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秦晋之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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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孟玄胤本该由内监持御杖、喜灯导引,前往立政殿。可刚才的酒气上头,他又不愿一身酒气地去新房,所以弃了软輿步行,打算借此机会醒醒酒。缓缓走着,不慌不忙,还在回忆方才的筵宴——那是属于玉螭的庆典,也是属于皇室的快乐,可又与他有何关系?

现在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时刻!

孟玄胤停下脚步,向随从们平静而庄重地下令,“你们都留下,不必随行。”

“是。”宫人与郎卫都一字儿跪下,恭敬领命。

孟玄胤厌恶地摆手挥开,头都不回地大步走入宣室殿,外面的宫人随即关上殿门。那里等候他的是派往定南王府和睿王府的暗卫,该做的事情,他已经交给夜秋华去布置了。不是不放心,而是水玥颜的坦然接受让他心生疑窦。

孟玄胤穿房越室,走得飞快,也许,对于她的反抗他已经等待许久了。像现在这样的沉默和宁静,反而让他觉得愤怒和疑惑。看到早已跪在那里的暗卫,刹那间,他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就像个陷入爱河的少年那般,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他们都还老实么?”孟玄胤笑问着,眼睛亮得惊人,全身振奋,好像生了翅膀,就要飞起来似的。

暗卫略一迟疑,低下头,“启禀陛下,定南王府……一切……安好。”

孟玄胤看着暗卫,眼睛里闪动着热切与好奇,“那睿王府呢?虽说朕已下令让他们夫妻今日留宿宫中,他的府里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暗卫一怔,陛下异样的情绪使他多少有些担忧和惋惜,但他立即笑道,“睿王府的下人们只是摆出酒宴,齐贺陛下与睿王大婚。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动作。”

“难道……独孤静辉和汝嫣错真得已经离开建元城了?”孟玄胤的嘴边突然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容,“城门的守军可有发现什么?”

“同往日一样,并未有何特殊的事情发生。”

只是,看着暗卫闪烁不定的目光,孟玄胤脸上原本的期待倏然变色,黑眉拧起,他一脸威严地问道,“说——出什么事了!”

暗卫连连叩头,慌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了。

“说!”孟玄胤的脸微微有些僵硬,凌厉的眼神如利锋一样射向暗卫,他的声调都变了,阴鸷地有些刺耳。

“陛下的旧邸有两个做杂役的小厮在街上围观的时候突然走失……”

孟玄胤的脸霎时涨得血红,嘴唇缩得看不见了,鼻翼急促地翕动,眼睛忽大忽小,目光阴沉得可怕,一场盛怒就要爆发。他腾地一下站起来,紧皱眉头,背着手,烦躁地走到窗边。

天边闪出了第一颗星,望着它,孟玄胤的心头忽然闪过水玥颜那双平淡如水的双眼,转瞬,他又大笑了起来,“果然,果然如此!惜儿,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暗卫不敢答话,只是跪在那里,屏息静气,惴惴不安。

孟玄胤端起一旁邹常喜递上的醒酒茶,缓缓喝下去。紫宸宫,华丽却也是天下最高贵的牢笼。在外人看来,身为帝王的他,眼中只有江山社稷,只有权势富贵,容不得任何人的诋毁和放抗。偏偏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和他斗智斗勇,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妻,以前那些荒唐、可笑甚至是无聊的思念,终于变成了拥有。“那两人的真实身份查清楚了吗?”

“属下愚笨。”暗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

“被那场大火烧死的人应该都下葬了吧?你带着仵作,开棺验尸。”孟玄胤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戾的光芒,他凝视着暗卫,手指缓缓捋过吉服的袖缘处,“如果这样还查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诺。”暗卫觉得背上滚过一个又一个冷战,额头也渗出了汗珠,他羞愧地低声答道。

正在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内侍颤颤巍巍地声音,“陛下……皇后娘娘还在立政殿等着和您敦伦大礼呢……”

端起茶盏喝光最后一滴醒酒茶,孟玄胤站起身,缓缓穿过金丝红线交织的罗幌,他的声音留在内殿之中。“如果他来立政殿,放他进来就是。”

走出殿门冷冷地看着躬身而立的宫人和侍卫,孟玄胤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天子之权的好处其中之一便是可以带回心爱的女子,无论她愿意与否,都是不能反抗的。

