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2、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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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柒难得进了宫, 却没想到一下子遇到了这么多事情。

夜深人静, 她还是留在蓬莱阁里,不愿意离开;借着守夜的机会, 她执意要睡在钟太后床边的地平上。

这地平和床等长, 却不到两尺宽, 素日里常放的鞋子等物, 就算铺了厚垫子之类,却依旧不好睡人。

于是钟太后也不在意自己的病过不过人这些事情了, 让婉容单独给她加了被子, 就睡在她的旁边。之前梁柒的睡具,却是在屏风外的小塌上,给婉容嬷嬷睡了。

梁柒和钟太后一起躺着, 隔着被子,手却是握在一起的,于是她心里愈发觉得满足。

钟太后借着微弱的烛火, 打量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外孙女:“……你刚进宫的时候, 也是和祖母一起睡过的,再大一些,却是很少留宿宫中了。”

梁柒刚进汴津城,丧母又带着自己的幼弟, 看上去小小的孩子,却意外的坚强。

钟太后却愈发偏疼她,只是后来梁柒要顾着一起长大的皇兄,又要看顾自己的弟弟, 偶尔留宿宫中,也是在自己的偏殿。

“祖母,是小柒不好。”梁柒眼中发涩,却强忍着,她自小承皇祖母的情,却和梁栎有兄妹之谊,更是事事都替梁栎着想。

“祖母不怪你,是祖母让你照看他的,你做的很好。”钟太后笑了笑:“他虽然心狠,却是个合适的帝王;他对不起你,可是,是小柒你让祖母我,对得起先帝,对得起梁家!”

十几年前,守寡多年的她也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外朝不稳,朝堂动荡,还有其他王室对皇位虎视眈眈;万般权衡之下,所有势力争夺之下,梁栎这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却意外得到了皇位。

可是,她瞧出这个皇孙是个有心的——有野心有妄心有不甘之心,却少了一颗帝心。把自己当做磨刀石,可她却缺少了磨刀时润滑的水,这个时候梁柒来了。

这是个坚强的孩子,有梁家人坚韧的性格,还有聪明和沉稳;于是,同样是某个夜晚,她抱着她在怀里,嘱咐她,要帮皇祖母看好这梁家的江山呀!

再过几天,梁柒就在冷宫中意外遇到了来看自己母亲的梁栎。

多么有趣的一对孩子啊,多么听话的小柒啊,她做的真好,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她不仅是把自己当成了润滑的水,甚至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变成底架帮梁家扛起了磨刀石。

“你母亲太爱感情用事,父亲被惯坏了,一个因为心思深沉多愁多病身,丢下孩子去了;一个却是没良心的,只思念亡妻躲避现实。”钟太后说的自然是梁韫和钟姝瑶了:“只是苦了小柒了。”

她说的是自己的父母,梁柒听得却说不得,知道皇祖母也只是絮叨,她也就听听便是。

“你父母一辈的事情,原不该是你们知道的,只是后来的因果却是后来人承担。梁梓的身世,如今后宫已经几乎无人知晓,以后就让他安稳做个富贵王爷便是。”钟太后说这话也是变相保证梁梓的未来,也为之前抓梁梓进宫一事道歉。

“十一命该如此,小柒会护着他的,以后,十一也会孝敬祖母的。”

“呵呵,祖母自是信你。不过你耽搁了这许多年,回头便和薛家小子成亲吧,他们家三个孩子,一个都未成亲,居然是半点不急。”钟太后道:“薛观山不在汴津,薛横云日日在朝堂上被人问询,居然也不松口。”

梁柒第一次见得皇祖母这么八卦,她觉得又新奇又好玩,因此虽然说的是自己成亲的事情,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皇祖母,你居然还关注朝中臣子的婚姻大事啊?”

“那是自然,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就一直暗暗的想,我的小柒要是还活着,是不是要成亲了?这朝堂上谁家的小子年龄合适?哪个年轻的臣子相貌与你相当……”说着说着,她便想起了那些个日日夜夜里的思念,因为之前不知道她定下的婚约到底有没有履行,所以她也像寻常人家的长辈那样操心着,也会在心底这样打算着。

只是担心又让梁柒愧疚,她便继续说了旁的:“婉容嬷嬷派人送了好多画卷进来,什么太傅都大人年轻,后宫宫女说她气质如莲;十驸马温柔体贴,可惜成亲了……薛家三兄弟都是将门虎子,当年的薛大将军可是美名传天下,上战场都要戴面具的,可惜只得见二子,长得倒是一般……”

