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力贯彻命运，以野蛮否定奇迹。

仿佛在炫耀着自身的无可匹敌般，肆意嘲笑着用尽全力的败北者。

“不要停在原地，瑟瑟发抖没有任何意义……你们还活着不是吗？是有希望的，说不定可以赢的。”男人扭了扭脖子，对黎行与柳缘勾了勾手，“像刚才一样，来割下我的头颅！”

抢先行动的是黎行，断界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被已使出。没有无法打到的对手，没有不存在弱点的怪物，不过是两击之下的毫发无伤而已——

我仍有力量啊！

“不要冲动！”

柳缘出声阻止，可是黎行已如离弦之箭。他并非是完全无谋地冲锋，对方是纯粹依靠身体战斗的物理型，那么只要拥有同等的身体属性便能抓住胜机。

镜覆，持续六十秒的置换技巧，能够完全盗取目标的身体能力。

如此急迫地试图阻挡命运的齿轮，并非不承认自身的弱小与对方的强大，仅仅只是若再停留于原地，用不了多久他便无法再战斗了。

这副形态已是极限，比战死更令人恐惧的，是沉溺于绝望的无能为力。

柳缘也动了，她无法撇下黎行，两人已是一根弦上的蚂蚱，敌人的力量仍未摸清，唯一能确认的是仅靠自己没有胜机。

“神威召唤，重颚碎骨三重壁！”

黑铁之圆包裹全身，最强的两道防御被黎行完全使出。所能选择的战法只有一条，也只会是一条。

以野蛮对抗野蛮，以暴力杀戮暴力。

冲撞，爆碎。

“好！”

男人正面迎向黎行，他双手直直插入外围的壁甲，以纯粹地蛮力将所有包裹黎行的重盾如同破布般撕碎。可暴露在他眼前的黎行并没有惊恐的表情，有的只有扬起的嘴角和爆散的杀意。

所等待的便是这张开双手的瞬间，镜覆已经完成，就这样以你自身的刀，剜出你自己的心脏！

黎行出拳，尽管他已取得先机，可变身后的臂长短于眼前的怪物，男人尽管落后出手，两人的拳却同时命中了对方的胸口。

那是犹如被压榨到极致的展性金属在放弃施力后瞬间的释放，两人像错开的子弹般向着两个方向弹飞，无法承载其速度的的空气发出哀鸣般的爆响。

“神威召唤，强袭毁灭之神枪！”

冈格尼尔被三度透出，只是这并非是为了攻击，而仅仅只是为了刹住向外冲出的身躯。黎行在射出冈格尼尔的同时便以撬棍的一端勾住了神枪尾部的倒刃，尽管于这一瞬稍有停滞，可急欲贯穿恶敌的冈格尼尔仍在一瞬过后再现了闪电般的加速度，大地为气浪所撕裂，而神枪的银刃也在一秒之内来到了尚于半空的男人。

男人扭动身躯，一掌拍中冈格尼尔枪头的侧面。被巨力改变方向的神枪在半空扭转，却恰好将勾于尾部的黎行甩至了男人的正上方。

狗与怪物同时露出了笑，它们看得到对方张开的巨颚，以及渴求撕咬的利齿与喉舌。

黎行双手高举撬棍，而男人在先前的一拳中已理解到黎行得到了足以匹敌他的力量，所以头一次，他将双手交叉，试图抵御黎行的这一击。

刺下。

不可一世的怪物终于流出了鲜血，皮肤、肌肉，他第一次尝到了自己力量中所蕴含着的暴力，从左手到右手，从右手到胸口，冰冷的异物被以自身的暴力送入躯体，溅射至面颊的液体带着熟悉的温度。

“……我竟然流血了？”

下意识的低语后所出现的并非是慌乱，急剧攀升的多巴胺令他几欲昏厥，他瞪大了双眼，然后露出了如同融化般的笑脸。

是幸福。

丝毫不考虑越发深入的痛楚，彻底无视了被扯大的伤口，鼓起的青筋让他的双臂看上去爬满蚯蚓，血液灌入肌肉的同时带来了最强的力量。

断裂。

黎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认知被眼前的男人一点点打破。象征着贯穿的冈格尼尔被轻松弹开，而如今轮到了被“无法被摧毁”的概念所加持的撬棍。

