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2、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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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前方送来的战报, 秦诺终于真正松了一口气。

对付这帮恶狼,果然还是靠外挂才最省心。

像眼前辟东营这样实打实硬碰硬的仗, 还是太辛苦了。

只可惜因为铁浮屠速度太快, 后方慕容澈的兵马并没有完全进入夹道,李祎就不得不下令攻击了。这一战,终究还是无法将援军全部歼灭啊!

对这个变数, 秦诺也满心遗憾, 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正思考的功夫, 秦诺突然感觉脸颊上一凉。

他抬起头, 点点洁白从白蒙蒙的天际洒落下来, 伴着黎明的晨光。

是雪花!

积蓄了十几天的阴云, 在这个战况最激烈的清晨, 终于化为雪花洒落人世间。

秦诺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下雪了!该死的,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明明已经在天上攒了十几天,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

雪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急,很快细碎的雪粒子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 铺天盖地落下来。

身边的陈长安等人也变了脸色。

雪天是无法使用炸药的,万里城后方的战局,还在僵持着啊!

第二个变数,纵然万般无奈,也只能乖乖接受。

秦诺咬牙切齿,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心态。

“传令北边,让李祎立刻撤军!”

这一战纵然无法收获最完美的结果,但仅凭现在的斩获, 也已经足够丰盛了。

遥远的万里城之后,爆炸的声音还在继续,剿灭北朔大军的战局刚进行了一半。老天爷竟然不长眼地下雪了?

赤水山头上,李祎看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几乎要跳起来骂娘。

眼看着战局就要大获全胜了,却因为这一场雪,给对面的北朔大军留下了一线生机。

肉眼可见的,火势在渐渐熄灭,投掷下去的火、药变成了哑炮。

辟东营的传令兵匆匆赶到,带来了撤军的命令。

满心不甘,满心遗憾,李祎却知晓,自己只能撤退了。

最后方的山道上,随着火焰开始变小,北朔的大军蠢蠢欲动。

刚才的火、药攻击,因为铁浮屠冲击太快,北朔后援还有数万兵马没有进入山道,及时收住了速度,被冲天而起的火势阻截在后方。一旦山道通畅,他们很快就能组织起崭新的冲锋。

最终,格物司的兵马将剩余的火、药埋到两侧山头上,然后匆匆撤退了下去。

北朔的后援队伍借助大雪,拼命地扑打着火焰,终于能够进入山道,立刻涌入救援这些已经被火焰和爆炸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同伴们。

就在这个时候,伴着两声巨响,整个赤水山头垮塌了下来,无数砂石滚落,将狭窄的山道填埋,连同内中忙着救援,以及还在呻、吟的数千名北朔骑兵。

慕容澈只能领着残存的兵马再一次匆匆后退到山道后方,看着远处垮塌的山峰,几乎目呲欲裂。

不过一天的激战,所带的二十万精兵,折损了一半。

眼睁睁看着无数精兵被困在火场之内,不能救援,几乎锥心刺骨。这些都是他们王庭最精锐的勇士啊!

幸而苍天庇佑他们北朔,竟然在这个时候下起了暴雪。

火势很快被压制,他吩咐属下救援,却又被最后的爆炸迎头痛击。

崩塌的山石葬送了上千名精兵的生命,而且还阻断了南下救援的道路。

陛下怎么样了?贪狼营怎么样了?每一个北朔将领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不敢去想那最惨烈的结局。

放下观海镜,秦诺稍稍放心。

李祎带着横刀城守军,成功撤退了回来。

战事不能拖延太久,因为这一场雪,后面残存的援军迟早能越过垮塌的山道,赶来战场,而且北朔想要扫荡中原,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援军。

尽快将战场清扫干净,然后返回关内。

李祎的两万兵马,撤回之后合并辟东营,对贪狼营展开猛攻。

对北朔随之而来的报复,秦诺并不太担忧。

大周与北朔本就是生死之敌,丧失了皇帝,又重重折损了主力,任何王朝,总要先休养生息,才能继续南下征伐。

北朔如今的那位太子殿下,文治武勋虽然也很杰出,但比起吉武帝还是逊了一筹。上头还有位虽然母族低微却功勋卓著的二皇子,以及血脉尊贵的六皇子,在朝中都各有派系。再加上各怀鬼胎的其他部族,没有了吉武帝这座大山的镇压。就算太子能顺利登基,北朔的内政,只怕要先乱上一阵子了。