安静的后宫深夜里,只有遥远地方的打更声,融融的烛火之下,梁柒安静的听着钟太后说闲话——她好像一下子病好了起来,回到了梁柒刚进宫的时候一样——严肃而美丽的中年妇人,对着别人是威严的,私下与她说话的时候,却是温和的,像是普通祖孙一般。

在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梁柒终于沉沉睡去。

**

鎏金宫的黑夜终于过去,整个汴津城都迎来了第二日的微光。

寅时末酉时初,守卫千秋宫的朗卫换了岗,新的卫兵们再次挺直背脊,守卫着千秋宫的安全,也看守着这里面的秘密。

被太医私下向皇帝下了诊断为沉疴难起的太皇太后,居然起来了,而且她妆发完整,穿上了大礼服,在妆容的掩饰下,这段时间的病容好似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接到消息的萧太后和皇帝都来了千秋阁,昨夜辗转反侧没睡好的皇帝,本来因为要上朝就要早起,没想到接到千秋阁守卫说是太皇太后请见。

他心里烦闷,脸上却不露分毫,可是见到颇有些容光焕发的太皇太后,还是在话语里流露出两分来:“太皇太后……这是大好了?孙儿也就放心了,实在是大歧之福也!”

太皇太后却没有回应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对着一旁的婉容嬷嬷道:“可把人带来了?”

太皇太后在人前已经甚少没有对他摆过这样的脸色了,梁栎不由得目光沉了沉。

跟在他后面过来的萧太后,更倒霉,给太皇太后行礼后居然也没被叫起,她撇撇眼,装作体力不支往一边倒去,她的大宫女很有眼色的扶住她,叫了声太后保重,就把她扶到一边坐着去了。

太皇太后不不管她这幺蛾子,老实了几十年的人一朝翻身,确实是半点谨慎也没有了。

婉容嬷嬷微微俯身,道:“人已经带到。”

说罢,朝外面使了眼色,钟牧带着人进来了。

“参见陛下,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臣已将人带到。”

简洁明了的行礼过后,他身后被朗卫压着的人被皇帝看在眼里。

梁栎顿时大怒:“太皇太后,您这是何意?”

那被抓着的人,散着发,穿着入寝时的寝衣,身上帮着绳索被人用杀威棒压着,掀开脸上的遮挡,露出里面嘴里塞着白布的女子——是姚妃娘娘!

虽然来时头上遮着白纱,也算是给皇帝一个颜面。

可,她是皇帝亲封的妃子,是他公主的生母!被他下旨关在宫中的人,却被突然抓到这里来,他怎能不怒?

“哀家是何意?哀家还想问问陛下你是何意?一个和臣子牵扯不清淫祸宫廷的女人,皇帝你为何要让她身居高位?”太皇太后也是满脸怒色,她的表情中充满了嫌弃,比当初他把这个清倌人带进宫中时还要嫌弃:“你要让天下人都来嘲笑你这个皇帝,嘲笑你娶了青楼女,嘲笑你被臣子带了绿帽子吗?”

“放肆!”怒极的梁栎忍不住暴喝一声,把后面的萧太后都吓的一跳,然后赶紧用手帕遮住半张脸掩饰,强装镇定。

那姚渺也痛哭起来,她嘴里还塞着布说不了话,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梁栎,哭得浑身颤抖,好像只有他相信她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梁栎试图压下气来,和太皇太后讲道理:“姚妃之事本来就是误会,柔安不过是妇人嫉妒而已,太皇太后不可因为偏见……”

“哀家偏见?”钟太后冷冷一笑,斜睨着自己的孙子:“她进宫之前就认识霍步轩,不知在他跟前跳了多久的舞,才有和你认识的机会,你知道吗?她抢人夫君,在人妻子跟前故意眉目传情让人知道,还让自己同乡的太监去行勾引之事,你看见过吗?她向你施展手段,将你抓在掌心,后宫中有孕生子的不过寥寥数几,你看清过吗?”

几句话一说,梁栎整个人就顿住了。

“你若是不信,醉花荫老鸨的证词,她宫中宫人为证,你要多少哀家给你多少!前几年她在宫中招惹是非,哀家只当瞧不见,难道哀家是真的瞎了吗?”

梁栎简直不敢置信,他并不相信钟太后的话,他告诉自己这是太皇太后故意离间自己的感情,特意编出的瞎话;可是他却忍不住回忆起以前没有注意过的地方,龙舟赛之后,确实是霍步轩有次不经意说了句话,他才起了心思乔装去醉花荫的;他把姚渺接进宫之后,也是在这之后,他原本情深意笃的对象,也从庄韶琉变成了她。

呵,这就是男人,当他开始怀疑的时候,自己的变心也变成了别的女人恶意勾引之后的结果。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吗?”钟太后看着他:“七年前你皇妹——呵,你还记得你皇妹吧?替你去忱州结果死无全尸的那个皇妹?”