断裂的不是男人被洞穿的双掌……而是洞穿他双掌的撬棍。

四溅的碎片带着男人的血，而僵持的平衡亦被打破。两人于半空坠落，率先着地的是男人，所以最先能够出拳的也是男人。他一脚踩穿了地面稳住身形，然后跨出令一只脚。黎行仍在半空，所以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脚拔出地面，踏行、加速、抬手。

然后出拳。

命中。

破碎的声响从胸口传来，黎行先前已经承受了第一击，为了抓住胜机而将全身的魔力都用于了攻击，所以只能饮鸩止渴地以躯体本身的再生力来试图修复前次的损伤。然而在重伤犹存之时，命中于伤口之处的却是更为致命的一击。

肋骨、内脏、椎骨，导入体内的巨力将他的胸口压得粉碎，肺部的残片喷出口鼻，被碾烂的心脏停止跳动。

败了？

男人再踏一步，破风而来的第二拳所瞄准的是黎行的头颅。

“真空之间！”

柳缘终于抓到了机会，以黎行与男人的间隔为界限，一定空间内的气体被全然抽出。男人的伤口顿时如同喷泉般涌出血液，突然失去的外部压力也令他的力量跑偏方向。从一侧冲出柳缘对准男人的腰间就是一掌，被压缩于掌见的气体在命中的瞬间爆射，尽管他以脚尖挖地，却仍被打出数米。然而柳缘的攻击并没有到此为止，面对超越常理的怪物，她所寻求的一直都是必杀的机会，而今已至眼前。

柳缘双掌一合，方才打出、仍旧残留于男人身体附近的气体被她驱动了起来。尽管男人封住了口鼻闭住了呼吸，先前由黎行打开的伤口却无法单靠肌肉封锁。气体如同蛇鼠般自男人暴露的伤口中钻入血管，疯狂扩散。

“空爆！”

男人的身体膨胀了起来，他试图压制住体内翻搅的空气，可体内脆弱的组织终究挡不住凝刃凝针的气体。柳缘的杀招发动了，男人如同被刺爆的气球般炸了开来，破散而出气体挖走了他半身的的血液与肉块。

“————！！！”

不成声的咆哮从男人与黎行的口中同时发出。被击飞的黎行使出了最后的力量，他将逆十字插于地面止住身形，尚未被破坏的双腿全力蹬出。血液在空中拉出红线，而他也以逆十字朝着躯体被破坏大半的男人打出最后的力量。

“神威召唤——”

暴力从不是虚无的，它如此公平，以至于能够以它来衡量任何一个人的价值。

强与弱，胜与败，鬼与狗，王与民，无论何时，它都会以最直白的方式令你知晓自身的本质。

是的，在暴力面前不存在投机取巧，更强的一方会活下来，如此而已。

“——无坚不摧的王剑！”

澎湃的金光与十米巨刃。接近。砍下。

“做得很好啊，羔羊们。”

圣剑所斩断的并非是罪人的头颅，而是恶魔的封印。

巨剑被握住了，而不详者亦睁开了双目。

黎行和柳缘都忘记了一件事，在生与死的界限中徘徊之时，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过任何血统的力量。他没有变身，没有使用魔力，仅仅只是以肉体杀戮。

不，并非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敢去想。若以男人至今仍只是如同玩耍般以最无用的人体去作战，那么当他真正使用力量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答案来了。

那是席卷世界的火焰，天空被灼烧至红，大地在烈焰中焦黑一片。日与月在同时变成了血红之色，而徒手挡住圣剑的男人亦展现了其最终的姿态。

“天启、四骑士？”

柳缘知道那是什么，因为逆鬼中便有其中一人。这是独一无二的血统，唯有持有者死亡之时，才会有下一个持有者诞生。

天启四骑士，传说中在世界终结之时有羔羊解开七道封印，四色的审判者奔袭而至，将战争、饥荒、瘟疫、死亡全数洒下，予罪者以审判，予信者以死亡。

而后天地倾颓，万物皆死。没有人可以逃离，因为没有更强的存在。

因为他才是更强的一方。

好了，就用你筋疲力竭的身体、与苟延残喘的生命来切身体会一下吧。

战争与毁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