接下来的战局让秦诺看得心情复杂。

哀兵必胜还真不是一句虚言。

贪狼营的残兵,在黎千钧的带领下,几乎以同归于尽的气势,向着辟东营发动了攻击。

可是这样迅猛的攻势,贪狼营依然不可能挽回败局。

此时此刻,如果贪狼营选择后撤,在辽阔的草原上,辟东营还真不能将他们怎么办。衔尾追杀也不可能将其全部覆灭。骑兵一逃亡,队伍松散,无论开天弩还是火、药,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但此时此刻,贪狼营的战士,没有一个选择后退和逃亡。

汹涌的黑色潮流像是最绝望的巨浪,向着辟东营的方向卷去。却在辟东营和横刀城守军的夹击下,在火、药和开天弩的猛攻下,一个个扑倒在地上。

秦诺放下了观海镜,没有再看。

大局已定,他也该启程返回横刀城了。想必妹妹还在关内焦急地等待着自己。更遥远的皇宫,还有他牵挂不已的人。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完成分别之前的承诺,带着北朔的雪,为她做一只小猫。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纵然再完美的计划,终究会有意外发生。

一场暴雪,让秦诺痛心疾首,接下来的变故,更让他怀疑,自己之前积攒的好运气是不是一次性消耗光了。

在他认为大局已定,不可能再有变数的时候。

偏偏战局出现变化了!

一队骑兵从东方的山脉底部冲出,转眼就到了平原之上,如一柄利剑,骤然插入辟东营的后背。

原本呈现一面倒的战局霎时被打乱了。

小山上的秦诺正要离开,却被这骤然而来的变故拖慢了脚步。

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雷霆万钧的气势,还有士兵的装备衣着,明显是北朔一方的兵马。

秦诺一颗心直愣愣沉下去。北朔后方的援军,难道不止从北部的赤水山脉而来,他们在东部的丘陵地带还埋伏了一只奇兵?

可是之前横刀城广撒探马,对附近的地形勘察了个遍,这只庞大的队伍,如何躲过了探马的搜查?

这只奇兵来的突兀,更让所有人心悸的是,恰好从东部斜前方冲出,挡在了秦诺返回横刀城的路上。

辟东营迅速反应过来,罗信率领着部分兵马迎了上去。

突袭而入的兵马来得突然,攻势迅猛,双方霎时间冲击对撞。

鲜血四溅,洒落满地。

骑兵对冲的战局是如此激烈而残酷。

与之前占据山头遥遥观看的感官不同,这一次辟东营和北朔援军的对决,就发生在秦诺立足的脚下。

喊杀声几乎穿破耳膜,兵刃交击传来让人牙酸的颤音,饱含血腥味儿的杀气扑面而来。

秦诺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鏖战一天一夜的辟东营战士都已经疲惫了,对冲的战局显然不占优势。

而中央战场上,原本筋疲力尽的贪狼营战士,眼看着援军来了,一时间精神大振,竟然逐渐稳住了不断后退的阵脚。

陈长安急道:“皇上,此地不能久留,臣等护送御驾,立刻返回吧。”

他心中百般后悔,不应该放任皇帝在战场上久留,应该趁夜催促圣驾返回横刀城的。

谁知道北朔还有这样的一支援军!

秦诺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詹子平他们更加分心,强压下忧虑的心情。他立刻吩咐所有人放弃轴重和车驾,换乘马匹。

陈长安带着一千精兵,护着秦诺寻找破绽,冲破援军阻碍,向南而去。

然而这片山头上的动静,立刻被来援的北朔兵马注意到了,兵马冲着这边杀奔而来。

罗信指挥着士兵阻截,一时间,秦诺立足的小山头,变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很快,不仅北朔援军,连贪狼营和辟东营的战场,也在逐渐向着这个方向靠拢。

对詹子平他们来说,秦诺的安危是头号大事,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护圣驾平安。

而对北朔一方的兵马来说,自己的皇帝都死在了大周奸贼的阴谋当中,无法攻破横刀城,杀戮泄愤,将这个皇族公主斩杀,也是一种报复了。

来援的兵马不多,只有两万人左右,但一股崭新的有生力量,足以让原本一面倒的战局僵持下来。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炙热的鲜血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很快赤红的色彩又被新的积雪覆盖,然后再一次被热血染红……周而复始,仿佛无穷无尽。

无数战士和战马倒在这一片冰冷之中,再也无法醒来。

眼睁睁看着战事持续,秦诺越发心急如焚。

时间在一点一滴推移,北朔后方还有很大一部分完好无损的援军,正在清理赤水山道,一旦被他们翻越过来……

夜幕降临之后,如果战事继续胶着,己方将会越来越不利。

虽然之前已经安排平西营从函谷关出发,前来支援了,但秦诺并不想将己方兵马的有生力量,跟对方硬碰硬。

一天一夜的持续鏖战,辟东营最精锐的战士也已经满身疲惫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后退。

秦诺终于咬牙,喝道:“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突围!”

