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算是夏末吧，当我冒着冷汗背脊发凉地向小男孩所指的地方望去……

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大怒，虽然我这人脾气很好，而且如今再怎么也算是个出家人，但被一小破孩这样耍，就算佛主也要发了那三分土性吗？

“咦，小华怎么又不见了呢？”

小男孩无辜地看着我，全然没顾我此时愤怒的神色，用带着撒娇的口气睁大了无辜的双眼：“小和尚，求你帮我把小华找出来吧。”

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后，掏出一块硬币递给那小孩：“哥哥给你钱，帮小华还，那你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找他了。”

小孩子心性，见到钱高兴的接过，然后连道别都没有便跑了开去。

我挥去额头冷汗，想起刚才的事不禁自语：“没那么邪门吧？”

接下来一直在小区周围闲逛，可是因为刚才那郁闷到极点的事，什么风花雪月，哥德巴赫猜想都没心去思考了。

走在河堤旁，柳枝在微冷的风中摇摆不定。月华下的波光，像被打碎了的钻石，给人种惊艳的感觉。

正当大自然在持平我烦躁的心时，那孩子又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我后退一步谨慎地看着他——真的有些怕这小孩了。

小孩伸出手，手里正放着一块纸钱。

“刚才我碰到小华了，他说欠钱的是他，所以他让我把钱还你。”

我快受不了了，怒道：“小华已经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又无辜的眨眨眼：“我知道啊。“

我蒙了：“那你怎么不怕啊？“

“只是死了嘛，小华肯定会从地府里回来，到时他肯定会给我带好些好些好东西。“

小孩张开手，大大的比划了个圈得意道。

我真是哭笑不得，就算像他那年纪时，也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死。难道我与如今的小孩子有代沟了？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问题。

“小和尚，你要不要了，不要我就不给你了。”小孩目光“贪婪”的盯着手里的钱。

我苦笑着想再解释，目光停留在那钱上却再不能移开。

此刻，我背脊发凉冷汗直冒。因为，小孩手里的不是钱，而是冥钞！

这不可能，刚才还是张纸币，也没见小孩有什么动作，莫不是真有鬼了？

“小华，你怎么在那里，快过来啊。”

小孩的目光射向我身后，而我却定住了，不知道现在回头是否合适。

我怕向刚才一样回头那个“小华”便会逃去，更怕小有一个龇牙咧嘴的鬼出现。

“勤殇，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对我喝道。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在“空幻”中看到“真实”同时在“真实”中看到“空幻”。

就如《红楼梦》中，“贾”是一个从“假”隐喻的家庭，书里还隐喻着另一个姓“甄”的家庭。贾宝玉醉酒进入“太虚幻境”时，看到牌匾上的句子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虽说这些话我已听过不下千遍，然而只有这一次，灵魂的某处像是听到了一声浩然悠长的钟鸣。

真实便是虚像，虚像便是真实。

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在棵柳树的后头隐约闪现，好像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有覆灭的一刻。

心中没有害怕的感觉，我坦然的看着那被枝条下时隐时现的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而又机灵的眼睛。

老和尚喧了声佛号，口颂经文悠悠地走向那孩子。

“你要走了。”

那孩子从树中穿过，确实如传说中那般无物可挡。

“老和尚，我想要报仇，你能帮我吗？”

小华站在老和尚面前，仰头笑问，好像在撒娇一样。

我心中大惊，以为这样的事情他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没想到老和尚竟然点头，然后问那小华：“好孩子，你要报什么仇啊，告诉老和尚。”

宁心竟也自称老和尚，记得有次我这么称呼他，就被他穿小鞋背了一星期的柴。

“我要你帮我杀了我爸妈，还有杨老师。”

小华点着嘴唇，撅起小嘴，根本让人想像不出他的心有多狠。

“好啊。”

我的嘴角不停抽动，师父啊，我叫你一声师父。我们可是和尚，虽然我知道你说的肯定是诳小孩的，但也不能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吧。

这时，身旁的小孩拉了拉我宽大的袖子，疑惑的问：“为什么老和尚的嘴巴在动，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呢？”

“你听不到？”我奇怪的挠挠头。

“他听不到佛音。”老和尚走到我面前，而小华却已不见了鬼影，“想让什么人听到，就什么人听到，这便是大自在。”

“老和尚，你又在说什么，小华人又去了哪里？快把他找出来，我们还要一起玩呢。”小孩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如果换了个成年人，那还不精神失常。想到这，我不觉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沾沾自喜。

老和尚摸了摸这孩子的大脑袋，和蔼着脸把横七竖八的皱纹都挤一块去，像被用了成千次的抹布似。

“好孩子，回家去吧，早点睡，忘掉今天看到的事。”

我瞪大了眼珠，没想到这调皮的孩子竟然把冥钞交给老和尚，接着蹦蹦跳跳的回去。

“催眠术？”我问。

老和尚点点头：“只是些雕虫小技。”

我心里大不平衡，好得我也是你的入室弟子吧，这么高超的技术竟然不让我知道。

“师父啊，你什么时候能教我真正的本事啊。”

老和尚又挤着他抹布似的脸，对我笑道：“今天你没学到东西吗？”

“见鬼也算是本领啊？我宁愿没有看到。”我挠挠头，心中有些后怕。毕竟之前，我还是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唯物主义者。

老和尚转移话题道：“事情还没完，我答应过小华的事一定要做到，否则他便不能安心投胎。”

“不会吧，你真的要杀了那些人啊。”我大惊，刚才还以为老和尚说的都是骗人的呢。

老和尚正色道：“记住，以后遇到鬼后，答应他们的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可是那小华也不像好鬼，连他父母都杀啊。我们为什么要救他？”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和尚喧了声佛号，解释道：“人濒死之际所产生的强烈意识，会带到他们死后。小华的愿望便是如此，成鬼之后这种意识很难改变。？”

“那上午你怎么说没事了呢？”我又不解。

“他的父母见到的只是小华的意象，而把小华引过来的也便是那种强烈的意识。”老和尚说这话时，表情异常严肃。

“哦，那就不能怪我没看到了。”我恍然。

“不。”老和尚摇摇头，“所谓的幻像也是一种真实，空色之道，便是看破真实与幻像。所以现在你也便能看见那些人为制造出来的‘幻’。”

我又不解：“那刚才的小孩不是也懂什么空色了吧？他怎么能见到鬼？”

“小孩心性单纯，你告诉他什么是空，什么是色，他会明白吗？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空色。”老和尚顿了顿，继续道，“看破空色，不识空色。这是两种境界。”

怎么觉得他好像说得，我连一个小孩都不如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勤殇，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老和尚见我不满，便细心开导我。

只是我从没有将和尚做为一个长期职业来看待，还是继续想我的鸡与蛋吧。

“可你究竟要怎么杀人啊？”

我的思绪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老和尚见我这么问，没有表示，只是不不动声色的笑笑。虽然笑容和平时没大两样，但我总感觉此时老和尚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矛盾，让他有些疲惫。（未完待续）