九九……

这时候的梁柒,其实就跪在殿内的一角,整个人都是僵住的,皇祖母到底要做什么?她早上起来时候,皇祖母已经大妆完成,她像是懵懵懂懂一样看着这样的皇祖母,任由她安排人帮自己换衣打扮成小宫女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可是当时的祖母看着让人太高兴了,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外面太监高呼皇帝和萧太后到的时候,皇祖母突然摸摸她的脸,说了一句。

乖,皇祖母帮你报仇。

**

“请太皇太后直言。”

“陛下——”身后坐着的萧太后放下了手上装作擦拭嘴角的丝帕:“如此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要让不相干的人出去?”

毕竟,虽然服侍的都是心腹,可是殿门还敞开着,钟牧还带着两个朗卫在这里呢!

“萧氏,你别急,现在才到你呢!”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妇缩在后面的样子,钟太后忽然有些索然无味,这么多年,就是这样一个人害了她的小柒:“七年前,郴州之乱,你以为是谁在郴州下毒,导致几乎半城伤亡?是你的好母亲,找了邪巫做咒,要用半城的大歧子民献祭!”

这件事不比姚妃一事,这对梁栎来说,甚至是可以动摇帝位的事情。

发现梁栎用狠厉的眼神对着自己,萧太后下意识一怔,就要反驳:“栎儿,母后都没有这种药——”

“母后,你怎么知道是药?”梁栎狠狠盯着她:“世人皆以为是病,太皇太后说的是咒,你怎么就知道是药?”

“……母后不过是被骗了,那个大巫师说,你皇位来的不稳,只有拿人血为祭,才能保得你江山永固啊!”也顾不得殿里还有没有旁人在,萧太后也悲泣起来,她是愚昧,可她所在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他怎么能不理解自己呢!

“愚昧!”他咬牙切齿,心里恨得不行,恨母亲的愚蠢,恨太皇太后的隐瞒和拆穿——他当初之所以没查出来,不过是因为梁柒之死虽有算计之心,但到底消息传回后,整整一个月他都会突然惊醒,之后再去查,尾巴也几方势力清扫干净了。

“对了,后来梁绫若为什么心神失守火烧全城,还有为什么会有黑衣人刺杀你皇妹,就要问一问你的好妃子了!”钟太后一句话接一句话,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把她查到的那些消息全部扔给梁栎:“哀家以前也在想,这样蠢的母亲你何时能看清,这样毒的妇人你又何时能看透?”

梁栎确实没有想到,他身边这两个人是这样的真面目——在他的印象里,太皇太后为人虽然把持朝政,却从不撒谎,这也是他下意识就信任她的原因。

“……那,太皇太后想要如何?”

这次他过来,太皇太后直接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如今她从那个角度看过来,眼神像是从上俯视而下一般,看上去如同审判的神明一般:“你母亲的蠢,是你要承担的。可是,你那妃子,却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姚渺疯狂挣扎起来,从被人抓来时的未知,到被人一一揭穿过往却又完全不给她辩解机会时的惶恐,再到感受到太皇太后语气里的杀气——姚渺感觉自己真是要疯掉了!

她也是出生在官宦人家的小姐,却因父母所累流落风尘,她靠自己的舞技免自己于泥泞之中这有错吗?她和霍步轩相识相知,可霍步轩虽然看中她也直言自己家不会同意她嫁进来,她认识了梁栎知道了他身份,她抓住了机会进了宫,这难道也是错吗?

梁栎心中之人是庄韶琉,她不在乎,同样是妾,没有先来后到,那庄韶琉不过仗着父母宠爱位分高一些,自己用真情实意感动了皇帝,难道因为她的出身要忽视她所有的感情吗?

她不服气,她不愿意,她不甘心!她挣扎着,将所有挣扎中的希望都看向了梁栎。

“皇祖母,她腹中已有朕的骨血……”梁栎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是要等她生下孩子,再杀母留子吗?她想恨他,却忍不住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他,现在只有他能救她了,起码怀孕期间她还能想到办法!

可是,太皇太后却斩断了她所有的机会:“她腹中孩子是谁的,你有把握吗?要是梁家的后宫里,生下一个霍家血统的孩子,你打算在溺死他吗?当断不断,妇人之仁!”

接着,不管姚渺怎么挣扎哭泣,钟太后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跪着的梁柒的面,让人用一根绳子,绞断了她的脖子。

这个在数年间宠冠后宫的女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而梁柒,则睁大眼,看着这个在旁人看来有些残忍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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