陈长安立刻跪地道:“皇上!臣等誓死护卫皇上返回横刀城。”

秦诺却吩咐道:“不是向南回横刀城,而是向东。”

南下的道路,已经被北朔援军重重阻截,双方厮杀之惨烈,根本不可能穿过,如果硬要向着这个方向冲击,辟东营将会为了保护自己付出惨烈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无法甩开追兵,连累内部空虚的横刀城。

向东、突围。正是这支北朔援军来袭的方向。如今道路通畅,空无一人。

而且往东走,有曲折的丘陵回廊,还有赤水河。逃脱的几率大增。

陈长安一愣,立刻明白了皇帝的顾虑。身为辟东营的一员,他醒悟皇帝这样选择的原因,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此时此地第一个该考虑的不是辟东营的存亡,而是皇帝的生死。

向东、突围,固然容易脱离战场,但要想返回关内却需要绕一个大圈子……

“这是圣旨!”秦诺掷地有声,然后翻身上了战马。

“挑选精锐,不必太多,跟随朕向东!”

陈长安终于咬牙起身,遵循皇帝的命令,率领护卫精兵,一起向东、突围。

这个选择出乎战场上所有人预料之外。

前来救援的北朔兵马拦截在南去的道路上,与辟东营杀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小山上冲下一队骑兵,向着空虚的东方疾驰而去。

还是残存的贪狼营反应比这批援军更及时一些,或者说他们的仇恨和愤怒更加剧烈一些,这样胶着激烈的战况,竟然还是硬生生分出了一队人马,前去追击。

詹子平收到御驾向东、突围的消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明白了秦诺的打算,指挥辟东营将北朔的主力死死咬住在战场上。

向东、突围,离开战场容易,但困难的是如何返回横刀城,需要绕一个大圈子。

自己必须为皇帝争取更多的时间,阻截追兵,今时今日,就算辟东营战死到最后一人,也万万不能让圣驾有失。

秦诺带着骑兵,策马飞驰在向东的道路上。不过片刻时间,就将战场远远抛在后方。

秦诺死命的抽打着马匹,以最快速度逃离战场,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更是为了辟东营全体的存亡。

他深深明白,自己这个皇帝一刻不安全,辟东营就一刻不会后撤。

而战事继续拖延下去,胜利的天平将向着北朔一方倾斜,因为后方还有更多的北朔援军在向这边赶来。

当然,己方在函谷关内也有数万兵马后援,但真要变成双方旷日持久的大混战,这可不是秦诺想看到的。

骑兵冲锋对战,己方战力是真的落后于北朔的。

秦诺苦涩地承认这一点。

难怪这些年来北疆战场上的胜仗,基本上都是靠着裴翎等人奇谋布局,偏门取胜。堂堂正正在战场上打赢的极少。

天下战局,多正少奇,靠着奇谋布局来取得胜利,难以持久,还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啊。

一场布局,几乎底牌尽出,但面对北朔精锐无匹,横扫天下的铁骑,还是无法取得完全的战果。

奔驰在雪地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遥不可闻了。

天色阴暗下来,黑夜再一次降临世间,还有铺天盖地的大雪。

秦诺转身吩咐陈长安:“派人回去传讯,就说朕已经平安脱离战场,命辟东营和北疆兵马后撤回横刀城,不可恋战。”

陈长安却断然拒绝这个要求,“皇上安全,臣才能返回传讯。”

“你……”

“皇上,辟东营存亡,无关天下大局,但皇上一人之安危,牵系天下存亡。请皇上恕臣不能领旨。若是詹将军在此,也必是同样的选择。”

