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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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慕兰玄喆长叹一口气,低声道,“所以我才会去芦溪城找你,才会故意与你结识。我知道我不该存着想试试你能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我,可我忍不住,真得,我忍不住想要试探,想要考验,想要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而那些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又有多重。”

“我都说过了我根本就不爱他们,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上蹿下跳的折腾。现在好了,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所谓的存在,所谓的情深根本就是笑话。还有,你既然怀疑,又何必来见我?放心,我顶多为你守三年,三年过后,我不但要改嫁,还要嫁得风风光光,嫁得把你从坟墓里气得爬出来才好!慕兰玄喆,你别笑!好,你不信是吧,喵喵的!”水玥颜最恨的就是她在气头上,惹她生气的人还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那表情简直就是一句话的最真实写照——“口不择言什么的最有趣了,就等着你说完悔到肠子都青了呢!”

“我知道,所以我才求亲的啊。”慕兰玄喆看着她火冒三丈的模样,反而心里踏实下来,挨骂什么的总比被逼着签休书来得好。

“你……”水玥颜伸出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好口才,真是好口才,她以前只是觉得他像复读机,现在才知道他何止是复读机,简直是辩神,连话痨的牙都被他崩折了。

“可是,颜儿,你不该插手独孤家的事情,或许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在那人看来,你的的确确是在与他为难。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手里又多了两张可以威胁你,可以胁迫我的王牌。”

“你到底想做什么?”冷汗涔涔而下,水玥颜的眼皮跳了几跳,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慕兰玄喆的手指在她的脸上缓缓地摩挲,眼神也愈来愈浓烈,许久,他叹息的说道,“你想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耳边是簌簌的树叶摇动的声音,风一遍遍的拂着脸颊,发丝被吹的飞了起来,头却有些隐隐的痛。水玥颜苦笑着,抬手抹去泪痕。“和我生气不好么?休了我不好么?或者,当我死了,消失了,再没有瓜葛不好么?”

蓦然,罡风卷起地上细细的沙土溅在空中,和飘落的树叶撞在一处,轻轻的沙沙声传开,伴着春江静静的流水……

“不好。”慕兰玄喆看着她,深潭里有水波在暗暗的涌动,他缓缓开口道,“你耐性比任何人都要好,除了遇到危险的时候。”

“没……没有危险……”

水玥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就被拥进了宽大温暖的怀抱,耳旁就是那有力的心跳。一时的僵硬过后就想要挣开,然而手臂却是紧紧的收了,丝毫也不放松。然后他轻缓的低音从她的头顶流进了耳朵,“无论身份怎样变换,无论皮囊怎样变换,颜儿啊,自始至终,我都是你的丈夫。所以,依靠我吧,依靠我就好。”

水玥颜默默的任他抱在怀里,听着他的话,眼泪还在不争气的流着,然后抬头,“阿错已经好多天没有回来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突然消失过。我怕他去查《金字大藏经》的事情,怕他已经落入……”

“我查过了,红绡和绿珠现在并不在刑部大牢。”慕兰玄喆拥着她,眼眸中淡淡的温柔如清风抚过,不似太阳的灿烂夺目,却有着月的柔和。宁静,安详的气息环绕着全身,给人安定,平和之感,好似在他的身边就可以得到真正的平和,没有恐惧没有焦虑,起伏不定的心得到了安抚。

水玥颜的眼眸黯了黯,眨眼又恢复了光彩。其实,她本就是注定要下阿鼻地狱的人,怎么可能和“仁慈”这两个字沾边。“一个人真的不该和太多人有牵扯,牵扯多了就成了弱点。有了弱点,就会被人利用,被人要挟。而你我,就是彼此最大的弱点。所以,与其等着被别人伤害,不如我们自己抹去这弱点……”

“若真能抹去就不是弱点了。”慕兰玄喆轻柔的抚上水玥颜的脸,划过她的眉,眼,唇,“很多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要知道,就算是帝王,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完全的随心所欲,就算是神,也不可以。”

水玥颜摇了摇头,阖着织羽般的长睫,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半晌之后,才轻声道,“一个人想要馒头,你却递给他一个豆包。如果你是这个人,你会怎么做?收下豆包,心满意足的吃了它?还是将豆包扔回去,将喜欢的馒头抢回来?又或者,豆包和馒头都弄到手,然后回家慢慢吃?”

