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辛然睁开眼，还未从那刺目的白光中清醒过来，就听见耳边传来有刺耳的声音。

“妹妹，恭喜妹妹，竟能顺利生下女儿，这女孩可是咱们水家宝贝的小女儿啊。”尖利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欣然不适的皱皱眉，只想拿块板砖狠狠拍上去，那样，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妹妹，你怎么了？是在为卓然伤心吗？”尖利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愉悦：“你刚生下孩子，哭会伤身的。卓然，就当是我们与他无缘。不过，没了卓然，还有悠然啊，你看你的悠然多乖，也不哭不闹的，不像我家翩然，从小就爱哭闹，搞得我不胜其烦。”

杜子慧暗中掐了辛然一下，可辛然愣是看着她不哭也不闹，让杜子慧神情有些变化，难不成竟是个痴儿？

杜子慧心中高兴，连忙将怀中瘦弱的小身子递给靠坐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女子。水家期待的男孩刚一出生就夭折的消息传来，别提她多高兴了。而现在，这刚生下的女儿又恐怕会是个痴儿，没了儿女的帮衬，晏紫馨根本不足畏惧嘛。

只可惜，这个女孩怎么没和她那短命的哥哥一样，刚出生就夭折了呢？杜子慧瞄一眼被晏紫馨抱在怀中，几乎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女婴，不屑的在心中一哼，这个小女孩养不养得活，还是个未知数，先天的病秧子加痴呆只会磨去晏紫馨这贱人的生命力。即使这女孩活了，以后也……想到她已经为水家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嫡女，这样一个既呆又病的庶女根本不会受老爷的喜爱。

“紫馨。”就在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大概三十多岁，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之色，一双微挑的凤眼中满是担忧。他进门后，仿佛就没有看到站在一边的杜子慧，急急的来到床前：“紫馨，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了吗？”

“老爷，对不起。”晏紫馨心中一酸，虽然她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但是这男子对她却是掏心挖肺的好，尤其当他听到她身怀有孕之时，更是将一切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我夫妻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来，我看看，这就是我可爱的女儿，是吗？”男子神色一闪，将痛苦埋藏在心底，小心的接过晏紫馨怀中的女娃娃，温柔的说：“看，咱们的女儿多像你！”

“老爷，妹妹刚生产完，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再说您风尘仆仆赶回来，一定累了，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神清气爽了再来看女儿，不是更好？”杜子慧见三人围成一个她不能进去的圈，心中一酸，勉强笑道。

“这也好。紫馨，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换了衣服再来看你。”水家的男主人水若玄略一思索，便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抱给晏紫馨，笑着道。

晏紫馨点点头，垂下眼睫，轻声道：“老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天色不早了，等明日老爷休息过，再来瞧瞧便可以了。”

“那也好。”水若玄眼中划过一丝暗淡，便笑着从随从手里提过一个包袱放到晏紫馨的床尾：“这里面是我给你带来的一些小东西，回头看过了，若有喜欢的就收起来，若不喜欢就赏了下人吧。”

“嗯，谢老爷赏赐。”看了一眼暗含嫉妒的杜子慧，晏紫馨点点头。

“子慧，跟我一起走吧，别妨碍了紫馨休息。”说着，水若玄领着杜子慧走出了馨园。

走在回廊中，水若玄和杜子慧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杜子慧忍不住心中妒火，咬牙道：“老爷，您对妹妹真是情深意重，想必那包袱里会是些式样别致的首饰水粉吧？”

“子慧吃醋了？”瞥了一眼脸上带了醋意的杜子慧，水若玄仿佛刚想起了什么，对杜子慧道：“刚才在前院，看到你屋里的丫鬟在，就将东西交给她给你带回房中，这就去看看吧。”

“真的？”杜子慧对水若玄的话将信将疑。

“为夫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了。”水若玄笑了笑，“回去看看吧，为夫要先回房梳洗一下，今晚我们一家在偏厅好好吃个饭。”

“那好，老爷，妾身这就去张罗。”说完，杜子慧满怀期待之色的改道回了慧园。

“这急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水若玄摇了摇头，猜测这次精心挑选的礼物应该会让紫馨露出一点喜色，便心情不错的负手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

傍晚，当丫鬟们点起蜡烛，水若玄和杜子慧加上水翩然便聚在了偏厅中。

说是全家人聚聚，但因晏紫馨刚刚生产完毕，是不能出门见风的，故而在偏厅里也就只有三个主子。

“翩然，这些日子在家，听娘的话没？”