随着秦勋勾结北朔,证据确凿,这个舒亲王虽然还没有被正式处罚,但在清楚内情的人眼中,已经跟废人无误了。

到此为止,景耀帝留下的皇子,全部扑街。只剩下了秦诺一根儿独苗。再加上之前经过逆王之乱,将皇室亲近血脉屠戮殆尽。

说秦诺一人安危牵系天下苍生,还真不是夸张的。

秦诺无奈地继续抽打着马匹。

然而,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它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秦诺感觉自己的好运气真的已经彻底用光了。疾驰在雪地上,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骑兵队伍飞奔疾驰的时候,他身下的马匹突然一颤,猛地跌倒在地。

“皇上!”惊呼一声,陪同在身边的陈长安也好不到那里去,实际上同行前冲的十几个骑士,都发生了同样的遭遇。

一整天的大雪,已经埋到战马小腿,道路被完全遮掩,之前秦诺一行完全凭借着方向感和四周的矮树来赶路。

谁能知道,这一望无际的厚厚积雪底下,竟然有个坑!

而且看众人摔倒的规模,这个坑还不小!

秦诺在地上翻了个滚,灰头土脸爬了起来,手脚酸软,

因为积雪的缓冲,众人都没有受伤,但马匹就没这么幸运了。

可怜身下的骏马,陷在深深的积雪中,只余下头颅口鼻还露在外面,嘶鸣不已。

陈长安立刻命令后续骑兵停下,为秦诺换马,更改方向。

但就是这样短暂停留的功夫里,身后的马蹄声在逐渐逼近。

是贪狼营的追兵。这些战士是钢铁铸成的怪物吗?一天一夜的鏖战下来,竟然还能死追着自己不放!

陈长安当机立断,命属下护着秦诺前行。自己带兵反向回击,迎上了追兵。

秦诺没有迟疑,他立刻换马前冲,此时此刻,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身后传来兵器交击的冷酷声响,是陈长安带着骑兵,与追兵交上了手。

打马狂奔在雪地里,有一瞬间,秦诺有种错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两年前的冬夜,在辟东营的重重包围下,他孤身一人,单骑快马,向着幽暗的密林深处逃亡。

而如今也是在辟东营的包围下,却是披荆斩棘,挥洒热血,护着自己一路逃亡。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追兵越来越近。

贪狼营的追兵像是疯了一样,被陈长安阻截之后,竟然也兵分两路,不肯放弃前方的猎物。

对他们皇帝被人生生劈死的耻辱和愤怒,只有前方这个人的鲜血,才能暂时舒缓。

马匹突然嘶鸣不已,前方的道路闪烁着水晶版剔透的光泽。竟然是一条小河,河面已经完全结冰了。

要变道吗?沿着河道向下奔逃,亦或者直接渡河走过去。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底下的河水冻透了没有。

一时间,秦诺犹豫不决。

就在这样紧张万分的时刻。

突然河道对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有一队骑兵从东边尽头,疾驰前冲。

秦诺霎时间心头冰冷。

是北朔的援军?同一个方向,竟然还有两波援军,怎么可能?这不科学!

对面的骑兵来得比预料中更快,几乎是马蹄声传到的瞬间,那群银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山道尽头。

如一支飞驰的利箭,他们径直越过雪原,冲向战场。

正要咬牙命令全军渡河,秦诺策马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立刻传来冰面碎裂的咯吱声。果然没有完全冻上!

而相隔遥远,对面的骑兵已经抬起了手。

首先招呼过来的是破空而至的飞矢,穿破苍茫的暴雪和狂乱的寒风,擦着秦诺的耳边,射向后方。

一个骑兵惨呼一声,从战马上跌落下去。

是贪狼营的士兵,追击队伍中跑地最快的那个。

紧接着无数箭矢划破天际,落在后方的追兵身上。

是自己人!秦诺心头一喜,同时护卫在身边的辟东营战士也松懈下来。

来袭的骑兵队伍已经隔得近了,可惜纷纷扬扬的暴雪遮蔽了视线,秦诺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的是哪些兵马。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朗中带着三分纯稚,如同他极具掩饰的娃娃脸长相。

“这玩意儿在战场上用来,真是顺手。”

秦诺还停留在河边,没来得及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突然一条灵蛇般的影子对着自己袭来。

长鞭灵活地缠绕上他的腰肢,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冲天而起。

居高临下的视角,他看到了陪在自己身边的辟东营战士震惊的神情,看到了地上散乱一片的碎石巨木,又看到了前来支援的队伍的白马银枪。

支援的队伍比想象中要少,好像只有几百号人吧。

来不及细思,然后,秦诺重重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人揽住自己的腰,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大家期待已久的情节,终于到了……

顺便求一下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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