四处闲逛，我究竟为这个世界做出了什么贡献？我究竟在致力于让这个世界更美好的道路上做出了什么？……质问无用，悲叹无用，哀愁无用……甚至决心也是无用的。在家里，我总是这样堕落。

那几棵白杨光秃秃的枝杈直插云天，树杈间还有一个很大的喜鹊窝，很早以前就看见这个窝了。没有人去动它，小孩子们觉得它太高了。而大人们可能会欢喜，因为“喜鹊登枝”会“喜气盈门”的。一片荒凉，本想见见喜鹊，沾沾喜气。但仰头看了半天，也没见它的影儿。麻雀倒是见不少，灰不溜秋的，小眼睛，在房顶上、电线上、枝杈上、地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总也不知道烦恼似的。心底里对这种鸟的讨厌也在不知不觉中减了几分。如果没有它们，这世界不知该荒凉到什么地步呢？我倒有点羡慕它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