“陛下,请吧。”邹常喜招来软輿,低声说道。

内侍扶着孟玄胤坐上软輿,他半倚着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抚摸着软輿光滑的扶手,“一会儿你去慈安殿看看皇太后,朕可不希望半夜又闹出什么事情扰了朕和皇后的好兴致。”

宫人们倒吸一口冷气,全都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宣室殿前一片静寂。

邹常喜上前细心地为孟玄胤整理他微微凌乱的衣袂,轻声说道,“陛下慈悲,莫要让皇后为难,明日清晨您还要带着皇后去慈安殿问安。此时,夜已深,您早些去吧。”

孟玄胤掸开邹常喜的手,冷冷说道,“派人看好皇太后。最近,她那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邹常喜双手交合于身前,目送着软舆离去,低声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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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皇儿真得这么说?”

“是的。奴婢不敢遗漏一字。”

贺兰琴心心中一丝不安在扩大,似乎有某种不幸的预感。她连忙稳定心绪,闭眼静了片刻,长叹一声,“哀家生得这个好儿子啊!”

“太后娘娘……”

“阿岚,你说哀家该怎么办?是圆了皇儿的心,还是该让他明白,身为帝王对于后宫的女人,只有宠爱没有专情。”贺兰琴心苦笑着,“可你知道吗?哀家年轻的时候,多么希望哀家的良人可以专情如一。只求与君白首盟……”

“奴婢……奴婢希望……”

“阿岚是希望哀家给皇儿这个机会是吗?”贺兰琴心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仰望着深邃而遥远的夜空,“那个丫头不喜欢皇儿,否则,皇儿为何要暗中派人围住定南王府和睿王府?阿岚啊,那个丫头看不上哀家的皇儿呢!”

苏岚跟在她身后,静立。不知是遗憾还是惋惜的蹙眉表情从她的脸上滑了过去,但她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

“现实总是很残酷,哀家万分地不愿意皇儿遭受哀家曾经尝过的痛苦,如果可以,哀家宁愿他活在没有悲伤和绝望的尘世中。哀家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哀家甚至可以很残忍地说,皇儿心中最大的伤与痛,都是哀家亲手造成的。”

“这不是太后娘娘的错,您只是希望陛下能成为一代明君。”

“哀家想做个好母亲,却在自己亲生儿子心中留下了心狠手辣的形象。哀家想做个贤明的皇太后,却在皇帝心中划下一道道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贺兰琴心的眼角似是泛出晶莹的水汽,“阿岚,哀家也会累,也会痛,可除了你,哀家还能向谁说?”

“太后娘娘既然这般为难,不如离开建元城去上林苑静养吧,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贺兰琴心听,苏岚话尾的余音消失在慈安殿凝重的空气中。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贺兰琴心转过身,声音很是低沉,“哀家,期待着嫡亲的孙儿降生。无论对玉螭还是对皇儿而言,他都需要有一个皇后,一个嫡子。再者说,哀家与程佛儿也算是闺中密友,她的孩儿,虽然有些轻浮,日后在这宫里生存,日复一日的,棱角总会被磨平。”

“可皇太后,您毕竟才是……”

“一堆居心叵测的女人们,当年,你我还没看够么?阿岚,你要记住,看戏永远比演戏来得有趣。”贺兰琴心从袖中取出一方折叠的很整齐的丝帛,递给苏岚,“把这个交给贺兰显,告诉他,陛下留着他那是因为他堪用,如果总做没用的事,不如早早致仕,或能给贺兰家留下一脉子嗣。”

苏岚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迟疑地问,“那您……”

“皇儿不是说我疯了么?那就疯了吧。其实,哀家虽然狠戾,血洗了七八次,也不敢保证紫宸宫里都是乖乖听话的老实人。”贺兰琴心冷笑着,“哀家辛苦了这么些年,也该休息休息了。”

“那……睿王爷的事情……”

“皇儿心里有数,贺兰一族的人只要看着就好,不必参与。”

“诺。”

贺兰琴心默默地看着立政殿的方向,心中冷冷地想,一场令人发笑又不得不进行下去的闹剧,演给谁看?抬头望断九重霄,却只怕是满腔柔情付流水,倒不如枕窗一醉眠。

“对了,明日宣王太妃进宫一叙,怎么说,哀家还是要给程佛儿些面子。总不能让她说哀家这个婆婆太凶恶。”

“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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