慕兰玄喆缓缓地放下手,低声道,“我会选择第二种,哪怕是倾天拆地也在所不惜。”

面对政治,很多时候女人只是一颗棋子,一件牺牲品。只是因为这颗棋子生死存亡的时间或者重要性不同,所以才有了争夺,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慕兰玄喆还是当初的柳天白,对水玥颜而言,他的话,她都会深信不疑。可现在,她对面站着的,是即将写入玉牒的皇室子弟,是神功大成的武林高手。

爱?

根本不了解彼此是爱么?

换了皮囊,换了容貌,换了身份,依旧会不离不弃么?

他的梦想,这么些年暗自隐忍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母亲,还有已经驾崩的先帝,甚至是现在的皇太后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

也许真得应了那一句话,“同贫贱的人不一定能同富贵”。水玥颜默默地想,她到底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她自己没信心?

“有时,我真怕你这样怔怔的不说话。”慕兰玄喆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和悲戚,心疼地伸出手拥住她,想要借此抚平她的伤痕,最让他自责的是这些伤痕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如果我说,你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守着你,陪着你。这样,你的心会不会多一些安全感?”

水玥颜其实最怕的就是他的纵容,可她却喜欢这样被宠爱的感觉,因为这是只有她可以独享的温柔。“我不能因为前面是陷阱就停滞不前甚至是倒退,不管我即将面对的是灾厄还是迷障,我都必须闯过去,否则,那将会成为你我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但是,慕兰兄,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对他坦白。”她回首看了眼墓碑,轻声道,“就让他们静静地沉睡在那里吧,那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宁静。”

“颜儿,你是我唯一的底线。”慕兰玄喆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可看上去是那样苦涩。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活下来。而汝嫣错、红绡还有绿珠,我会通过其他途径打探他们的消息。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想想我们的生离死别,想想我们来之不易的重逢。”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水玥颜呜咽着扑到他的怀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孤身涉险。如果再一次,再一次……就算死,我也要回家,而且是回到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

熹王府外。

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水玥颜定了定神,目光徐徐地扫过门口的侍卫,最后定格在凌少晨身上,一字一顿道,“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

凌少晨平静地凝视着水玥颜,低声道,“惜小姐,主人已久候多时,请。”

久候?

水玥颜冷冷一笑,唇边带着一丝讥讽,“红绡和绿珠也可以放了吧?还是我得亲自求他,得了他的金口玉言才能让她们免于被刑求,免于这场无谓之灾?”

凌少晨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悄悄思索了片刻,薄唇轻抿,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惜小姐若是怜悯他们,他们自可脱困。”

“若是不怜悯,就是一个‘死’字么?”水玥颜凝视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坦然道,“没必要把我想得太好,真得没必要。”说完,她抬脚走近熹王府,走进她深深恐惧却又不得不进入的地方。

树荫依旧,流水依旧,只是空气里弥漫的并不是花香,而是愈加浓郁的血腥味,仿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藤城,回到了独孤山庄,那是死亡的炼狱,修罗场。

忽然胸口大痛起来,水玥颜猛地停下脚步,可退路早已被凌少晨封死。“惜小姐,主人已久候多时,请!”

如果,如果水玥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未绕过假山;如果她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未到过熹王府;如果可以……

残酷的现实与恐怖的噩梦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一双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透露出一种饥渴的光芒,而脚步又谨慎小心,在被放出来那刻起,就没有停止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狼?!!

水玥颜惊惧得倒退几步,却看到那群狼在舔嗅着被绑在木架上血肉模糊的两个男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从他们身上撕扯下一块一块的肉。

不……

不止是这些……

被几名侍卫架着的男孩瘫倒在血泊之中……

而倒在栅栏旁奄奄一息的两个女子更是惨不忍睹……

水玥颜已经找不到她的声音了,心寒?不,她根本是魂飞魄散了。即使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先冷静下来,可她还是能察觉自己的手脚发凉并且不可抑制的微微抖动。

“比我预估的时间早,却也在意料之中。”孟玄胤坐在花园中缓缓放下茶盏,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水玥颜,淡淡道,“惜儿,你终于回来了。”水晶一般的声音仿佛珠落玉盘一般冷冰冰的响起,让人不打个寒颤也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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