水若玄是一家之主，而其父母又早逝，自然是坐了主座。杜子慧坐在了水若玄左下方，水翩然便毫无异义的坐了右下方。

“爹爹，您这次能在家多呆一会儿吗？”刚四岁的小女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的父亲，也没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轻声问出心底的渴望。

“翩然想让爹爹在家呆多久呢？”水若玄笑着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引来女儿不乐意的皱皱眉，但看着父亲注视着她，水翩然只好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将讨厌的胡萝卜吃进嘴里。

不是说女儿挑嘴的紧吗？水若玄嬉笑着瞄了杜子慧一眼，见女儿碗中的胡萝卜已经吃完，便又夹给女儿一筷的胡萝卜。

又见碗中的胡萝卜，水翩然一张红润的小嘴立刻撅起来，拿责怪的眼神看着水若玄。

感觉到女儿不悦的眼神，水若玄呵呵一笑，示意一旁服侍的丫鬟换过一干净的小碗，放在水翩然的面前。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腹肉，仔细挑了刺，才放进女儿的碗中。

看到父亲细心的动作，水翩然这才转怒为喜，低下头慢慢的吃着‘父亲为她夹的好菜’。

半个时辰后，三人吃晚饭，吩咐丫鬟们收拾饭桌，又吩咐奶娘将水翩然带回房中仔细照看，水若玄这才悠闲的跟着杜子慧来到慧园两人的寝房中。

“老爷是有事要问妾身吧？”一进了门，杜子慧便亲自沏了茶，恭敬的双手奉上。

“子慧，为夫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辛苦你了。”水若玄并未回答杜子慧的问题，只是笑着将杜子慧拉到身旁坐下，轻问道。

“怎么会辛苦呢？老爷在外面为府里上下的生计奔波才真是辛苦。”杜子慧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妹妹这些日子……若非前一段时间妾身照顾不周，妹妹怎么会遭受难产的苦楚。”说着，杜子慧脸上露出凄然的神色，拿起绢子来擦拭了眼角的泪意：“可惜了那男孩，足有六斤九两重。只是刚一出生，便夭折了。”

“卓然他，现在在哪儿？”衣袖下的手掌紧握着泛出一丝血光，水若玄面上却不动声色。

“现在天气炎热，也只好先吩咐下人们将他放在地下的冰窖中。”杜子慧小心的瞄瞄水若玄，发现水若玄脸色并无异常，拿绢子掩饰住嘴角的一丝笑意，道：“老爷，要不要现在去见见那孩子，放置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是让他入土为安的时候了。妹妹这些日子不能出门，我这个当大姐的是要好好过问的。”

“那好，我去看看，你……先歇着吧。”水若玄站起身来，睇了杜子慧一眼，甩袖出门。

感觉到水若玄瞪她的最后一眼，杜子慧僵直了脊背。收起心中的得意，看着水若玄头也不回，脚步虚浮的走出房间。杜子慧莫名的觉得这个夏天是如此的寒冷，冷的让她即使身处室内，也如身处三九的冰天雪地。

水卓然，卓然！真是个好名字，只可惜，就是你对晏紫馨这贱人太上心，她的孩子才夭折的！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杜子慧冷冷的笑了，擦干脸上的泪水，缓缓站起，走入内室，连衣服也未脱去，便倒在床上，任落下的帷帐掩去她萧索的背影。

“老爷，慢点儿。”王总管，水府的总管，自水若玄年少时就跟在水若玄的身边，一直到今日。有他在，水若玄从未为府中之事操心过，即使是杜子慧这在娘家骄纵的大小姐，自从嫁进水家之后也从未敢对王总管一点难看脸色。

“老王，你回去吧。”接过王总管手上的火把，水若玄站在冰窖外面，有气无力的说，直到此时，水若玄才露出一点悲伤之色。

“老爷，请节哀。二夫人还年轻，一定能为您诞下水家的血脉。”王总管跟随水若玄多年，自然知道水若玄的一切，对于水若玄、杜子慧和晏紫馨之间的事也了如指掌。

“老王，我明白。只是看着……我……心痛。”水若玄紧紧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今他是深有体会。

“老爷……”遇到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王总管也只能掬一把辛酸泪了。

“好了，老王，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卓然好好的待一会儿。”苦笑一声，水若玄就要进入冰窖中。

“老爷。”说着，王总管连忙上前，将手臂上的黑色狐裘为水若玄裹好。

“老王，多谢。”水若玄感觉到身上的暖意，回头艰难的给了王总管一个笑容。随即，脚步沉重的进了冰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