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在地狱之塔的最后一层, 自己不停地下坠, 底下是一片汪洋火海。

有一只冰色凤凰接住了她, 苏漫微微睁开眼, 看到它在云雾中穿梭。

远处，有一座屹立于死海之上的岛屿。

树木枯萎，百花凋零。

冰鸟将她放下后便飞远了。苏漫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木，没有一片叶子，枝干弯曲沉重。

她缓缓靠近……

死海已经停止流动, 岛屿四周有黑气环绕。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苏漫, 你来了。”

这声音雌雄混合, 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我等了你很久。”

“很久……”

“你终于来了。”

寒风拂过脸颊, 很冷。苏漫默然的看着那棵枯树,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是心里并不抗拒与它交谈。

“大千世界, 过眼云烟。千百年后，你我皆化为尘土。缘起, 便是今日的相遇；缘灭, 是未来的明日。”

“明日。”苏漫颇为感慨的说道：“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你走上前来。”巨大的枯树宛若一尊雕塑, 俯视着苏漫：“且让我看看你。”

“……”

她默默地靠近了这课树。它迎风摇曳树枝，像夜里魔鬼的影子。

“天生的好资质, 也难怪那家伙器重你。只可惜……”枯树像是在叹息：“你心中无信念，注定，走不了太久。”

“信念？”

“我问你, 你为何要选择这条路。又为何握起匕首，为谁而战？”

“为我自己。”苏漫毫不犹豫的回道：“我如果不战，只能等死。”

“你，在主神麾下一天，便死不了。”顿了顿，枯树继续道：“可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苏漫微微蹙眉，她看着脚下龟裂的土地，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时间几乎静止，她能听到风声、雨声，却再也听不到枯树的声音。

点点雨滴打在脸上，苏漫微微抬头，望向那幽暗的苍穹。远处，冰鸟盘旋而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

苏漫醒了。

她躺在熟悉的床上，感觉到额头上有一滴水滑落。用手摸了一下，头发竟然是湿的。

下雨了？她蓦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旅馆。

可身上的湿冷感那么明显，苏漫嘴唇发白，她一头钻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死海，孤岛，冰凤凰，枯树……这些东西慢慢连接成一个点。

她，是否真的去过？

这身上的湿冷从何而来？

洗完澡，她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坐在床上喝热茶。

走廊外有人在说话，仔细听去，是若水在抱怨今天的伙食。苏漫默默打开轮回机，查了一下蓝心点数，里面多了十几万点……看来，任务顺利通关。

昏迷之前，她好像看到了骷髅兵。

不过苏漫现在没心思想它，她满脑子都是关于枯树说的话。

“……信念？”

“苏漫！”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天澜的脸色很不好：“谷雨出事了！”

嘶——

滚烫的茶水洒在虎口处，苏漫手一松，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她蓦地睁开眼。

“谷雨——”

周围一片寂静。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她。

苏漫：“……”

她所在之处是一个四面通风的高塔，前方有一顶大钟。林天澜看到她醒后立刻蹲下身，用指间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精神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们……在顶层？”

“对。”

苏漫长舒了一口气：“梦中梦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一滴水露。那么，她梦里去过的那个奇怪的地方，是不存在的吗？

可是梦境太过真实……苏漫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到顶层只有红月的人在。

“谷雨还没来吗？”她问道。

这顶层除了一顶大钟，其余什么也没有。站起来往下看，一片乌云密布。

庄周沉吟道：“另外一支队伍应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苏漫面色沉重。

她不由得想起梦里的对话，双手在身侧慢慢紧握。

林天澜问道：“这最后一层的挑战是不是每支队伍面对的都不同？如果是这样，有简单的，便会有难的。”

若水附议道：“怪不得前期刷掉那么多天级以下的人，他们在这最后一层，毫无胜算。”

“我们现在只能等等看了。”林天澜知道苏漫担心，便安慰道：“另外一支小队的人都在天级以上，又有谷雨在，肯定能顺利通过。”

“希望吧。”苏漫真正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如果任务失败，一开始想着要得到的那些点数就会大打折扣，苏漫是害怕灰瞳的实力不够会暴露身份。

那棵扎根死海的枯树到底是什么呢……

苏漫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要等谷雨回来后再好好的问问他。

红月等人在钟塔前等待许久，终于看到了另外一支队伍。

骑士大叔是被队友们抬过来的，他身上的盔甲碎成了一块块，脸上满是血痕。

把他安置在角落后，同队的医生前去诊治。若水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谷雨的身影。

林天澜开口问道：“黑衣剑士呢？”

随行的人回道：“在后面。”

谷雨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没有人敢靠近他。因为在最后的那场战役里，众人目睹他是怎样将一只嗜血巨兽切成碎片。

他的饮血鞭已经很令人忌惮，没想到手中的仗剑更是恐怖。

大家都受了伤，他也不例外。本来还以为任务会失败呢……没想到，仅靠他一人之力便扭转了乾坤。

谷雨缓缓踏上钟塔，他黑色的斗篷沾满血污，但因为是深色看不真切。

他每往前走一步，其余的轮回者便主动让路。

“我……回来了。”谷雨来到了苏漫的面前。

她还未回话，他的身影便蓦地向前倒去——苏漫连忙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他这一路手握长剑，披荆斩棘，未曾透露出半分脆弱。即使身负重伤，依旧有着自己的孤傲。

只有来到她的面前，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