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狼藉，博古架上的花瓶碎了好几个，他家小殿下脸颊红肿，衣服的下摆都被撕破了，不知道是指甲还是瓷瓶的碎屑掠过脸颊，留下一道小指长的血痕，差一点点就要伤到眼睛了。

眠春看着来人轻哼：“呵！主子偷东西，下人还凶的很！”

“还请眠春殿下明示，我家殿下偷哪一殿里的东西了？”

随意的踢了踢脚边的破碎瓷瓶，眠春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小小的银瓜子，再看向对面的两人时，眼底的讥诮显而易见：“国师大人好心带她来渡月轩，她倒是打起了殿中玩意儿的主意，早晨若不是我来唤她去清心殿，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假以时日，整个皇宫都能被她给搬空了去！”

明日春分，按照惯例该是国师大人带着她们一行人焚香祭祖的日子，虽然只是个小仪式，但是每每祭祖之后，国师大人都会心情很好的准她们在枫山玩上一段时间，今年却迟迟不见有教习姑姑前来通知，眠春越琢磨越不对，又怕真的跟知秋说的一样，今年的祭祖只带着阿如一人去，是以一大早就寻来了渡月轩，准备说动阿如提醒国师大人一下，谁成想刚好撞见她鬼鬼祟祟的站在殿角跟一个人说这些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片刻之后又从荷包里掏出什么东西给了那人。她上前一步抢过来一看。

呵！大老远从自己的宫殿搬过来，就是为了到渡月轩来偷东西来？！

瞥了一眼躲在随从身后紧紧抱着玉琴的阿如，眠春心底的怒火更盛了几分：“到底是没爹每娘的孩子，总归是没有什么教养的，偷银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国师大人的琴光明正大的抱在怀里，阿如啊阿如，你这是过两天好日子就要飘了是不是？”

阿如躲到随从身后的时候还有些发蒙。

年后生病，此后又有诸多事宜，皇宫本来就易进不易出，她也就一直没来得及去宫外把她的玉珏给赎回来，原本准备春分祭祖的时候去寻那老人家，但是最近国师大人忙的很，已经连续几天不见人影，她担心生出变故来，又怕那老人家等的不耐把玉珏给拿去当了，跑去后厨帮了几日的忙，方才换来一颗银瓜子，正拜托宫人到外面去寻那老人家，银瓜子就被眠春抢了过去，还无缘无故挨了两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阿如有点想哭。

以往虽然会被欺负，但是大家都要顾着面子上好看，顶多说些不好听的，要不然就是不给吃的，她不搭理便是。

挨打，这还是第一次。

眠春的讥笑在耳边响起，她瞪大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嘴巴像是被人封住了一般，压根张不开。

这是个术法，一般是惩戒上课时乱说话的学生的，稍微会点门道的人都能解了，偏生阿如半点灵力都聚不起来。

愤怒的看了一眼看好戏的眠春，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要映出她心底的小九九一般，轻轻扯了扯随从的衣袖，抱着玉琴转身离开。

眠春最烦她的这种眼神，好似什么都看的透彻的样子。

分明是一个连术法都无法学习的废柴，凭什么用这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眠春一个箭步窜到跟前，伸手拦住了路：“阿如，你跑什么，莫不是被我猜中了心思，心虚了？”

阿如不言，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眸子里似乎还含着笑，这一眼彻底激起了眠春心底的火。

“你笑什么笑！哑巴了？！”

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身侧的随从一把擒住，眠春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抬脚就踹：“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下人指手画脚！”

这一脚用了灵力，直把随从踹的后退了好几步，脚步踉跄，一个不留神，跌坐在了碎瓷瓶堆里，手臂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阿如抱着琴跑过去，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杏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随从心下一软，忙把手臂背到身后，轻声安慰：“没事的殿下，小伤。”

那边的眠春见状，冷哼一声，从满地狼藉中寻出路来，猛地把阿如怀中的琴抢了去，头也不回的出了殿：“这琴我先保管了，等国师大人回来再找你算账！”

离安从静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草草的吃了口饭，迈步就往偏殿中去。

每日里这个点儿，阿如都会在偏殿中抚琴。也不看琴谱，怎么高兴怎么来。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的琴弹的是真好，闻着静心。偷偷蹭过几次被发现之后，他也就光明正大的过去了。

今日在静室中呆的时间久了些，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已经准备结束了。

寻思间，已经到了偏殿门口。然而奇怪的是，殿中非但没有如往常一般传出乐声，里面连蜡烛都不曾点燃。

难不成是睡了？

踌躇了半晌，离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

国师从坟山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去汤池洗去满身的浊气，打理妥当准备当日的祭祖时，迎面撞见了满面怒容的离安。

话说离安这孩子从小跟在他身边，四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板着一张脸之外的表情，今日一见，国师深感惊奇，面具下的唇忍不住的上扬：“何人招惹了你？”

离安拱手作揖，小小的脸皱成了一个满是褶子的包子：“国师大人，你去看看阿如吧。”

国师眉毛一跳：“何事？”

“……国师大人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离安甚少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上一次还是他七岁的时候与皇子打架，把人家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国师瞥了面前的小童一眼，一言不发的擦肩而过。

汤池离偏殿不远，不多会儿，国师便来到了阿如的住处。迈步进去，见着里面的情形之后忍不住的皱眉。

阿如不喜繁琐，偏殿里自然是一切从简，只不过今日这殿里格外的可怜，博古架上的玩意儿只剩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彩釉瓷瓶，珠帘断了几根还未来得及补，最重要的是，殿中隐隐有药香飘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