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的开端极其无聊，阿如阻止了离枯几次，也就随他去了，自己掰着手指玩。

脑袋上的包包被戳的松松散散，柔软的发丝顺着风拂到了凌虚的手上，大和尚这才扭过头来，发现离枯这个小兔崽子还在逗这阿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抬手将阿如拉到了身边，轻柔的将她有些松散的发丝拢了起来，不过片刻，发型又恢复了原状。

没成想自家师父还会梳头，阿如眼底闪起了点点星光。

要知道，就是她早上那不怎么解释的发型，可是费了她好大的功夫才扎起来的！

被自家徒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尤其还是这么可爱的小徒弟，凌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明明心里高兴的要死，面上却还得绷着一副高人的状态，着实有点憋得慌。

弥生亢长的的发言终于结束，接下来应该是觉尘‘小讲几句’。

上台前觉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凌虚，赶巧看见他那副洋洋自得却硬压着不说出来的神情，当下满身的自信就好像扎了洞的气球，‘嗤’的一声轻响，跑了个干净，就很给面子的忘了词儿。

结果‘小讲两句’真成了只讲两句，下来的时候脸上青青白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拉着扶住自己的小沙弥一起滚下去。

刚刚，凌虚那是什么表情？不屑吗？轻蔑吗？他竟然轻蔑的看他！

……

坟山，一处幽深的洞穴之内，一个男人发出野兽般的低嚎，伴随这低声的嚎叫的，是铁链与石板相碰的清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条小蛇，优哉游哉的游荡到男人身边，嘴巴一张，扔下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而后盘踞好身体，邀功般的吞吐着猩红的蛇信。

地上那男人死了一般，许久方才稍微动了一下，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许是刚刚的行为耗去了他大半的力气，现在就连坐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喘了很久。

稍稍缓了一口气，抬手抓起地上还没死透的兔子用力一扯，温热腥甜的血液喷溅了他一脸。清理掉内脏，头与一只兔腿都扔给了一旁的小蛇，而后也不清理，就这么伏在兔子的尸体上啃了起来。

男人一身玄色衣裳，也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多年血污积攒而致。头发杂乱的堆在一起，发尾枯黄，狼狈不堪，然而眼睛却是出奇的晶亮，怎么也不像是长在这么个茹毛饮血的人身上的东西。

一旁的小蛇得了吃食，发出了嘶嘶的声响，似是有所不满，那男人啃食的动作微微一顿，抬手咬破了一只手指，挤了两滴精血到小蛇面前的兔腿之上，低声抱怨：“真是一天都不能糊弄……”

声音奇怪的很，像是一个破锣嗓子的半大少年，扯着嗓子喊的样子，刺耳至极。那小蛇却不嫌弃，欢喜的摆了摆手尾巴，嘴巴一张，直接把那兔腿给吞了下去，而后意犹未尽的衔着兔头，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口中的兔肉忽然失去了味道，那人狠狠的将手中的的东西扔到一边，汤面倒在了石板之上，铁链与石板相撞，声响震天。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忽然动了一下，艰难的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举在面前静静看了半晌。

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独独这方帕子，洁净的好似刚从店里买来一般。帕子的一角绣了几朵不知名的鹅黄色花朵，山洞的昏暗光线里，可人的紧。

男人忽的笑了一下。

等我，等我出去！

法会一连开了三天，这三天里，凌虚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的深，然而相比法会都说了些什么，阿如更加关心的是山下的集市。

青山镇本来就靠近水湾，来来往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再加上这几日的法会，慕名而来的人使得镇上大大小小的驿馆客栈爆满，连带着，街上卖东西小摊贩的数量也翻了几番，比梵音山脚下小镇的大集还要热闹许多。

阿如老早就听青山寺里的小沙弥说了山下的盛况，苦于自家师父和师叔又都忙着论道，唯一清闲的师兄又被凌虚抓住不放，只能眼巴巴的听从山下回来的小沙弥说给自己听。

再有半日，法会就要结束了，山下的集市估计就要散了。阿如早上起来的时候兴致不高，连吃饭的时候离枯戳自己脑袋上的包都没管，恹恹的喝了半碗粥就出去了。

然后离枯就被自家师父追的满屋子乱窜：“小兔崽子！我让你欺负她，让你欺负她！”

最后一场论法，凌虚在觉尘被问的答不上话来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人，那边计时的香刚刚燃了三分之一。

时辰未到，中场离开算输，凌虚却走的潇洒，最后裁判判觉尘赢的时候，觉尘一张肥肉堆砌起来的脸差点没把下巴上的几两肉给笑掉了下来。

弥生见他一脸笑，更不得操起手边的紫金杖当众给他两巴掌，让他好生认清事实。

这凌虚摆明了是要涮他一顿。

待到今日法会结束，外界就得传凌虚“争胜负而不重胜负”的大道精神，梵音寺被推到了天上，与之相对的，青山寺就要被踩进泥水里。估摸着也就觉尘这个脑子会看不出来，傻不拉几的还在为自己的翻盘开心了。

站都站起来了，楞了半晌，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罢了，待到法会结束之后，关起门来好生教训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最后一场论道阿如没去，自然不知道自家师父是怎样的一个潇洒，此时正蹲在青山寺的后厨里，一边帮着择菜，一边听小沙弥给自己说山下的见闻，面前的阳光忽的被人挡了去，还以为是离枯，鼓着腮帮子一扭头：“你来做什么？”

早上好容易梳好的头又被他弄散了，她花了好久才恢复原状的。

凌虚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你不是说想要到山下的集市上看看？师父现在带你去，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